或許是神界的緣故。


    黍稻的長勢比薑羽預估得好很多。


    每粒黍米都有西瓜大小。


    抱在懷裏沉甸甸的。


    即使不經烹煮,也散發著香甜的氣息。


    前一天,眾人的眼中還充斥著彷徨、疲憊、迷茫和絕望。


    此時,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這樣的神情不僅在神界罕見,薑羽在下界也沒見過。


    那是希望的光。


    當豐收的成果擺在麵前,任何豪言壯語都不足以表達人們的心情。


    不斷有黍稻成熟,幾乎和收割的速度持平。


    忙碌一整天,黍稻都沒怎麽見少。


    直到第二天清晨,黍稻的生長速度才逐漸減緩。


    沒有人喊累。


    一想到填滿山腹的黍米,大家的心底就生出巨大的滿足感。


    “二哥,歇一會兒吧!”,薑羽取出一個酒壇子遞過去。


    於兒沒伸手去接:“不喝了!這酒後勁太大。”


    他從開始收莊稼就沒停下過。


    一手大戟,一手砍刀。如同在戰場上衝殺一樣。


    乘黃不斷閃爍,活躍於黍海之間。


    這片金色的海洋中,有接近五分之一是於兒收割的。


    “他不喝我喝!”


    女獨眼巨人大步走來,不客氣地奪走了薑羽的酒壇。


    別人雙手抱著的酒壇子,在她手裏就像一個略大的水杯。


    “毓,你不迴起義軍了?”,薑羽對性格急躁的深目一族沒有太多好感。


    他們很粗魯。


    火龍落難時還被一個獨眼巨人欺辱過。


    要不是這個傻大個幫忙幹農活,薑羽早就攆人了。


    女獨眼巨人兩口喝幹酒水。舔去嘴角的沫子,頗為詫異:“你知道我的名字?”


    她的聲音很輕。落到旁人耳中卻如同悶雷。


    薑羽拆神王雕像的時候聽過她的名字。當然不會承認自己就是那個公子哥。


    他一臉嫌棄地離遠了兩步,用小拇指摳著耳朵:“你睡覺的時候咬牙放屁嘎巴嘴。說夢話的時候跟獅子吼似的!別說是我,所有人都知道你叫啥!”


    女獨眼巨人完全沒有愧疚之色,狐疑道:“真的?可我這兩天都沒睡啊!”


    薑羽抬手指著她的臉:“你看你,還死不承認!我最受不了嘴硬的人了。別以為你隻有一隻眼就可以睜著眼睛說瞎話!”


    他的話擲地有聲。女獨眼巨人都產生自我懷疑了:“我……真睡著了?”


    於兒輕了輕嗓子:“壯士……哦不,姑娘。你是留在這裏生活還是有什麽別的想法?想留下的話,吾歡迎。如果有別的目的,不妨直說。”


    女獨眼巨人撓了撓頭:“還沒想好。我先前覺得你們需要起義軍的庇佑。但是收莊稼的時候發現這裏也挺好。這些種子對起義軍很重要,我能帶走一些嗎?”


    於兒扭頭看向薑羽。


    種子是薑羽提供的,他也不確定薑羽的意思。


    “拿唄。”,薑羽的秘密在於靈液。重新種下的黍米也會長勢不錯,但不可能在一夜之間成熟。


    最多算是上佳的改良品種。


    於兒見薑羽不怎麽在意,對女獨眼巨人露出一抹微笑:“帶吧。這些黍米很適合軍糧。”


    他不喜歡神族之間的內耗,但也理解起義軍的難處。


    薑羽扭頭看向於兒:“二哥,你已經脫困,糧食也不愁了。我繼續留在這裏,發揮的作用不大。我打算迴下界了。”


    “啊?”,於兒極為不舍:“三弟一直忙於奔波。為兄還沒和你好好聚一下呢。”


    薑羽笑著拒絕道:“三哥的事情太多。我不好多耽擱……”


    話說到一半,突然頓住。


    臉色微變。眉頭也跟著皺了起來。


    於兒一怔:“出什麽事了?”


    薑羽的眼睛眯了起來,壓低聲音說道:“魔族的氣息!”


    “魔族?”


    這個詞對於兒來說已經十分久遠了。雖然在不久前長乘剛提到過,卻沒想到會出現在自己的隊伍裏。


    薑羽微微點頭,轉身朝駐地深處走去:“那邊!”


    於兒不明所以,連忙跟上。


    女獨眼巨人遲疑了一下,也邁開大步追了上去。


    很快就看到兩個扭打在一起的人。


    兩人沒使用武器和神通。


    就是互相薅頭發,扯衣服。口中大罵不止。


    其他人並未上前幹預,都在圍觀起哄。


    這種無傷大雅的互毆,算是為數不多的樂子了。


    於兒看了一會兒,也沒發現兩人有什麽奇特之處。


    其中一人看不起身染疫病的病人。病人也半步不讓,還把膿血抹到對方的臉上。


    這種現象在神庭並不罕見。


    先前整支隊伍人心惶惶,誰都沒有打架的心情。


    如今有吃有住,彼此間自然會發生一些摩擦。


    薑羽沒有繼續旁觀。快步上前,把手按在其中一人的頭上。


    那人微微一怔,眼中的瘋狂之色快速褪去。雖然還騎在病人的身上,卻對薑羽露出惶恐之色:“對,對不起。他剛剛用髒血抹我,我有些上頭了。”


    魔氣影響的不是心智,而是情緒。


    人一直是清醒的。


    他知道薑羽是於兒的三弟,臉上滿是慌張。


    “還不起來?”薑羽沒有責備他的意思,語氣頗為平淡:“共同經曆生死的兄弟,誰都不比誰矮半截。沒人願意染病,你也不該把體力浪費在打架上。以後要控製點情緒。”


    他這話是對二人說的,更是說給眾人聽的。


    魔氣想讓人的情緒失控,需要一個爆發點。


    證明這人在心底確實瞧不起病人。


    薑羽又伸手觸碰了幾個人。


    說來也怪。


    但凡被他碰過,焦躁的心境就會迅速平靜下來。


    “好神奇!這是安撫人心的神通?”


    一個狼臉男人失聲驚唿。看向薑羽的目光中寫滿了仰慕。


    薑羽麵無表情地環顧四周,走向人群後方的一個幹瘦男人。


    這個男人是疫病感染者。


    皮膚大麵積潰爛。散發著掩蓋不住的惡臭。


    見薑羽走過來,立即露出惶恐之色:“將軍,我身上髒。”


    言語中透著緊張和卑微。


    薑羽的嘴角揚了起來,語氣沒有太大起伏:“身上髒,心裏更髒!你倒是挑了個好軀殼。既能跟著隊伍行動又讓別人敬而遠之。”


    男人縮了縮脖子,聲音微微顫抖:“我……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麽?”


    薑羽露出居高臨下的冷笑,反問道:“你做對過嗎?”


    於兒從沒見過薑羽如此咄咄逼人。


    此時有很多人圍觀。


    一個處理不慎,事態就會朝著不可收拾的方向發展。


    “三弟,你剛剛還說染病……”


    他的話剛出口就被薑羽擺手打斷。


    “二哥,他不是染病,是魔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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