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絕大多數的新陵鎮人來講,今天的確可以稱得上是值得紀念的日子,好幾百年沒發生什麽新鮮事的小鎮裏一下子出了兩個玄氣達到玄學院錄取標準的孩子,這種事情放在哪裏也是一件值得讓人們津津樂道的話題。


    自從玄宗殿的人走了以後,新陵鎮的鎮民們談論的話題大多都是與強子龍辰有關的成年舊事,作為龍辰的母親,蕭芸在新陵鎮本就極有婦人緣,自然是被平時相熟的姑婆們圍著恭賀。而平日雖沉默寡言除了打漁就是打獵的張叔,還未來得及把強子送迴家便被一群好事喜歡湊熱鬧的鎮民堵住了,一個個吆喝著要讓他請客喝酒。


    強子通過了測試讓張叔覺得倍有麵子,也相當的高興,所以也沒有推遲,被一群人眾星捧月的走進了鎮上唯一的一家酒館。


    龍林遠平時沒怎麽和鎮上的人打交道,加上早早就帶著龍辰迴了家,自然沒人厚著臉皮去家裏找他請客,蕭芸又是一個婦人,鎮上的男人們又頗為忌憚龍林遠的植師身份,當然不會在蕭芸麵前嚷嚷太多,隻能將目標集體轉到了張叔身上。


    沒過多久,鎮上的酒館裏裏外外都被擠得水泄不通,一向吝嗇的酒館老板在笑得合不攏嘴的同時,也打破慣例允許張叔先賒賬。


    陽光是明媚天空是蔚藍的,沒人能料到,這樣的好天氣會說變就變,連任何一絲朕兆也沒有。


    隻有,刹那間的風雲色變。


    從新陵鎮酒館傳出的喧嘩聲朝著四麵八方蔓延而去,隔著老遠都能聽見那一片歡聲笑語,隻是,這股聲音撞上了那由東而來激起滾滾黃沙的黑雲後,毫無反抗之力的被黑雲奔馳時的鐵蹄聲吞沒。


    三百黑騎如同一支離弦的箭頭,無比銳利的插進了新陵鎮,沒有任何的停留,進入新陵鎮後瞬間分散化為箭雨,朝著目光能及的所有房屋射去。


    座落於新陵鎮西北方最外圍的一間屋子裏,年過六旬染上了風寒正躺在床上睡覺的李老漢被一陣轟隆聲驚醒,在他正欲起身出門看看時,本就不是很堅固的木門忽然被撞破,他甚至沒看清楚闖進家門的人是誰,一把小孩手腕粗的鋼槍便沒入了他胸口,直接把他釘在了木床上。


    來無影去如風,至始至終沒有正眼看李老漢一眼的黑騎兵拔出鋼槍便迅疾而去,伴隨著胯下獅馬的一聲嘶鳴,飛馳向了百米外的另一棟民房。


    剛剛走出家門晾曬衣服的張嬸抬頭便被黑影籠罩,來不及驚唿便倒在了血泊中,黑影鑽進了她屋裏,瞬息間直接撞破土牆揚長而去,一家五口全部斃命。


    新陵鎮集市不遠處正攀爬在蘋果樹上嬉鬧的三個八、九歲童孩,一邊嘲笑著樹下的夥伴,一邊往樹下丟著果子,突兀傳來的鐵蹄聲吸引了孩子們的注意,然而,在他們還沒將那種驚奇的情緒浮在臉上時,一躍而來騎在獨角獸背上的黑騎兵手中的鋼槍已經貫穿了他們樹下的夥伴的腦袋。


    就像一根木樁擦進了一個西瓜裏,接著便是三道蛇影一卷,三個童孩滿臉迷茫生氣盡失的掛在樹丫間,鮮紅似火的血液順流而下,恰恰流進了樹下那名孩童後腦勺上的窟窿裏。


    偶爾傳出的陣陣驚聲尖叫,直接被新陵鎮酒館內發出的喧鬧淹沒了,整個新陵鎮百分之九十的壯年都集中在了酒館內外,大笑大罵著,喝的暢快淋漓,這或許是他們這幾年來喝的最爽快的時候,他們怎麽也想不到,正是在這樣的時刻,那從西北而來的黑騎卻在迅速的奪取著他們家人的生命。


    三百黑騎就像一個黑布口袋般將新陵鎮逐漸包裹了起來,所過之處皆是血流滿地,一片死氣,當數十名黑騎兵闖入新陵鎮集市後,新陵鎮上的人們終於醒了過來,可就算是醒過來了,在這些勢如破竹的黑騎兵麵前,實在是如泥塑般脆弱。


    雞飛狗跳家禽四奔,鐵蹄踏過後的集市一片狼藉,來不及反應的人當場身亡,還未身亡的人直接嚇傻,整個集市中隻有一個平時被稱為傻子的周寡婦跑了,手舞足蹈吱哇亂叫著跑向遠處的酒館。


    酒館內,仍舊一片沸沸揚揚的喧嘩聲。


    “張哥啊,你這下算是熬出來了,強子進了玄學院,飛黃騰達啦!”


    “謝謝謝謝!來,幹了!”


    “恭喜張哥啊,以後可別忘了關照一下咱們新陵鎮的父老鄉親。”


    “謝謝謝謝!幹了!”


    “強子進了玄學院,以後指不定就是慶天城的城主!我聽說,現在慶天城的城主以前也是從玄學院出來的呢!”


    “承蒙吉言!幹……幹了!”


    “張老弟!以後有什麽需要幫忙的盡管招唿咱們!”


    “好好!幹了!”


    平日裏話語不多的張叔此刻除了敬酒就是敬酒,嘴裏說得最多的話也是“幹了”,不僅滿臉絳紅,就連一雙眼睛都通紅,臉上的笑容就像是木雕般一直定格不動,千篇一律迴敬的幾個字都變得大舌頭起來。


    整個酒館裏充斥著濃濃的酒味,從一開始爭相對張叔敬酒和恭賀,漸漸轉變成了三兩人一撮的談天論地劃拳猜賭的場麵,酒館內外滿是斜著的躺著的趴著的人,被輪番敬了不知道有多少杯酒的張叔也癱在地上有些不醒人事,嘴裏支支吾吾的呢喃著強子他娘以及老子有一個好兒子……


    “死了!死了!全死了!”


    從巷角連滾帶爬跑來的周寡婦徑直闖進了酒館外的人堆裏,踩著躺在地上的醉漢跌跌倒倒的擠進了酒館,喉嚨裏一個勁的冒出又尖又銳的死了死了,這陣與酒館喧嘩極不和諧的聲音,不僅沒有讓酒館變得安靜,反而讓醉漢們扯著嗓門嬉笑大罵了起來。


    “喲,周寡婦也來討酒喝了,張哥醒醒,你請不請她喝酒啊?”


    伏在桌上的張叔抬起頭看了看,口齒不清的哼哼道:“周……周寡婦?喝……喝!”


    說完這句話後,張叔直接趴在桌上睡了過去,而人們都沒料到平時隻是傻兮兮的周寡婦卻跳到一張桌子上,就像扯線木偶般邊跳邊叫了起來:“死了!死了!全死了!”


    “瘋子!今天大好日子,死個屁!”


    一名醉漢大罵了一聲,拿起桌上的空酒罐就準備往周寡婦身上砸,身旁稍微清醒些的人正欲拉住那醉漢時,酒館外忽然傳來陣陣鐵蹄踐踏聲,以及沉悶的嘶吼。


    巷角驟然塵土飛揚,如一連串利箭般鑽出的五十名黑騎兵單手扯著韁繩橫槍立馬停在了酒館外,沒有任何言語,從鐵盔狹小的縫隙中目光冰冷的掃視了一眼酒館,接著往左右挪出了一條空道。


    這時,一隻明顯要雄壯很多的獅馬馱著一名魁梧男子行到隊伍最前方,魁梧男子慢條斯理的從馬背上躍了下來,摘下罩在腦袋上的鐵盔,露出一個明晃晃的光頭,環視了一下,咧嘴笑了笑,鑽進了酒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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