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椼逆賊!”


    袁文怒吼的聲音響徹戰場,中計被伏,讓大軍陷入險境,比直接殺了他還讓他難受。


    不過憤怒之後便迅速冷靜了下來,他雖說不是什麽名將,但也不會輕易讓憤怒影響自己,越是這種險境越要保持冷靜。


    “踏踏踏……”


    馬蹄落地的聲音清晰,道椼騎著戰馬,身上甲胄披了數層,身旁跟著數名護衛,嚴嚴實實的把他護在中間。


    “哈……逆賊,看來你也是個怕死之徒罷了。”


    袁文吐了口唾沫,臉上帶著不屑。


    道椼也不惱怒,淡笑著搖了搖頭:“非是怕死,隻是君子不立危牆之下,無端將自己置入險境,非勇武,愚蠢罷了。”


    “你也無需以此來激我,我還不至於被言語把戲給激怒。”


    袁文默然,隨即冷哼一聲:“既然如此,那不知道你親自到此,有何指教?”


    說話之間,他的眼神不斷掃視著四周,隻是四周隱隱之中已經被燕軍弓騎給包圍了,一時半會兒直接無法找到突破口。


    廖有慰藉的,薊城的城門是關閉的,城門的守卒完成了他留下的命令,一旦事情有變,即刻關閉城門,城門完好,那未嚐沒有還手之力,當然,他也知道希望渺茫,如果當真到了那一步,再損失了他這一批人馬,薊城怕是很難守下來了。


    “本王到此,隻為招降一事。”


    袁文雙目一凝:“招降?”


    道椼沉聲道:“不錯,招降,將軍大才,能在這絕對劣勢的情況下守住薊城這麽久,本王很是欽佩,若是將軍降了我,本王必定重用,本王以名譽保證,此言定然不虛。”


    袁文微微失神,感受到那種誠意,默然不語,一位王侯親自招降,甚至以名譽作保證……算是極為有誠意了,這是對他的重視。


    “大王是不想與我這身後大軍魚死網破吧。”袁文微嘲。


    道椼啞然失笑,指了指四周:“將軍以為,本王會害怕魚死網破?隻是愛才之心罷了。”


    袁文沉默,雖然他知道這裏麵或多或少也帶著些因素,但是確實不用怕,最多隻是想減少傷亡罷了。


    良久後,才緩緩說道:“烈女不更二夫,忠臣不事二主,我沐受皇恩,州牧大人亦待我以誠,本將軍決不投降,燕王大人好意,在下怕是無福消受了。”


    道椼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失望,不過又好像有些滿意。


    “好,既然如此,是本王孟浪了。”


    言語落下,道椼緩緩退迴大軍之後,隻是還有話語卻是悠悠傳來:“上天有好生之德,願意投降的周軍,下馬,放下武器,本王饒爾等不死。”


    聲音傳開,燕軍弓騎的包圍也更為緊密了。


    袁文臉色一變,怒喝道:“諸位,隨我突圍!”


    “嗯?”


    心中一沉,他知道最壞的情況出現了,側過頭,不少周軍似乎不敢與他對視,也沒有按照他的命令行事,甚至其中還有著幾名校官。


    袁文長歎,不是每個人都能夠在有生的希望的時候還去尋死的。


    “願意跟隨我的,舉起馬槊,隨我衝鋒!”袁文長嘯,也不顧身後眾兵卒反應,一騎當先,衝了出去,而他的方向不是薊城,而是……道椼的位置!


    “殺!”


    看著跟上自己的周軍,袁文欣慰的笑了,那裏還有上千騎,同時還有著上千步卒往一旁殺去。


    “殺!”


    這一聲,出自道椼之口,話語悠悠,下達了最終的命令。


    他的目光直視著向自己衝來的袁文,沒有躲閃。


    身旁親兵衝出,要攔截他們,身旁的弓騎也是往這邊靠了過來,胯騎長弓,抽出佩劍,左右夾擊袁文最後的衝鋒。


    不過片刻,向這邊衝來的周兵便死傷過半,戰馬的嘶鳴四起,或是倒在地上,血流不止。


    最後,袁文也被一擊打落在地上,弓騎立刻將其包圍,圍成一個圓,戰馬不停的轉動,若在圍獵。


    “袁文將軍,你已經盡了全力,本王再給你一個機會,投降,本王之前所作的承諾依舊有效。”


    如果說道椼之前還有所顧忌袁文領著的兵馬,那現在便是真的純粹的欣賞了。


    “燕王此話,莫要再提,在下還是那句話,忠臣不事二主!”


    袁文這次連猶豫都沒有了,而是斬釘截鐵的拒絕道,哪怕墮下馬讓他身體劇痛,哪怕流血不止,甚至能感覺到自己逐漸虛弱。


    “好,本王尊重將軍的選擇。”


    道椼沒有再提了,能夠招降到當然是好的,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他還是要臉麵的。


    而且既然對方一心求死,再多言便是折辱了。


    “年少參軍,二十餘年浮浮沉沉,不曾想,戰場終究是最後的歸宿……”


    袁文緩緩閉上了眼睛,歎息著,對周圍逐漸逼近的燕軍視若無睹。


    大梁公元十三年便滅亡了,哪怕後來還有著大梁的宗王打著大梁的旗號也算不得正統,那時,天下大亂,周王經過他的家鄉,那種英姿勃發讓他動容,隨即參與了周王軍,一晃二十餘載,當年的周王稱帝,幾乎一統天下,證明他的選擇沒有錯,而他也一路爬到了這高位。


    往昔若黃粱一夢。


    最後他把長劍放到了自己的脖子上,看向洛陽的方向,眼中猶豫一閃而過,隨即便是劍柄滑落,隨之流下來的還有鮮血。


    “為其收屍,厚葬。”


    道椼淡淡的說道,對這種殉國的他還是很佩服的,不過,這更多的還是為了做出個樣子,剛才那樣的情況,依然有那麽多的周兵願意跟隨他,可想而知在薊城他還是有些人心的。


    這個樣子做出來了,既能夠穩下剛剛收攏的降軍,還能讓薊城減少抵抗的力量,他需要付出的僅僅是個微不足道的厚葬,何樂而不為?


    ——————


    顯隆六年二月,燕王道椼自烏恆舊地入薊地,破漁陽,圍薊城,薊城守將戰死,三日後,薊城投降,燕王領兵入城,兩日後幽州牧領兵趕迴,見薊城懸掛燕王旗,迅速領兵撤出幽州之地,南逃冀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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