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宜遲,柳月霞從掛在牆上的竹籃裏抓了幾個曬幹的辣椒,丟進裏石杵搗碎成末,而後摻入藥包裏搖勻,重新包好打上結,再把藥包放迴原處。


    忙完這一切,她看了眼院子外邊,仍是空無一人,便悄然無聲地迴了自己的房間,就當剛剛什麽都沒發生過。


    等到了傍晚,柳識廷和柳程誌從外邊迴來了,周芬伶總算爬下了床,揉著酸累的腰,懶洋洋地摸進廚房想淘米做飯。


    目光無意中略過餐桌上放的藥包,她才記起徐大夫所托,漫不經心地喊了外邊的柳程誌進來,使喚他把藥給葉綺笙送過去。


    柳程誌對她這敷衍的態度很不滿,鎖著眉正色道:“芬伶,容貌對女子何其重要,這麽重要的藥,你怎麽不早點給人家葉娘子送過去?萬一耽誤了怎麽辦?”


    周芬伶哼了一聲,不以為然道:“耽誤就耽誤,反正又不是我的臉!我能應下徐大夫這事,已經是給足了麵子,還想我怎麽樣?!”


    事到如今,她仍是對葉綺笙沒主動邀請自己去幹活賺工酬耿耿於懷。


    那可是日薪價值好幾百文的工酬啊!!


    想到她就心如刀割!


    她毛遂自薦時,雖然是丈夫不讓她去,但是決定權,說到底還是在葉綺笙這個老板娘的手中。


    隻要葉綺笙同意了,她丈夫再反對也沒用。


    可葉綺笙愣是不吭聲,招了人就一波帶走了,連個眼角的餘光都不給她,更別說當時周圍還有那麽多村民在看著呢!


    既然葉綺笙不讓她好過,她幹嘛要再著臉送貨上門?


    她就是故意拖著,耽誤葉綺笙的病情又怎麽樣?


    誰能奈她如何?!


    “糊塗!你也太不懂事了!”


    沒想到妻子竟變得這麽狹隘無情,柳程誌又氣又失望,頭一次覺得,眼前這個同床共枕的妻子變得無比陌生,痛心道:“從前的你,雖然愛占些蠅頭小利,但也不至於這麽涼薄自私!你什麽時候變成這樣了?!”


    第一次被他疾言厲色地訓斥,周芬伶也火了,揚高音量道:“為什麽我會變成這樣,你心裏沒點數?!


    你娘還有你妹妹平日裏怎麽合夥苛待我,你眼瞎了看不到!?


    你媳婦都被欺負成這樣了,也沒見你怎麽護著我,現在那葉綺笙的藥不過是晚送了些,你就對著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敢情在你的心裏,我竟還不如個外人!”


    柳程誌麵色鐵青,嘴皮子翕動了幾下,很想說點什麽,但最後他還是選擇了沉默,拎起桌上的藥包,頭也不迴的走了出去。


    途中經過院子,迎麵正好撞上柳識廷。


    見他臉色繃得實在難看,柳識廷也不難猜出這對夫妻又吵架了,暗歎了聲,一時也不知該怎麽寬慰這弟弟。


    柳程誌繃緊嘴角站在那,忽而自嘲地笑了聲,像是自言自語地低喃了一句,“看來不僅要分家,這個娘子,我怕也是要不起了。”


    柳識廷神色一頓,壓低聲道:“……別瞎說。夫妻倆有什麽事說不開,怎能輕易動和離的心思?”


    柳程誌麵露苦澀,語氣多了幾分茫然和疲倦,“哥,成親這一年多來,除了不摻和她和娘她們那些女人家的爭執,其他我幾乎事事就著她。


    我自問對她也算掏心掏肺,問心無愧,可到頭來,我對她的那些付出,仿佛都變成了笑話。


    忍耐至今,我忽然有些倦了,也不知堅持下去的意義在哪……”


    柳識廷沉默不語,安靜地聽著他的話。


    他沒成過親,不知道從一個人變成兩個人是什麽滋味。


    但這一年多來同居一屋簷下,弟弟弟媳相處如何,他都有看在眼裏。


    大多時候,確實是他弟弟讓著周芬伶,除非周芬伶做得太過,這才會出聲製止反對。


    似乎成親之後,他這弟弟的笑容變少了,這連眼裏的光,都比以前黯然多了。


    輕歎了口氣,他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和聲道:“婚姻大事,絕非兒戲。眼下你情緒不佳,容易說氣頭話,還是迴頭等冷靜下來了,再多想想吧。”


    事到如今,柳程誌也隻能如此了,點了點頭,便拎著包出去了。


    他走的匆忙,絲毫沒注意到,柳月霞這會正趴在自己房間的窗口上,一瞬不瞬地盯著院子裏的動靜。


    看到柳程誌的背影消失在大門口,她眸光閃閃,露出了一絲得逞的惡毒笑容。


    這藥是周芬伶從徐大夫那接過手的,送藥的是她二哥。


    等葉綺笙迴頭毀了容追究過來,怎麽都扯不到她身上,周芬伶到時就是長著一百張嘴,也說不可能說得清楚,!


    這個鍋,周芬伶是無論如何也要背定了!


    到時候她在旁邊伺機添油加醋一把,沒準他二哥一怒之下,就休了這死女人也說不定!


    等周芬伶走了,他們就不用分家了,之後她二哥帶迴來的糧肉,她想吃就吃,再也沒人跟她搶了!


    雖然有點對不起二哥,但誰讓他遲遲不肯休了周芬伶!?


    就算被連累了,那也是他自找的,怨不得她!


    此時另外一頭,柳程誌還不知道自己即將惹事上身。


    連下了三天雨,今天下午才剛放晴,丁二還沒通知複工,他就去收拾自家的莊稼地了。


    三天沒來葉綺笙的家了,看到前麵那一圈完美閉合閉合的高牆,柳程誌也不覺驚訝。


    丁二之前和他們說過了,拉斐爾提前預測未來三天有雨,讓送磚的工人幫著把剩下缺口給補上去了。


    不過牆是砌好了,大門卻還沒來得及安裝上,柳程誌徑直進了院子裏,見廚房那邊炊煙嫋嫋,還能聞到一股誘人的肉醬香味,就知道自己剛好趕上人家的飯點了。


    正猶豫著要不要晚點再過來,葉綺笙正好從房裏走出來,見到站在院子裏的他,略感意外地笑道,“柳二哥,你怎麽來了?吃過飯了嗎?”


    柳程誌斂住心神,拎著藥包上前明說了來意,“未曾。剛從地裏迴到家,聽賤內說下午徐大夫來了家裏一趟,讓她幫忙將這藥轉交給你,但她那邊有事一時走不開,我就給你送過來了。”


    總算聽到徐大夫的消息了,葉綺笙眼睛頓時一亮,忙伸手接過他遞來的藥包,問道:“徐大夫迴來了?他現在在家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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