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綺笙還等著他迴複呢,冷不防被他的眼淚嚇了一大跳。


    忙站起身走到他麵前蹲下,無措地問道:“你怎麽哭了?……是不是我給你壓力了?沒事的,你不願意也沒關係的,我也就是隨便這麽一提,你想繼續住山洞就山洞吧,就當我剛剛什麽都沒說過好了!”


    拉斐爾用力搖了搖頭,眼淚順著他動作濺到了地上,沒入幹涸的泥土裏,隻留下了一個個褐色的小點。


    他捂著不停起伏的胸口,費了好大的勁,總算克製自己的情緒,顫著聲道:“不是的,我願意的!隻是村裏人視我為不詳之人,你若跟我走的太近,難免也會受到波及……到時,他們也會將你視為異物的……”


    話說到最後,他大概嫌哭成這樣的自己很丟臉,低下頭側向一旁,不敢讓她直視自己此刻的狼狽。


    沒想到他的顧慮是來源於自己,葉綺笙愣住了,張了張口,喉嚨卻被什麽堵著,心底泛出一種難以形容的疼痛感,洶湧著衝到她的喉間,堵得她說不出話來。


    一瞬間,她感覺自己的靈魂仿佛被什麽攥住了。


    他悲傷到難以自抑的表情,就這般直直的撞入她的心底,垂下的眼淚好像也砸到了她的心頭上,一下又一下地,幾乎燙著了她。


    一直以為,眼淚是世上最沒用的東西,她也最瞧不起動不動就哭泣的人,認定了這是弱者和失敗者的無能宣泄。


    就比如她的親生母親,每次和父親後宮的那群女人爭風吃醋輸了,迴到家就會大發脾氣亂扔東西,最後再以一場肆無忌憚的痛哭結束鬧劇。


    見多了,她麻木了,也就越發厭惡別人在自己麵前掉眼淚,不管是真情實感的,還是虛情假意的,全都很討厭。


    可是拉斐爾和之前那些人都不一樣,她並沒有不耐煩,也沒覺得反感。


    相反的,她隻覺得心疼和憐惜。


    她在他身上,看到了小時候那個寂寞又無助的自己。


    雖然他們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可是,在某些方麵,卻又出奇的相似。


    就比如他們現在都是無家可歸的人。


    暗歎了口氣,她暗暗調整情緒,伸出手,輕輕地握住了他放在膝蓋上的手。


    感覺到他手微微一顫,葉綺笙笑了笑,仰著頭望著他,認真道:“我不在乎別人怎麽看我,我隻知道,在我餓得幾乎頭昏眼花時,是你給了我吃的!


    他們說你不詳,會帶來災難,可我卻不這麽認為!你為了不讓徐大夫為難,主動跑去山上居住,這足以證明你就是個心地善良,會主動為別人考慮的好人!


    試問一個好人,又怎麽會誠心給別人帶來災難呢?即使哪天這村裏遭遇不測,那也是天災人禍整成的,肯定不是你主觀造成的!”


    她刻意放輕的聲音很溫柔,像涓涓細流般淺唱低吟,讓人心曠神怡,不由自主的卸下心防。


    拉斐爾緩緩地轉過頭,目光對上她望過來的視線,淚眼朦朧,神情茫然。


    葉綺笙忍住想幫他擦眼淚的衝動,清了清嗓子,換了個輕快的語氣自嘲道:“而且你也看到了,我的生活自理能力基本可以說是零,連隻雞都不會殺,就隻會吃送到嘴邊的現成食物!


    別說你會帶來災難的事是無稽之談,就算我介意,為了活命,我也得求你跟我一起住啊!不然我真的隻能等餓死了!”


    拉斐爾怔愣地望著她,眼神閃爍不定,像是在做著掙紮。


    葉綺笙稍稍用力握緊他的手,肅整了神色,再接再厲道:“拉斐爾,我真的很需要你!你可以嫌麻煩,不接受我這個廢柴的同居邀請,但請別因為怕對我造成困擾而拒絕我!因為對我來說,除開吃飽肚子這種事關生死的大事,其他都是不值一提的!”


    她眼神十分真誠,語速又快又急,是真的不在意。


    拉斐爾仍是怔怔地,眼淚不卻知什麽時候停了,過了許久,才聽到他啞著聲喃喃道:“真的嗎?你真的……不介意嗎?”


    “不啊!”葉綺笙毫不猶豫的搖頭,“那些村民又不能讓我吃飽飯,他們愛咋咋咋的,我才不在乎呢!”


    拉斐爾眼睛漸漸有了些光亮,可轉念想到什麽,他又局促了起來,呐呐道:“可我是個男子,男女授受不親,我們同居一間屋,於情於理都不合,給村裏人看到了,他們還是會有很多閑話的,沒準,到時還要抓我們去浸豬籠……”


    這倒是真的,古代就這樣,男女間隻有成婚後才能住在一起,不存在什麽男女之間單純的同居合租,連婚前談戀愛同居的緩衝都沒。


    葉綺笙煩躁地抓了抓頭發,鬱悶道:“那要怎麽樣?難不成我們還得成個親才能住一起嗎?”


    拉斐爾臉紅了紅,抿著唇沉默半晌,幾乎是細若蚊聲地迴道:“似乎也隻有這麽一個辦法。”


    葉綺笙耳朵尖聽到了,擰著眉琢磨半晌,忽然一拍大腿,從地上跳了起來。


    拉斐爾被嚇了一大跳,結結巴巴地問道:“怎、怎麽了?”


    葉綺笙眼睛彎了彎,笑盈盈地提議道:“要不這樣吧,咱們假扮夫妻,這樣他們就沒話說了!”


    拉斐爾微微睜大眼睛,遲疑道:“可是,這樣的行得通嗎?他們應該不會相信的吧?”


    “隻要我們立好人設,事先對好口供,肯定沒問題的。”葉綺笙興致勃勃道:“比如說,你是我失蹤兩年的夫君,家裏的人都說你死了,可我偏不相信,跋山涉水千裏尋夫尋到了這兒,總算皇天不負有心人,總算在這找到了你,於是你記憶恢複了,我們得以再續前緣。”


    拉斐爾聽得一愣一愣的,等細細消化完她的話,他也有些心動了。


    反正他們都是外來人,村裏人都不知道他們的底細,還不全由他們自己編排?


    隻是真要這麽操作,多少會委屈了葉綺笙,以後若是去了無人認識的地方也就算了,若一直在這個村裏生活,她這輩子就隻能和他這個不詳之人栓在一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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