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他是沒救了嗎?”孫橫波瞟了眼昏迷不醒的杜懷紹,憂心忡忡道。


    那大夫便也搖搖頭,唉聲歎氣,“這位公子早前應該是受了箭傷,傷勢卻未得到及時處理,如今傷口已經惡化,想要救過來,並不是件容易的事啊!不過嘛……”


    孫橫波心頭一緊,忙問:“不過什麽?”


    那大夫又走上前,翻開杜懷紹的衣裳,仔細看了看,語氣沉沉地道:“不過,他的傷勢雖然很重,卻也不是毫無辦法。隻要能找到火靈芝,配合我的藥,十有八九能轉危為安。之後再慢慢調養,很快就能恢複過來了。”


    火靈芝?


    孫橫波慢慢咀嚼著這三個字,忽然眼睛一亮,急道:“大夫,找到火靈芝,真的能救他一命?”


    “這還有假?”那大夫忙道。


    孫橫波見狀,又看了看床上奄奄一息的杜懷紹,眸光頓時變得堅定起來。她對雲香吩咐了幾句,便坐著馬車離開了別院。


    馬車穿過天上京熙攘熱鬧的主街,很快就停在了城東的武威侯府前。


    孫橫波提著裙擺走下來,看門小廝見到她,連忙上前行禮,恭敬道:“孫小姐,您今兒個怎麽突然過來了?”


    “你們少爺在不在?”孫橫波往門裏看了一眼,眉心擰成了疙瘩。


    “在的在的!”那小廝眼珠子滴溜溜轉了轉,很快就迴答她,“這會兒應該在練武場。孫小姐,您要找少爺嗎?”


    孫橫波聽了,連忙急匆匆地往裏頭走去,吩咐道:“去稟報你們少爺,就說我找他有要事,讓他立即來見我。”


    話音剛落,便有人跑去稟報。


    孫橫波被人帶到了花廳,圓臉上愁容遍布。


    火靈芝乃世間少有的珍稀藥材,短時間內,想要找到一株,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巧的是,她有次曾聽說過,武威侯因政績突出,曾經得到先帝賞賜了一株。


    這便火急火燎地趕來了。


    可此刻坐在這裏,想到此行的目的,她突然就感到一股惴惴不安。


    且不說要救的人是杜家人,便是尋常人,與武威侯府非親非故,又有什麽資格能讓對方忍痛割愛?


    忽然間,她才發覺自己開不了這個口。


    她猛地站起身,抬步往外麵走去,迎麵卻撞上了一名紅衣男子,在看到她時,當即打了個招唿,“橫波妹妹,好久不見!”


    來人是個年輕的少年,著一身紅衣,做工華貴的錦袍下擺用金線織著大朵大朵熾烈綻放的牡丹,這樣濃烈色彩的對照下水,越發襯得他肌白如玉,眸燦若星。


    那袍子做得像是有些大,不怎麽合身,鬆鬆垮垮地罩在身上,讓他的樣子看上去在高貴中有多出幾分慵懶的味道。雖然不講究,讓人看在眼裏也挑不出他絲毫的毛病來,反而說不出的賞心悅目。


    這便是武威侯的幺子,蔣宇。


    蔣宇笑眯眯地走進來,上下打量著孫橫波,嘖嘖歎道:“橫波妹妹,你這是上哪兒去了?不僅渾身髒兮兮的,就連平常的香味都不見了……”


    孫橫波瞪了他一眼,這才注意到,剛才跟著杜蠶走街串巷,裙擺下方已經沾上了很多泥漿。她隨意瞥了瞥,便道:“蔣宇,你真是大驚小怪。你當初在練武場裏玩泥巴時,可比我現在難看多了。”


    由於兩人自幼一起長大,說話也沒什麽顧忌,蔣宇聽了也隻是挑挑眉,抱著胸問道:“別說這些有的沒的,你往常可是極少主動來找我的。說吧,什麽事難倒你了?”


    提到正事,孫橫波臉色也變得沉重起來,猶豫著要怎麽開口。


    而蔣宇則感到無比稀奇,不禁追問道:“看來,你還真是攤上事了。瞧這臉色,可真是前所未有的凝重。說說看,我能幫你做什麽。”


    在他看來,孫橫波有孫丞相撐腰,基本不存在難倒她的難題。


    如今,他倒是無比好奇了。


    孫橫波想了想,終於還是道:“蔣宇,我想借你們家的火靈芝。你看可以嗎?”


    “什麽?”蔣宇無比震驚道,“你要火靈芝來做什麽?”


    饒是他做好了準備,此刻也被她出口的話嚇到了。


    他的乖乖,這小妮子不出口則已,一出口就這麽嚇人啊!


    仿佛說出來後,接下來的話似乎也沒那麽難以啟齒了,孫橫波便長話短說,“我要來救人。”


    “救什麽人?”


    孫橫波有些頭疼,突然不敢說出杜懷紹的身份。要知道,譽王謀反失敗後,杜家也成為天京人的忌諱。大家都心照不宣地不去提起那段叛亂,以免惹禍上身。


    可她這副遮掩的模樣,卻讓蔣宇越發疑心起來,大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你實話告訴我,要救誰?”


    “一個……朋友。”孫橫波硬著頭皮撒謊。


    蔣宇何其精明,自然將她的偽裝一眼看破,突然湊上去,神秘兮兮道:“你要救的人,是你的情郎?”


    孫橫波頓時拉長了臉,不悅道:“你瞎說什麽?”


    居然不是?


    蔣宇眸光閃過一絲興味,繞著她走了一圈,突然板起臉道:“橫波妹妹,既然是來借東西的,還是有借無還的那種,你將要救之人的身份隱藏起來,這可就不真誠了。別說火靈芝不在我手裏,便是在我手裏,我也要掂量掂量,借不借給你了。”


    孫橫波聞言跺了跺腳,索性也不隱瞞了,直接道:“我要救的人,叫杜懷紹。”


    杜家的人!


    “你你你……”蔣宇驀地指著她,瞪圓了雙眼,眼裏滿是不可置信。


    這丫頭,莫不是腦子糊塗了?


    “你可知道你在做什麽?”蔣宇問道。


    許是被他那樣炙熱的目光驚到,孫橫波頓時低下頭,迴答他,“我自然知道的。”


    “那你可知道,你們丞相府與杜家是什麽關係?”蔣宇又問,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孫橫波心尖兒顫了顫,頭垂得更低了幾分,聲音細若蚊蠅,“這個,我也知道的。”


    “既然你都知道,為何還要趟這趟渾水?”蔣宇齜牙咧嘴地罵她,“丞相大人與杜家做了多少年的政敵,好不容易才將杜家扳倒了,你反而要上趕著去插手杜家的事?”


    孫橫波的頭幾乎要埋到胸口裏。


    這些話,她何嚐沒想到?


    可做出這個舉動,也完全是憑心而來。


    此刻被蔣宇這麽訓斥,她也頗覺委屈,“蔣宇,你不借就不借了,何必還來訓我?”


    說完,她便要轉身走出去。


    蔣宇最看不得她這副模樣,當即拉住她,無可奈何道:“我真是怕了你了。要我借,也不是不可以,可你總要給我個說得過去的理由吧?”


    孫橫波眨了眨眼,圓臉上滿是迷茫。


    理由?


    “看他覺得可憐,這個算嗎?”她問。


    蔣宇差點吐出一口老血,怒目圓瞪道:“這算什麽理由?我看他不順眼,還不想借給他呢!”


    孫橫波頓時低下頭,一臉沮喪。


    蔣宇見了,額頭青筋直跳,差一點就跺腳了。可片刻後,他又哭喪著一張臉,無奈問道:“真的要借?”


    孫橫波想了想,隨之點頭,遲疑道:“正如你所說,杜家與丞相府是多年的政敵,如今杜家倒台了,也沒必要再趕盡殺絕吧?更何況,杜懷紹隻是杜家人,以前也不曾聽說他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事情,說起來也隻是受了杜家的牽累而已。再怎麽樣,也罪不至死吧?”


    說完,她的臉色又變得複雜起來。


    在那場叛亂中,因為姓杜而無辜受到牽連的人,實在是太多了。可她不可能都大發善心救下來。


    而杜懷紹,隻是個意外。


    她也純粹是覺得此人可憐,才想要試一試。可火靈芝對武威侯府來說至關重要,她提出這個要求,其實心中也無比忐忑。


    就好像,突然入室搶劫了一樣。


    思及此,她便道:“蔣宇,你也不必這麽為難。若是真的沒有辦法,那便算了,救不了就救不了了。那也是他的命。”


    蔣宇擰了擰眉,隨之道:“我可以借給你,但是你要答應我個條件。”


    “什麽條件?”孫橫波問。


    蔣宇突然想到了什麽,神情有些恍惚,不過很快就迴過神來,“我還沒想好,以後想到了再告訴你。怎樣,一個條件換一株火靈芝,劃算吧?”


    “劃算。”孫橫波頓時喜笑顏開。


    蔣宇看著她突然綻放的笑臉,眸中快速地劃過一絲複雜,在她察覺之前,轉身去拿火靈芝。


    盡管孫橫波很好奇,火靈芝為何會在他的手上。可眼下情況緊急,她也來不及詢問太多,拿了火靈芝便匆匆忙忙地迴了別院。


    彼時,大夫已經等得不耐煩了,見到她拿著火靈芝迴來,頓時大吃一驚,很快就配好了藥,熬成汁,給杜懷紹灌了下去。


    按照大夫的說法,火靈芝性熱,服下後不久會醒來一次,到時再查看一下情況。孫橫波生怕她離開後,杜蠶一個人照顧不周到,索性便守在了床前。


    直到,杜懷紹悠悠睜開眼。


    “水……”杜懷紹聲音虛弱無力,許久未喝水,還有些沙啞難聽。


    孫橫波連忙端來水,喂他喝了一口。


    清涼的水劃過喉嚨,杜懷紹不適地咳了一聲,這才艱難地抬眸看向她,問道:“你是誰?”


    “我叫……”孫橫波頓了頓,繼而道,“你叫我橫波好了。”


    孫這個姓,她到底還是沒敢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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