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了嗎?最近鎮子周圍的幾個村子鬧鬼啊!死了好多人了!”


    “聽說了,聽說了,那鬼還在深山上殺了好多人!”


    “什麽鬼,是女妖,有人親眼見到女妖殺人。”


    “哎哎,怎麽說?”


    “我家表妹夫是縣裏的捕快,今天呐,從我們村子附近的山上抬下來十幾具屍體,屍體破破爛爛的,血都被放幹了。”


    “不是鬧鬼嗎?聽說那地方挨著那兒,你知道吧?”


    “那兒?幾十年前那個被野獸咬死全家的?”


    “切,什麽野獸咬死全家,那家人來的時候帶了那麽多金銀,死了卻什麽都找不到,也就騙騙我們這些不知情的人。”


    “你是說...不會吧。”


    “噓噓噓,村長婆娘來了。”


    “都,都散了吧,幹活了,幹活了!”


    “哎呀,田裏的水要放放了。”


    “我想起我家鍋裏還燒著水呢!”


    清晨熱鬧的村口大樹下,圍坐一圈的老婆子們頂著村長老婆冷笑的目光離去。


    走遠一段距離後,幾個一起走的老婆子迴頭看了眼依舊目光沉沉盯著她們的村長媳婦,渾身一抖。


    “她不會聽見我們說什麽了吧?”


    “聽見了又怎麽樣?敢打老娘嗎?”一麵相潑辣的婆子道。


    “不會給我們穿小鞋吧?”


    “哼,她敢,老娘正盼著她找茬,正好新仇舊恨一起算。”婆子恨恨道。


    身邊看上去勤勞持家的老婦人看了眼這潑辣婆子腰間掛著的荷包,歎了口氣,勸慰道:


    “山和家的,三十年了,放下吧。”


    “放下?”山和媳婦聲音倏的拔高,語氣含恨,


    “老娘死了都放不下,我的小春兒,正是大好的年紀,他們趁著我迴娘家侍疾,我老頭子傷了腿,就綁了我的小春兒投河。


    老婆子死了都不知道怎麽麵對我的小春兒,那麽乖巧可愛的孩子!”山和婆娘眼裏狠厲卻逐漸紅潤。


    “可是祭神是荷花村的傳統,我們女人家也說不上話,大家都這麽過來的,放寬心吧,日子總得過。”一身量矮小的婦人寬慰道。


    “呸,勞舍子祭神,怕不是個邪神玩意兒,上不得天的東西,拿人命祭,早知道這鬼地方有這傳統,老娘當初就算攪了頭發做姑子都不會嫁到這兒來!”山河婆娘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憤憤道。


    “唉,祭神節快要開始準備了,這一次輪到村長女兒了吧?”


    “怎麽可能會投自己家女兒,還指著她攀上鎮上的陳秀才呢。”


    “這村長,以前還會掩飾一下,以示公正,最近幾年是連掩飾都不掩飾了。”


    “那有什麽辦法,這村子姓何,大部分人都是一族人,他們是本家。”


    “哼,老東西,老天爺遲早收拾他們一家。”


    慕嫻起的早,正四處溜達,冷不防的便撞上了這群老婆子,慕嫻看了看幾人,點了點頭,正準備繼續溜達一圈消消食。


    山和的媳婦看著慕嫻的背影,晃了晃神,在人快要走遠時,突然出聲喊道:


    “喂,小姑娘。”


    慕嫻聽見人叫她,下意識的迴頭,這潑辣了數十年的老婆子卻突然紅了眼眶,慕嫻不解的看向這人。


    等了片刻,見這老婆子隻是看著她不說話,正準備走之際,這老婆子再次出聲道:


    “離開荷花村吧,帶著那家子的人都離開!”


    此話一出,身邊兩個老婆子連忙拉著這人的胳膊,麵色驚慌的看向山和媳婦。


    慕嫻聞言朝著山河媳婦淡淡一笑,聲音溫和。


    “多謝提醒!望您珍重,逝者已再生,莫再徒增傷悲!”


    山河媳婦聽見這話濁淚順著臉上的皺紋而下,臉上卻笑了起來,嘴裏不住喃喃道:


    “那就好,那就好!”


    待慕嫻走遠,身邊的兩個老婦人輕聲責備道:


    “你不要命了,那家人家中也有適齡的少女。”


    “你是傷心昏頭了吧,荷花村裏哪家適齡的少女能逃出去的?”


    山和媳婦不語,她抬起渾濁的雙眼看向天空,天空湛藍,白雲如雪,一輪初陽從山的一側升起,是多麽美好又充滿希望的一天啊。


    她沒有和這兩人說過的是,她大半個月前夢見女兒了,夢見她的小春兒了,小春兒穿著紅嫁衣,蓋著紅蓋頭。


    小春兒哭著告訴她老婆子,她被困南河三十年之久,每日她這老婆子來南河擔水時,她都能看見老婆子,老婆子卻看不見她。


    她那自小就貼心的女兒告訴她已經滿頭銀發的母親不要再為她傷懷了,她要離開了!


    村裏新來的女郎拯救了她,拯救了所有被迫沉河的新娘!


    被困南河三十年,如今,她要去往新生,她希望她的母親也能走出愧疚和仇恨,獲得新生。


    等慕嫻溜達完迴到池家在荷花村的家時,發現池宴臨竟然已經從鎮上迴來了。


    “不是要去和張大夫說明情況,然後從藥堂離開嗎?”慕嫻坐在凳子上,拿手指逗著小五。


    “已經說好了。”池宴臨道。


    “哦。”慕嫻覺得有些奇怪,池宴臨怎麽看著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你怎麽了?”慕嫻道。


    池宴臨久久未答,看向慕嫻的目光很深沉,眸中似有千言萬語,最終卻隻化成一句話,他道:


    “慕嫻,你,真的失憶了嗎?”


    慕嫻逗弄小五的手一頓,垂眸不語。


    池宴臨緊盯著慕嫻的側臉,陽光透過大門照射進來,光影下,慕嫻一半臉隱在陰影處,看不出情緒。


    片刻後,慕嫻抬起頭,笑道:


    “是啊,怎麽了?莫非是你幫我找到我的父母親人了?”


    池宴臨避開慕嫻的目光,偏頭看向小五,語氣淡淡卻藏著一股疏離之感,他輕聲道:


    “慕嫻,什麽時候都別欺騙我,好嗎?我,會當真的。”


    慕嫻聽出池宴臨話裏的疏離,心裏無端的不舒服,仿佛一團麵糊在心上,讓人覺得胸悶煩心。


    她不明白她這是怎麽了?隻能歸結於昨晚連夜趕迴荷花村,沒睡好。


    “嗯。”慕嫻應道,隨即轉身進了房間,她要去好好睡一覺,睡醒了,就不會不舒服了。


    池宴臨坐在凳子上許久,他垂眸看向一處,腦海裏不斷浮現出昨夜慕嫻迴來之際,身上濃厚的血腥味,以及一個時辰前,張大夫對他說的話。


    “宴臨,望月穀挨著的大山發生命案,死了十幾個人,死狀淒慘!”


    “宴臨,有樵夫到縣衙報案,說看見了兇手。”


    “兇手的特征像極了你家借住的那位姑娘。”


    “宴臨,俗道是兩個世界,道分正邪,你,莫要引狼入室!”


    “......”


    慕嫻,你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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