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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跑!”魚歌低聲對慕容清河說完,策馬轉身便逃,慕容清河看了一眼追過來的官兵,勒馬緊隨其後,一前一後逃往關山去。


    站在城樓上的人見城門邊有兩人策馬逃驚起一陣飛塵,定睛一看見頭戴鬥笠的女子胯下那匹棗紅馬,嘴角不由得浮出一抹笑意,心說立功的時候到了,當即搭弓取箭,朝魚歌兩人射去。


    “小心!”聽見破風聲,慕容清河還未唿喝出口,魚歌肩上已中了一箭。


    “追!”城樓上的人見魚歌身形不穩幾乎墜下馬背來,一時喜上心頭,揮手下令派兵出城,心說務必擒住這兩人。


    魚歌緊咬牙關不為所動隻顧逃,轉眼便到了深山中,慕容清河趕了上來,見身後已沒了追兵,上前關切道:“你可無事?”


    魚歌臉色發青,道:“無礙!”卻幾欲墜下馬去。


    慕容清河說:“進不了城,我們如何才能到大秦去?”


    魚歌咬緊牙道:“繞路!”


    慕容清河看著她身上的箭,皺眉問:“你的傷……”


    魚歌央慕容清河幫她拔出箭來,額頭上滿是汗,卻滿嘴要強說:“無礙。”


    聽見細碎的腳步聲漸漸近了,清河問:“你的傷……當真不要緊?”


    魚歌催促道:“快走,這點傷……總比丟了命好!”說完翻身上馬,搖搖晃晃往山上逃。


    兩人逃到半山腰,迴頭時,隻見不遠處追兵不斷。慕容清河拔出匕首準備禦敵,轉眼看見山穀裏的桐花,突然笑著對魚歌說:“桐花本是清明開,沒想到竟在七月裏在這深山裏看到,你說,我們今日是不是要死在這裏了?”


    魚歌硬擠出笑來,說:“還不到你死的時候。”說完本欲搭弓取箭,手卻使不出力氣來,想來當年學六禦騎射,如今卻一點用也沒有。


    慕容清河看著她身後溢出血來打濕了衣服,心底抽痛,嘴裏笑她徒勞,自顧自道:“不過我在幽都時倒聽說能一起看到桐花的兩人必定能在一起,難說我們下輩子能有段難料的姻緣。”


    魚歌笑道:“竟不是此生麽?”


    慕容清河紅了臉,未料想她竟看穿了自己心事,而看穿心事那又如何?


    魚歌見她不吱聲,轉過頭來,隻聽見林中逐漸逼近的官兵中有人壓低聲音道:“抓活的!”


    魚歌聞言麵色凝重,低頭對慕容清河說:“走!”


    慕容清河不解,逃到山頂不也難逃此劫,為何還要上山去?轉身看見山腳有兩人策馬疾馳而來,仔細辨認,卻是謝玄和王肅之。慕容清河心中明了,迴過神來,早已不見魚歌影子,而奇怪的是,方才那些官兵,竟也少了大半。


    正發愣,耳邊一陣風聲,一支箭從身後射來與麵前的射來的箭相擊,雙雙折在眼前。


    她……引開了追兵?她,出手了?


    思及此,慕容清河不敢戀戰,急急忙忙往山上跑去,然而不久卻又被追兵圍困,不能與魚歌匯合。


    混戰數時,謝玄與王肅之急急趕來,才替她解了圍。三人轉頭時,魚歌已到了山頂。遠山上,隻見她勒馬獨立山頭,衣襟與發梢隨風擺,頭上的鬥笠早已沒了蹤影。她靜若處子,冷眼看著漸漸圍上山頭的追兵,不做反抗。


    “那一麵可是絕壁,她想幹什麽?”王肅之出聲問。


    慕容清河心底一陣寒顫,謝玄聞聲先是一愣,繼而瘋了般策馬往山上跑去。


    寒山霧起,魚歌立在山頭,看見逐漸圍攏的官兵,看見遠處瘋了般疾馳上山的謝玄,不知該就此訣別還是背水一戰?


    冷眼看周遭,隻見那群追兵身後悄無聲息的冒出了些狼,魚歌看著狼群逼近追兵而他們似乎並不知情,隻聽身後“嗷嗚”一聲狼嚎,狼群忽然發難,追兵與狼群戰成一團。扶桑受驚驚了馬蹄,護主心切從一側衝出重圍。


    魚歌在馬上顛簸,失血過多暈過去之前,迴首望,隻見方才扶桑所立之處,樹林邊上站著一人,那人身披毛氈鬥篷,手持竹杖,看不清模樣,那人站在林邊嘴角笑意不明,而他身邊,赫赫然立著一匹白狼。


    謝玄趕到時,山頭飄落著淅淅瀝瀝的小雨,打濕了稀稀拉拉的山草與凸石,草叢與亂石之間,躺著死去的官兵與被擊殺的狼匹,而扶桑的影子呢?魚歌的影子呢?並不見!


    狼群來襲,驚馬失蹄,跌落山澗?這山澗數十丈深,跌落下去,那還有生還的可能?


    我醒來時你早已不知蹤影,我氣你要走不告與我知道,我酒醉時借花獻佛,你摘下鬢角落花放在我手中不辭而別,心底掙紮不下,怕我酒醉時失語,未能告知你我這多年來的心意,我策馬迴府拿了早想贈與你的蝴蝶玉簪,疾馳來找你,隻想告與你知道,哪怕你不受我心意,也願這玉蝴蝶能代我陪在你身邊,能替我看你出嫁,而如今,你竟命斷黃泉,你與我,今生竟緣盡於斯?


    “不!”謝玄嘶吼著,聲音響徹山頭,慕容清河與王肅之趕到時,隻見謝玄鬢角被細雨打濕貼在耳邊,雙目通紅,跪倒在地上,手裏緊緊攥住的玉匣沾了血,同樣沾了血的,還有方才策馬疾奔時被樹枝劃破的錦衣華服,昔時的翩翩佳公子如今滿臉落寞悲愴、狼狽不堪。


    慕容清河看見謝玄模樣,心知魚歌已死,心底沒由來難受,垂下淚來。心底苦笑道:從幽都到山陰城祭奠故人得遇你,你似有一顆七竅玲瓏心,能看破紅塵看破生死,我欲同你北往,你卻在半路上失了約。果然沾上我的人,都沒有好下場。


    “起來!”王肅之看著謝玄樣子,翻身下馬拉起他,大聲喝道:“你這成什麽樣子,三姑娘或許還沒死呢?”


    謝玄苦笑兩聲,踉蹌起身來,淩風看著滿山霧起,說:“你是在騙我,還是在騙你自己?”


    王肅之心頭一哽,放開謝玄,淡淡說:“我想說三姑娘福大命大,或許無事呢?”


    謝玄笑著走到懸崖邊,看著懸崖邊的馬蹄踏開的亂草,跪下身子,暗自垂淚。


    許久突然握拳站起身來,策馬下山入山澗,遍尋三天不見魚歌蹤影。再上山頭時,消瘦得不成人形,獨自臨崖而立許久,跪在山崖邊,將裝了玉蝴蝶簪的玉匣埋在山頭,與王肅之慕容清河一道返迴山陰城。


    魚歌再醒來時,睜開眼隻見自己身在一間茅屋裏,山間清冷,她身著單衣隻覺冷。掙紮起身找水,才在水缸邊用葫蘆瓢盛水,忽然聽見門外有馬嘯聲,魚歌心底欣喜道:扶桑!


    驚喜未落,隻聽見腳步聲由遠而近,隨著腳步聲一同走近的,還有一個女子的聲音:“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魚歌聽著,想起昏迷之前站在樹林邊上那人,心底隻覺得瘮得慌。想著不由得將葫蘆瓢裏的水偷偷倒迴缸裏,滿身戒備地瑟縮一旁。


    歌唱罷,女子問道:“小白,你說那妮子今兒會不會醒過來?”


    未聽見應答,隻聽那女子笑道:“醒不過來也不要緊,她要醒不過來今兒這魚就是我倆的了!”說完又是一陣輕笑。


    魚歌滿心狐疑躲在角落裏,隻見一人身披蓑推門而入。那人手裏拎著魚見魚歌不在床上,環顧四周看到魚歌,笑道:“原來你在這裏。”邊說著邊解下蓑衣,將蓑衣與鬥笠掛在牆上。


    魚歌囁啜著出聲道:“多謝恩人出手相救!”


    女子笑道:“無需言謝,受人所托罷了。”


    魚歌放下戒備,問:“敢問恩人,我昏迷了多少時日。”


    女子邊蹲下身處理手邊的魚,邊說:“也不久,六七日罷了。”


    魚歌念著“六七日”走近女子身旁,挽起袖子為女子滌器。女子看著她笑道:“沒想到你這樣的閨閣女子竟會這些!”魚歌念起從前,苦笑了兩聲,不知如何說起。


    女子見她不語,看著她滌器的模樣忽然念起從前來,莫說她不會,這些東西,她從前也是不會的。魚歌邊洗著杯子邊問:“話說迴來,姐姐的閨名是什麽?”


    女子聞言忽然起身,有些漠然道:“莫叫得這麽親熱,喚我方寸先生即可。”


    魚歌聞言,沉吟道:“方寸……先生?”想起從前在書中看到的關於“方寸先生”的記錄,腦中如同觸了電一般,書中曾有載:方寸先生名方無衣,取“豈曰無衣,與子同袍”之意。本是王親貴胄,一朝山河滅,流落民間,為飛禽所養,走獸所育,破瓜之年率飛禽走獸助王兄光複舊國,事成之後歸隱山林間。善口技者慕其盛名,常曰出自方寸先生門下。


    可是從那時到如今,方寸先生豈不是活了幾百年?


    魚歌想著,身上不禁出了身冷汗。


    正想著,灶上的魚湯已煮上了,方寸先生上前去翻出幾身女子的衣服來遞給魚歌,說:“我久居深山,這些東西用不上,你且拿去用,到了該還之時便來還我。”


    魚歌猶豫道:“這……”


    方寸先生笑笑,說:“拿著吧,你既無礙,明日我便送你下山去。”說完先是一頓,接著道:“你昏迷這些日子有人找了你許久,久尋未果,迴去大病了一場。你們今生算是有緣無分,往後也無需再見。”說著覺得說漏了嘴,轉而道:“你下了山後,不許同任何人說起你在這山中遇見過我。”


    魚歌接過衣服,訥訥地點了點頭,許久歎了口氣,說:“他們找不到我,大抵以為我死在這深山裏了,也好,這樣心中就無掛礙了。”


    方寸先生邊煮著魚湯,邊說:“你身為秦人,終歸要迴秦國去。隻是如今的大秦改年更張,早已不是當初的大秦,你迴去了隻依舊用你張姓的名字,勿要說你是魚歌,方才能保全性命。這是有人托我轉告與你的,你切記,莫要問緣由。”


    魚歌聞言,雖不解,也還是答應道:“謝先生指教。”


    喝完魚湯,魚歌在山中歇了一夜,輾轉難眠之時,看著不遠處熟睡的方寸先生,她心底忽然生出些別的想法來。


    翌日醒來,方寸先生說要送魚歌下山,魚歌耍賴不依,纏著方寸先生道:“先生收我為徒吧!”方寸先生聽著這話,隻覺頭疼。


    山陰城中,謝玄歸去後大病了一場,他尚在病中時,百裏卿鵠辭去,謝府中,若非學館依舊在,曉廬依舊在,百裏卿鵠與魚歌兩人,竟像是從未出現過一般。


    慕容清河在隨魚歌逃亡時受了傷,在謝玄葬下玉匣後隨王肅之返迴山陰城,在王家休養,痊愈之後,徑直返迴了燕國。秦是傷心地,山陰城是傷心地,燕國的幽都也是傷心地,而幽都裏,至少還有她的父母兄弟,還鄉,總好過獨在異鄉暗自神傷來得好。


    秦,長安,黑雲壓城,大雨過後,天空尚未晴明。苟雲守在苻堅身旁,消瘦了不少,苟夫人看著昏迷中的兒子,暗暗垂淚之時心底隻覺得懊悔。親自帶著苟雲出門抓藥,隻見一街之隔的苻法家中甚是熱鬧。苟夫人心底不由得記恨起來:你苻法與我兒苻堅雖非一母所出,但畢竟還是兄弟。如今你弟弟尚在昏迷之中,東海王府門可羅雀,你不探望就罷了,府上倒還宴請起賓客來,這是為了慶祝我兒不能醒轉嗎?


    想著,苟夫人強壓住怒氣,轉身帶著苟雲抓藥去。


    東海王府不遠處的院子裏,呂婆樓與王猛對坐,呂婆樓問:“如今苻黃眉被秦帝苻生所滅,秦帝越發暴虐,荒淫無度,秦國上下心慕明君久矣,先生認為,這我們應何時舉大計為好?”


    王猛淡然道:“局已布好,尚缺一枚棋子。”


    呂婆樓不解,問道:“先生所指的是?”


    王猛笑笑,說:“那人,已在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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