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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子路過魚歌居住的小院,見小院中獨自弈棋的女郎口中念念有辭,所言甚是新奇,便停下腳步來。抬頭看小院的名字,知道了在院中獨自弈棋的人便是坊間傳言常與王謝兩家公子廝混在一起的三姑娘,原以為這位三姑娘會是個鬧騰得不得了的女子,沒想到她竟能這般風雅有趣。


    男子思索間抬腳走了進來,坐在魚歌對麵。魚歌見狀,把手裏的棋婁遞給對方,男子看著眼前的棋局,忽然想起多年前遊曆鄴城,曾見齊魯名士百裏卿鵠和一位被百裏卿鵠稱為魚兄的男子對弈,兩人當時爭持不下的正是眼前這一局棋。


    當時男子坐在旁邊,已想到破解之術,隻是觀棋不語才是君子作為。隻得看著那位魚姓男子因事物纏身匆匆離去,百裏卿鵠看著棋局,似乎也想到了破解之術,隻是再沒有再動一子。


    後來離開鄴城之時,他才知道那天那個魚姓男子名為魚海,是後趙秦王身邊有名的謀士。那天魚海匆匆離去,是因為家中為他安排的婚事已成定局。男子離開鄴城之時,正是魚海與江氏大婚之時。隻是從那時到如今,已過了十七年之久。


    心中迴憶著舊事,男子落下一子。落子之時,小院中忽然起來風,拂起男子的發稍和衣角。魚歌看著眼前的棋局,也跟著落下一子,僵持半天,男子眼看落了下風,棋局竟又被他盤活了過來。魚歌輸了棋,對著棋局兀自思索。男子也並未離去,坐在魚歌對麵讚賞道:“姑娘好棋術。”


    魚歌看著秤盤上的棋局,心中計算自己輸在哪一步,隨口答道:“先生謬讚。先生弈棋的本領張三望塵莫及。”


    男子笑了笑說:“我聽聞三姑娘自秦地來,據說秦地有一奇女子名為魚歌,不知三姑娘可識得?”


    魚歌一愣,說:“聽說過,沒見過。”


    男子坐在對麵笑了笑,見魚歌不想說,便挑開話來,問:“聽聞三姑娘與令薑交遊甚久,不知三姑娘可知她心中是否有心儀的人?”


    魚歌聽見他說謝道韞,抬起頭來看眼前的人。眼前這人已入而立之年,既然能篤定她與謝道韞交好,那麽定是謝家人無疑。他能問出這樣的話來,沒準他能在謝安麵前說得上話也不一定。於是便說:“自古以來,男女婚配之事依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令薑姐姐也逃不過。隻是令薑姐姐才高如此,也隻有謝家公子才配得上令薑姐姐的才名。”


    魚歌說這句話,是心底知道謝道韞心中有一位謝家公子,隻是那位謝家公子是哪一個人,她尚不能確定。


    男子看著若有所思地魚歌,笑了笑站起身來告辭。剛走到門邊,隻見謝道韞迎麵走來,在門邊朝他福了一福,口中叫他“叔父。”魚歌正喝著茶,聽見這一聲“叔父”,差點把嘴裏的茶全噴了出來。


    謝道韞的叔父,可不就是掌管謝家大小事宜的家主謝安嗎?


    等謝道韞走到水邊的小幾前坐好,魚歌看著她滿麵愁容,便問:“你這失魂落魄的樣子,是怎麽了?”魚歌說著,遞給謝道韞一杯茶。


    謝道韞抿了口茶,放下茶杯重重地歎了口氣,說:“為人婦,到底意味著什麽?相夫教子,操持家務?那麽多繁雜瑣碎,我們這時的琴棋書畫,花詩酒茶,是不是全部都隻能如過眼雲煙一樣?那樣無趣的日子,過起來還有什麽意思……”


    魚歌看著絮絮叨叨的謝道韞,想起剛才的人,便開口問:“令薑姐姐,剛才那個人?”


    謝道韞止住話,說:“是我叔父。”


    魚歌驚問道:“是謝安……大人?”


    謝道韞看她滿臉驚訝,愣愣地點了點頭。


    魚歌看著謝道韞,又看了看眼前的棋局,想起剛才那個深藏如水的中年男子,忽而就明白了為何隱居於東山的謝安會被師父稱讚為有治國輔政之才的天下英雄。


    魚歌在東晉養傷,輾轉到了十月,逐漸痊愈。謝家公子與王家公子相邀到山中山居秋遊。魚歌在被邀之列,便與王謝兩家公子女郎同去。


    雍城,三月前喬秉派人刺殺苻堅,被苻萇當場拿下。那名刺客對毒殺苻雄父子的事情供認不諱,苻堅身受輕傷,手刃了此人。雍城之外,苻萇與苻堅率兵攻打雍城。連夜拿下雍城之後,滿城追捕喬秉,最終太子苻萇斬喬秉於雍城。


    大仇得報,苻堅身為苻雄嫡子,需迴長安接受承襲父親東海王的爵位。便辭別太子苻萇,提前策馬率軍迴了長安。


    苻萇留在襄城整頓一切,結束後方才整軍迴長安。苻健在京中收到太子還朝的消息,環視殿中眾將,派苻生前去接應太子苻萇。


    苻萇迴長安途中路遇桓溫駐軍南撤,苻萇看著頹散的晉軍,略一思索,帶兵上前追擊晉軍。桓溫騎馬走在前麵,見軍隊後方大亂,便問何故,後邊有小將策馬上前來對桓溫說:“秦太子苻萇帶兵在大軍之後追擊,看樣子,似乎想在峽穀中擊殺我等眾將。”


    桓溫勒馬停住,問:“確定是賊人太子?”


    小將答:“是苻萇無誤。”


    桓溫大笑,笑苻健大意,笑苻萇猖狂,太子身為國本,怎能以身犯險置安危於不顧?於是便對左右說:“策馬上山。”


    眾將不知何意,策馬跟了上去。桓溫立於峽穀之上,見苻萇率眾軍在峽穀中追擊晉軍。桓溫不以為意,轉過頭卻看見峽穀對麵慢悠悠地馳來一小支胡人軍隊,桓溫以為峽穀對麵的人見到他策馬上山才上山來準備壓製於他,又不知對麵策馬而立的是何人?於是向左右問:“對麵的是什麽人?”


    左右看見那一匹青鬃馬,便答:“似是秦三子苻生。”桓溫想起之前那個單騎衝入晉軍陣營中,先後斬將奪旗十餘次的獨眼男子,越發不明白他策馬立於峽穀上突然沒了動靜,究竟意欲何為?


    桓溫決定先發製人,向左右要了弓箭,在眾人還未反應過來時,獨自策馬衝入陣中,持弓箭射殺前秦太子苻萇。當桓溫手中的箭沒入苻萇胸膛後,苻萇身後一支長箭唿嘯而來,斜刺沒入苻萇胸膛。這一前一後兩支箭,取了苻萇性命。


    秦軍大亂,方才亂做一團的晉軍反撲,秦軍死傷甚重。桓溫下令不可戀戰,騎著馬帶著晉軍一路南歸。想起之前從苻萇身後沒入胸膛的那支箭,想起那個獨眼小兒,原以為他與自己在峽穀上對峙是要取自己性命,沒想到他竟和自己有一樣的目的。


    太子中流矢而亡,消息傳到長安,長安城內,皇帝苻健正準備為苻堅授爵。苻健授予苻堅東海王爵位之時也將“龍驤將軍”之位授予苻堅,勉勵苻堅說:“當年晉武帝伐吳,因吳童謠之語‘不畏岸上獸,但畏水中龍’征拜益州刺史王浚為龍驤將軍,使造船備戰。龍驤之號從古至今,都是授給最驍勇善戰,常勝不敗的的眾軍之首,這封號太祖得過,你父親苻雄得過,如今我將此名號授予你,拜你為秦朝龍驤將軍!”


    苻堅接受封賞,眾軍見苻堅結過授印,站在高台上轉過身俯視眾軍,眾軍見狀皆振臂高唿“龍驤將軍!”,苻堅心底深受鼓舞,揮劍錘馬,奔馳於三軍之中。眾將見此情景,見苻堅年齡雖不大,但心智卻不是一般的成熟,皆心服苻堅。


    當是時,苻健看著苻堅驅馳於軍中,眼裏心底都是讚賞,而當典客走到苻健身邊,在他身邊耳語幾句又退下伏在地上時,苻健扶著椅子把手,雙目充血,身形不穩,一口血噴了出來……


    山陰城外的山居之中,魚歌整夜不得安眠,天將亮時沉沉睡去,恍惚間看到苻萇的影子,飄忽著來到她跟前,魚歌看見他,揉了揉眼睛坐起來,問:“兄長,你怎麽來了?”


    苻萇看著魚歌,眼裏全是寵溺和傷心,沙啞著嗓音說:“我來與你道別。”


    魚歌看著他,說:“兄長莫不是在和我說笑?兄長等著魚歌,魚歌很快就迴大秦了。”


    苻萇還是那句話,說:“若你等不到我,就不必等我了。”


    魚歌不解,心底難受地說:“你說過,我及笄之年,你要來娶我的……”


    苻萇笑著,一如當初溫潤如玉的少年,他說:“你我就要告別了,魚小妹可有什麽話要與我說?”


    魚歌不明白苻萇的意思,她獨居山陰城這麽久,這些一同長大的人還是頭一次入夢來,聽見苻萇說要走,琢磨著自己是在夢中,心底雖難受,還是拉著他坐在床頭,說:“兄長可還記得我送你的那隻小箋?”苻萇不語,魚歌說:“那是一首歌謠,魚歌唱給兄長聽。”見苻萇不說話,魚歌看著他的眼睛,小聲地唱:“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此水幾時休?此恨何時已?隻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魚歌唱了一遍又一遍,隻見苻萇的影子逐漸淡了。魚歌心底沒由來地一陣慌亂,忙拉住苻萇,苻萇笑著,輕輕撫摸魚歌頭發,說:“這是我聽過最美的歌謠了,我該走了,魚小妹,此生珍重。”


    說完,隻聽見水落池中的聲音,一片漆黑複而迷蒙,魚歌從夢中醒來,隻見屋外山色空濛,大霧,雨聲瀝瀝。卻不知此時,她與夢中的少年已是天人永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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