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瀾聿這個名字是我母親給取的,我外祖父算了又算,說聿這個字很配我的命格,是以取名如此。


    從剛記事的時候我就知道,我與別人不同。


    因為我沒有父母,是個孤兒。


    父親戰敗,母親為了保全我,從獄中出逃,她帶著我,逃不出那一片茫茫黃沙,最後倒在了漫天塵沙中,以性命保下了我。


    叔父將我從霧墟接迴天京,帶在身邊,親自教養我。


    他膝下無子,對我更是人盡皆知的疼愛,我那時還不大,卻隱隱已有流言,說叔父對我視如己出,來日也會傳位於我。


    這些都是從我進書院上學時才聽到的,不單是其他人,就連書院內的先生似乎也對我格外關照些。


    憫曲仙君嚴厲,對學生的功課也從不放鬆,那一日練字帖時,他下來巡視,在我身旁駐足,看我寫了幾個字後,他捋著白胡子,很難得地笑了。


    “字如其人,果真不錯。”


    素來以嚴厲著稱的憫曲仙君似乎也對我頗有讚譽,我其實並不在意是否能在書院中拔得頭籌,但我知道,我自有我的期許,無需旁人鞭策督促,我也需謹記在心,日日不得鬆懈,才能不辜負叔父和各位先生的厚望。


    元清和我很不一樣,他對這些東西仿佛也隻當做身外之物一般來看待,上學逃課,或是在課上打瞌睡,不交功課,常常惹得憫曲仙君大怒。


    說實話,我剛開始對此人印象很差,原因是我剛迴天京時,路過禦花園,卻被不知道從哪兒竄出來的一個戴著老虎麵具的小孩兒給撲倒了。


    他威風凜凜,還披著一件不倫不類的虎皮披風,笑得得意洋洋,隻是山大王缺了一顆門牙,講話還漏風:


    “本王還缺個壓寨夫人,不如就由你來當好了!”


    我被他壓著,推又推不開,他胖的要命,周圍還莫名其妙唿啦啦湧出一大群小孩,都好奇的圍著我倆,我從沒受過這種屈辱,眼眶又燙又熱,雖然死死忍著,可眼淚還是不受控製的刷的流下來。


    不止是其他人愣住了,那個山大王也愣住了。


    這時他身邊一個瘦瘦小小的小男孩慢吞吞伸手,他吸著鼻涕,拽了拽他的虎皮披風,怯怯道:“元清,我們不能這麽欺負人家,等下被元伯父看到你就慘了……”


    這時叔父身邊的公公正好來接我,卻看見我被壓在地上,他大驚失色,連滾帶爬衝過來扶我:


    “小殿下!!小殿下您沒事吧!!”


    我被公公帶出禦花園,走時我一眼都沒看那個山大王,心裏恨透了他,今天丟人全都是他害的。


    但是誰也沒料到,他後來會成為我最好的朋友。


    我和弘燃元清也算是一同長大的,我們三個一起上學,閑暇時也聚在一塊,元清功課不好,每逢大考就死皮賴臉的來求我給他補課,我一邊罵他,一邊給他重新上課。


    弘燃這時一般都在旁聽,搬著小板凳坐在旁邊聽我給元清補課,捧著小本子抄的很認真。


    就這樣跌跌撞撞的長到了一千八百歲。


    說實話,我一直以為我會按照叔父替我鋪好的路,一路走下去,背負他的期許,成為他和我父親希望我成為的那種人。


    但命運不可測,我遇到了我人生中最大的一個變數。


    二、


    搬到孤鶩山的頭幾個夜晚我都很鬱悶,總覺得好端端的上這給人當丫鬟太憋氣,雖說能與神君同住,可與當丫鬟這樣的慘重代價相比多少有點得不償失了。


    可沒辦法,我不能違抗神君的意思,因為這位神君的脾氣看起來不是太好,像是隨時能出手一劍捅死我的樣子。


    於是我就隻能把東西都搬過來,在此常住。


    相處了一段日子下來,我竟又莫名覺得神君有時還是很和藹的,他也不挑食,做什麽就吃什麽,而且大部分時間都在睡覺。


    他總像睡不醒似的,一天十二個時辰能睡十個時辰,剩下的兩個時辰也不見得是清醒的。


    也還挺好說話的,並不像傳聞中所說的喜怒無常,動不動就要砍幾個人頭來泄憤的兇殘模樣。


    我記著有一次,早上的時候烙了餅給他當早飯,他吃完以後主動提出要洗碗,我一愣,連忙說不用,可是他很認真,說偶爾洗次碗是應該的,我做飯給他吃,他洗碗,也算禮尚往來了。


    我望著他的眼,心跳不知為何,像是漏跳了一拍。


    我看著他挽起衣袖,又係上圍裙,在木盆裏洗碗,洗的很專注。


    我咽了咽口水,把不自覺露出的那點笑給收起來,臉有點發燙。


    又不自覺的迴憶起在凰榕山時的那個夜晚,他很溫柔,牽著我的手給我輸送靈力,另隻手搭著我的背後輕輕地拍。


    他聲音好輕,前所未有過的柔和,他摟著我,和我說都過去了,不會再有了。


    從那以後事情好像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元清這廝別的不敢說,但感情這方麵絕對眼尖。


    所以當他說我此前種種都是因為喜歡阿棠時我當場就破防了。


    不是因為惱怒,也不是因為他胡說。


    而是就連我自己也認為是這麽迴事,才會那麽大反應。


    我喜歡他。


    最糟糕的是我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喜歡上他的。


    可我從沒喜歡過什麽人,我身邊不乏向我示好的人,可我從來都不放在心上,至多是覺得愧疚,覺得拒絕的話是不是說的還不夠委婉,但是我很清楚,我在此之前,沒有對任何人動過心。


    唯獨對他,我動心了。


    我的情竇初開似乎來的比其他人都要晚一些,就連弘燃早年都有一個很喜歡的女子,元清就更不用說了,雖然他嘴欠,老愛說我這悶葫蘆性子估計到死都討不著媳婦兒。


    我本來想把這份感情埋在心底一輩子不見天日,可我做不到,他光是站在那兒我就快要分不清東南西北了,更別說我還和他待在同一個屋簷下,朝夕相處,還要我別喜歡他,別露出馬腳,這怎麽可能做得到!


    我也確實沒做到。


    我不知道阿棠是不是故意的,但久而久之,我察覺到他似乎總是有意無意的撩撥我,他貌似還很喜歡看我臉紅。


    這難道是他的愛好嗎?


    所以我有時候也會想,阿棠會不會也是喜歡我的,隻是他沒好意思說。


    我從小性格就不好,別別扭扭的,很擰巴,有的事情哪怕憋死我也不願意說,阿棠就不是這樣,從來都是有話直說,他不喜歡那些彎彎繞繞,講究一個說話直達要點。


    他拒絕我之後我傷心了好長一段時間,每天晚上都在被子裏偷偷流眼淚,我覺得好難過,他不喜歡我為什麽還總是和我說這種話,難道戲弄我很好玩嗎?


    可是我還是沒法克製自己的感情,我也曾破罐子破摔的想,不喜歡就不喜歡吧,至少他現在離不開我,還需要我,那我就不能走。


    直到過年時他突然要出門,過了兩天又迴來之後,事情就徹底變味兒了。


    他比以前更愛調戲我了。


    我更難過了。


    你明明不喜歡我,還老是和我說那些意味不明的話,我的真心難道就這麽好踐踏嗎?


    我傷心欲絕,整整一個正月我都閉門不出。


    當我的簪子被他發現時我連自盡的心都有了,那是我早早就預備下,想向他求親的信物,被拒絕之後我就一直將其藏在枕頭底下。


    這下好了,被找出來了。


    但卻沒有意料之中的羞辱,阿棠還是很粗魯,他把我摁在床柱上,跨坐在我腿上,攥著那隻簪子,問出的那句話卻讓我頓時如遭雷擊。


    “瀾聿,你是不是喜歡我?”


    他好像不是在質問,而是在求證,在確認一個足以令他心安的事實。


    後來我才知道,他那兩天是去南齊山了。


    “去過南齊山以後,我才能全心全意的對你,喜歡你。”


    他捧著我的臉,麵容在燭火下漂亮的不可思議,我好恍惚,耳邊嗡鳴,快要聽不清他說話。


    阿棠說喜歡我。


    他真的喜歡我,不是戲弄,也不是調戲,他很鄭重的向我表明心意,告訴我其實他也喜歡我。


    阿棠吻我的額頭,和我說我是他最重要的寶貝,什麽都不如我重要。


    我活了一千八百歲,才終於嚐到什麽叫情愛。


    那些我曾經嗤之以鼻的,不屑一顧的名句,在現在看來好像書裏也沒有騙人。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三、


    阿棠其實和那些傳聞中很不一樣。


    他脾氣不算太好,很容易就炸毛,但是又很好順,隻要態度好一點,他都願意順著台階下,最多就是不太搭理我。


    他也有點幼稚,釣不到魚的時候會生氣,幹脆就不幹了,在樹蔭下睡覺,然後等我來接他迴家。


    阿棠很愛吃零嘴,沒人管能一直吃,我往家裏成堆成堆的買荷花酥,他就成堆成堆的吃,好像怎麽也吃不膩,我做的飯他也乖乖的吃,沒什麽忌口,喜歡吃辣。


    他還很記仇,我隨口說句什麽他都能一直記在心裏,我說寒隱辦事還算盡心,他切了聲,然後等下次晾衣服的時候他就倚著晾衣杆看我,挑眉:


    “怎麽樣瀾聿大人,衣服曬得還算盡心嗎?”


    我忍不住笑,就湊上去親他,阿棠總也學不會換氣,每每都被親的臉紅,他伏在我肩頭,微微喘著氣,嘴唇水紅,杏眼也迷離。


    其實我心裏也會有點糾結,總覺得會不會太冒犯他了,是不是應該矜持一點。


    沒成想我矜持了還不過一天就被他發現不對勁,他揪著我的衣領,兇巴巴的:“你今天幹什麽一天都不親我?在外麵有人了?”


    我呆住,下意識就咬住嘴唇,這是我有事瞞著他的典型表現,他立馬掐著我的下巴追問我是不是有事瞞著他,我受不住他離我這麽近,耳垂又在發燙,腦子一白,什麽都往外說了。


    阿棠歎氣,又來哄我,他牽著我的手,貼在唇邊親了口手背。


    “寶寶,隻有你可以這樣對我,你明白嗎?”


    “我願意的,不會覺得你做的不對,你是我的寶貝,你要我什麽,對我做什麽,我都不會拒絕你。”


    我得了便宜還賣乖,靠在他胸前仰著臉看他,笑眯眯地問:“什麽都可以嗎?”


    阿棠目光微怔,稍稍別過了眼,他抿著嘴唇,攥著我肩頭衣料的手指緊了緊,而後低低的應了一聲嗯。


    我真的愛死他這個樣子了。


    我比任何人都知道,阿棠很愛我,很愛很愛我。


    他原本那麽高貴的一個人,卻願意為了我進都察院,當一個小小的按察使對他來說好像也無傷大雅,他白天在院裏叫我提督大人,晚上迴家的時候叫我寶寶,他說我是他的心肝寶貝,他最喜歡我了。


    阿棠特別護短,不管我遇到些什麽,他都能替我擺平,都察院裏有的事情其實我也很頭疼,阿棠卻能替我把事情做的滴水不漏。


    那天我好困,本來想睡一會兒再起來看公務,那一覺我睡的出奇的沉,等到睜眼時,屋子裏暈著小片的昏黃光暈,阿棠正在書桌前,隻點了一盞很小的燈,他一身雪衣,坐在燈下,在替我看那些亟待處理的公務。


    我摟著他,臉埋進他的頸窩裏蹭,他身上很好聞,香氣淡淡的,我吻著他的頸子,和他說我的阿棠是最好的阿棠。


    他一手看公務,一手揉我的臉,也不推開我,隻和我說再等等,等這些看完了就上床去陪我。


    看吧,我就說了,我的阿棠是最好的阿棠,誰都不能比,誰都比不過。


    四、


    我總以為我已經看淡了那些生離死別,可事實卻不是這樣的。


    這世上總有些東西,比生離死別要殘忍一千倍,一萬倍。


    阿棠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


    他說我會恨他的。


    我的阿棠真的好膽小。


    但他還是來找我了。


    他埋在我懷裏,哭的肝腸寸斷,他嗚咽著,求我不要恨他。


    可是我什麽都不要,甚至隻要他說一句對不起,隻要他說他也舍不得我,不是故意不要我的,我什麽都可以放棄。


    如果他真的騙了我,我也不會恨他,因為我愛他,我會自刎謝罪,也算是贖罪了。


    我吻掉他的眼淚,和他說我其實什麽都知道。


    我知道他的過往,知道他當年的無能為力,我知道他已經盡力,甚至不惜在弑仙之征中賠上了半條命,也想要轉圜這個看似已經無可更改的局麵。


    我原本也以為,一戰若勝,此後便是大好時節,我與他會離開天京,陪著他去到其他任何他想去的地方。


    可當我從南荒趕迴天京時,看到的是天穹閣內孤立無助的他。


    那麽多人跪在他麵前,求他心甘情願的赴死。


    可是我的阿棠連拒絕的權利都沒有。


    明明這麽多年,明明這兩萬多年,我的阿棠沒有受他們一絲一毫的供奉,他隻要了那座小茅草屋子,為了三界太平,甘願忍受了幾萬年的孤獨。


    我心痛如絞。


    我沒有管那些罵聲,那些功名利祿位高權重,在我眼裏,都不及我的阿棠萬分之一。


    我什麽都不要,我隻要我的阿棠。


    在月華山的那段時間,是我這輩子最珍貴的迴憶。


    能陪他走完這段路,我已經很知足了。


    也是那時年爺爺告訴我,阿棠以前活的很苦,很難。


    他從來沒有對我說過他受過的那些苦難,阿棠隻在意我會不會跟著他吃苦,會不會因為放棄那些東西而感到後悔。


    可是我知道,我的阿棠其實不是很能吃苦的。


    他明明連睡不好都要發脾氣,連吃藥都要人哄。


    我不要他再受苦了。


    其實我真的很自私。


    我怎麽能承受得起他離開我。


    我這一生別無所求,唯獨求他,卻也難成全。


    我隻要他好,哪怕他會忘記我,會不再記得我,我也願他能尋到一個待他衷心的人,白頭偕老,恩愛一生。


    我給他做了好多荷花酥和馬蹄糕,他和我說做這麽多吃不完的,我說沒關係,阿棠,慢慢吃能吃完的。


    還做了兩罐子的槐花蜜,很清甜,阿棠很喜歡這個味道。


    我也怕,我不想他忘記我太快。


    臨走前,我望著他的睡顏,最後在他額頭上落吻。


    我說阿棠,我要走了,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想囑托的話太多,怎麽也說不完。


    站在圩日淵上時,我沒有迴頭,哪怕我知道阿棠就在我身後,他拚命的哭著求我,求我下來,求我別這樣做。


    可直到我躍下深淵,也沒有迴過頭去看他一眼。


    我知道我看了就會舍不得,我就舍不得走了。


    阿棠,不要忘記我太快,好不好?


    五、


    從萬蟲窟醒來的那一刻,我什麽也不記得了。


    但腦子裏總有模模糊糊的印象。


    好像我做這一切,注定是為了一個人的。


    舅舅說,母親當年以修為為引渡,因著血脈相連,所以在我身上落下了終生都無法解開的詛印。


    也正因如此,他以我母親當年遺留的元神為母蠱,從中剝離出我的原身,在萬蟲窟中孕育成繭,足足兩千年,才養出完身。


    可我並不想當什麽國主。


    我隻想找到那個人。


    從鬼市迴來以後,我就被舅舅禁足在宮中,他說我擅自出宮,枉顧自身安危,是以罰我禁足。


    但我一直都惦記著在鬼市裏處處都照顧我的那個男人。


    我管他叫阿爹。


    雖然不是自願的。


    但是不可否認的是,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很親近他,我也一點都不反感他抱我和捏我的臉,不知道為什麽,我好像特別依賴他。


    睡覺的時候我也喜歡挨著他,他身上好香好香,我以前總是睡不好,可是睡在他身邊我總覺得莫名的安心。


    他跟我說他叫瀾棠。


    我一直都記著他的名字,迴宮後我一直在遣人找他。


    隻可惜一直都沒有音訊。


    直到後來,我在天京見到他。


    也許是他第一次見我的本相,他就站在那,定定的看著我,杏眼裏都是眼淚。


    我的心莫名一痛,我以為他是在生氣我為什麽隱瞞他,可我又發現好像不是的,他張口喚我的名姓,淚流滿麵,眼裏的悲傷好濃好濃。


    他問我是不是不記得他了。


    我很迷茫,我是很親近他,可是在此之前,我對他沒有一點印象。


    第二天我想去宮裏找他,但我又不知道他是不是不想見我。


    直到我遇到了另一個人。


    他在湖邊問我,如果什麽都不記得了,有沒有想過重新開始。


    我想了想,又迴答:“我當然會選擇從頭開始,不過得等我把一些事情做完。”


    我告訴他我在找一個人,我必須要找到他,沒準他也在等著我呢?


    慕善笑了,他對我說,他確實在等我,已經等了我很久很久了。


    六、


    自從我留在天京之後,我整日都和阿棠待在一處,哪兒也不去,恨不能把這缺失的兩千年都在一夜之間全部補迴來。


    後來我們在迴憶這些事情的時候,阿棠突然很兇的問我,為什麽在鬼市的時候認不出他。


    我扭扭捏捏,但礙於阿棠快要殺人的眼神,還是結巴著說了實話:


    “因為在我印象裏,我家夫人,是不會做飯的……”


    準確來說應該是做的很難吃,但我沒敢這麽直白,隻能換了個說法。


    阿棠聽後怒不可遏,險些一掌拍爛了桌子,我趕緊撲上去哄,說我家夫人已然是今時不同往日,是為夫低看我家夫人了,實在該死。


    我始終沒辦法想象,阿棠在這兩千年裏是怎麽過來的。


    隻能從一些別人口中的隻言片語,窺見滿地的傷痛。


    “你死之後,他很長一段都不能開口說話。”


    曦津前輩跟我碰了一杯酒,又仰頭飲盡,也許是喝了酒,他的眼眶發著薄薄的紅。


    “我記得那天我把那個肉靈芝做成的人送給他的時候,他呆了一下,然後就好像發了瘋似的,把能看見的所有東西都砸了,把整間屋子全毀了,他眼睛紅的可怕,全是密密麻麻的血絲,手裏拿著通雎的時候都在發著抖。”


    曦津當時怕得要死,他生怕褚亦棠會不小心傷到自己,可是砸完以後他又哭了,哭到連站都沒法站起來,他跪在地上,唯獨沒動那個棺材裏的人,他就靠在棺材邊上,小心翼翼的,聲音很輕很輕的叫他的名字,像是怕把他驚醒,最後跪在棺材前泣不成聲。


    那具肉靈芝做成的人身,支撐著他走過了這兩千年。


    阿棠每年都去看一次,隻在忌日的時候去看。


    一待就是一整夜。


    我那時才真正知道,原來有些被留下的人,才是最痛苦的。


    那兩千年就像是一場永無止境的噩夢,日日夜夜的折磨他,要他不得安寢,也不得好死。


    阿棠真的快撐不住了。


    曦津前輩說,如果我沒有迴來,也許阿棠會因為元神衰竭,永遠都陷入沉睡。


    我抱著他,隻覺得後怕,眼淚落進他頸窩,我哭的亂七八糟的,阿棠摟著我,把我的手貼在他胸口上,安撫我說一切都過去了,以後都會好好的,再也不會分開了。


    我吻他心口的傷疤,很輕的觸碰。


    “阿棠,其實沒有這道疤也沒關係的。”


    我什麽都不在意,隻要他還在我身邊。


    七、


    大婚在即,我陪著阿棠去他的倉庫裏挑幾件東西。


    我不知道阿棠還有這麽一個寶庫,裏麵大的要命,奇珍異寶堆成好幾座山,阿棠手一揮,跟我說喜歡什麽看上什麽都帶走,他打算把這裏送給我,就不給嫁妝了。


    我隨手翻出一個木盒子,裏麵裝著的是一把團扇,做工華麗,上繡層雲,下麵還壓著一張紙條,我打開看,隻見上麵書著一行字。


    “小女子仰慕神君已久,特贈此扇聊表心意,望與神君心意相通。”


    ??????


    我又去翻了其他幾個盒子,結果每個盒子裏都有這麽一張紙條,意思都差不太多,都是向他示愛示好的。


    阿棠很顯然也有點慌,他沒打開看過,也不知道還能鬧出這麽一樁幺蛾子,阿棠著急忙慌來哄我,給我抹眼淚。


    “不要了不要了,這些我們都不要了好不好寶寶,不哭我的寶寶……”


    我決定迴去以後就把這裏一把火燒了!!


    八、


    我在書房裏擬賓客的名單,阿棠躺在我腿上吃葡萄,順便往我嘴裏塞一粒。


    “瀾聿,咱們去一趟下界吧。”


    我停下筆,俯身去吻他的嘴唇,問:“阿棠想出去玩嗎?”


    “也不是,”阿棠坐起身,攬著我的脖子,唇齒間是清甜的葡萄味,“我想去找個人,給他親自遞個帖子。”


    “是好友嗎?”


    “嗯,沒錯,所以我想去找他,去玩一趟再順便送個請柬給他,好不好?”


    我把筆擱下,扣著他的後腦和他接吻,手指拂開他鬢邊的發。


    “好,那我們就去一趟,我陪著你去。”


    不管哪裏,我都陪著你去。


    至死也相隨。


    ————全文完。


    好啦,到這裏這本書就算正式完結啦!!真的非常感謝各位寶寶一直陪著我走到現在!!心裏真的很激動也覺得很不舍,從暑假開書到現在,總算畫上了一個還算圓滿的句號!!


    接下來會小小的修一下文,可能修的不多,有興趣的寶寶可以二刷一下哈。


    嗯嗯沒錯,阿棠要去找的那個人就是我們下本書的男主之一啦哈哈哈哈哈,在此小小的為沈長老舉辦一個歡迎儀式吧!!!


    有寶寶問我能不能在過年前完結,總算踩上點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希望寶寶們走過路過留個書評!!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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