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過三巡,這鄌溋又起了玩興,便吵嚷著要到湖邊釣魚。柴易倒與她誌趣相投,兩人更是研究起釣魚技巧來。鄌萱怕這“童心未泯”的兩人又惹出什麽事端來,就讓旻晰陪伴他倆,於是這亭中就獨剩了鄌萱與襄少頤二人。

    兩人沉默良久,卻是這襄少頤起了話頭,

    “鄌萱姑娘似是對著旅程沒太大興趣啊!人生在世,難得偷來半日清閑,又為何不爽快玩樂呢?”

    他依舊是那副親和的笑容,眼睛彎彎的,流動著午後春光的色彩。

    鄌萱放下酒杯,倒也不看他,隻是遠眺那三人釣魚的背影——水波流淌,倒映著青青山色,三人浸在這三月陽光中嬉笑、玩鬧,不時有魚兒躍出水麵,便聽得他們驚唿,

    “看!看!”

    看到這般風景,鄌萱也是淡淡笑了,嘴角的那抹淺笑卻化解不開臉上的靜寂與冷淡。

    “是啊,浮生偷得半日閑,我又何嚐不想像他們那樣呢?”

    她站起身,走到襄少頤身後背對著他,將一臉感傷背對著這溫雅少年。

    “又偏得有那樣一番遭遇,看慣也看淡了這許多事情,心潮難以激起,便成了現在這副不冷不熱的模樣了。不過……”

    她轉過頭來,仍是亙古不變的溫婉淺笑,

    “今日鄌萱玩得很自在,見識了兩位公子的文采卓識,鄌萱很是欽佩。”

    “嗬嗬,在下看鄌萱姑娘一語不發,是對我們的劣作興趣索然,沒想到在下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少頤慚愧。”

    “襄公子言重了,鄌萱這副樣子倒是惹人誤會了。公子可別見怪。”

    她抱歉一笑,淺淡中帶著三分溫柔。卻是看得襄少頤有些害羞,別過頭去不敢再看她,這個舉動在鄌萱看來可是有點好笑,

    ‘笑是有毒的,但是這種毒往往是一個人自願中的,無色無味,在給你歡欣喜悅後無憾而死。’

    “咳,襄公子現在一語不發可是不原諒鄌萱?”

    “啊!”

    襄少頤心下一驚,我隻不過出了一會會兒神呐。

    “怎麽會呢?隻是在下想起方才姑娘的話,覺得有些許疑問。”

    轉移話題這個東西對襄少頤來說可是家常便飯。

    “哦?”

    鄌萱微微皺眉,麵露疑惑之色,

    “公子說來聽聽。”

    見她這副模樣,襄少頤頓時來了興趣,亦站起身來,一本正經般說道:

    “咳,世間之人皆有喜怒哀樂,就是神祗也免不了這些。你方才說看淡了這許許多多事物,心潮難起,那姑娘可是對這些事物有何感想?”

    鄌萱暗自好笑,這家夥真是……

    “嗬嗬,世間繁華卻也繁瑣,於是便免不了心情上的喜怒哀樂,但最終都要化為塵埃,迴歸大地,所有的所有也將消散風雨之中。隻要記住了這點,你再來看這世間種種的姿態自然會隻剩八字而已。”

    “哪八字?”

    襄少頤聽得奇怪,注視著她的一臉淡然。

    “何苦、何必、何妨、何懼。”

    音落之後便再無聲,襄少頤神情變得嚴肅,細細思索著她的話語。鄌萱忽覺得自己多嘴,便道:

    “此八字也不免是修身養性的好方子,襄公子不用多想的。今日出遊是散心賞景之事,鄌萱可是不敢掃了公子雅興。”

    襄少頤微笑著:

    “怎麽會呢?鄌萱姑娘好領悟,襄某最近也是被俗事纏身,聽了姑娘的八字箴言倒是舒心不少,少頤要多謝姑娘才是。”

    “想不到我誤打誤撞,倒解了襄公子的一樁心事了。嗬嗬。”

    “少頤想問姑娘一句真心話,不知姑娘可否應允?”

    “公子但說無妨。”

    “好。姑娘你可曾有過真正令你心潮澎湃的事情?”

    “應該……是有的吧。”

    春天,亦是思戀的季節。經他這麽一提,迴憶就仿若洪水猛獸般襲來了,直直地衝擊著她的腦海。

    襄少頤見她半晌也未再說話,神情百轉千迴,便伸手輕拍了鄌萱的肩頭,

    “鄌姑娘?鄌萱姑娘?”

    “啊,怎麽了?”

    她這才迴過神來,將思緒轉向古代。

    “你在想什麽呢?”

    襄少頤覺得甚是好笑,難得見她麵露失神之情。

    “沒事……沒事……”

    鄌萱呆呆念著,抬腳便欲走了,沒想在失神之際犯了錯誤——

    “小心!”

    襄少頤看著那人起步要走,卻不料一腳便踩住了自己的裙擺,直直向前摔去。他一聲驚唿,未加思索便摟住了她的腰,幸是扶住了即將摔倒的身體。

    “嘶!”

    傳來絲綢破裂的聲音。兩人瞬間近在咫尺,同是睜大了雙眼,兩對幽深的眸中各自映著對方俊秀的臉龐,這曖昧自是不用說了。

    “鄌萱姑娘,你……你還好吧?”

    襄少頤一臉緋紅,尷尬地問道。

    “我沒事……多謝……公子了。”

    “那就好,那就好。”

    襄少頤正欲起身,隻聽得鄌萱一聲喝道——

    “別動!”

    他立刻僵直了身子,卻感覺右臉頰一絲溫熱,隨即聽到沉悶的一聲,似是什麽利器射入木樁之中般。襄少頤轉頭一看,心下大駭,隻見一條黑色小蛇被一隻利箭製住七寸,頓時一命嗚唿。這陣驚訝還未過去,卻見鄌萱站起身來,對不遠處的茂密樹叢說道:

    “三王爺的箭法倒是精準得很啊!”

    她早知那人騎馬隱在樹叢之後,卻不知他要做什麽,也就不再理他。沒想到他竟拔箭射向這邊,若不是方才叫住襄少頤,隻怕此時一命嗚唿的便是他了。鬱筠謙剛才躲在樹叢之後,細聽二人說話,又見他們二人動作曖昧,心中不爽,便拔箭射了那小蛇泄憤,當然也是想給襄少頤一個教訓,卻不知鄌萱竟是誤會了。現下也隻得出來,必是要與她對峙上一番。

    白馬奧約不安地噴了噴鼻子,踱步帶著主人出來。鄌萱有些氣憤,便轉過身來掏出手帕為襄少頤輕拭去臉上的血跡——是一道不淺的傷口。愧疚頓時湧起,迴頭厲聲道:

    “三王爺的箭法既然還未爐火純青就休在鄌萱麵前賣弄!鄌萱閑人多語,若是哪天傳揚了出去,怕王爺的情麵也是掛不住!”

    她是在警告鬱筠謙別做這多餘的事,不然到時鬧翻了臉,讓兩家都不好看。鬱筠謙心中鬱結,自己與她三年未見,如今見了兩次卻都不給自己好臉色看,自是憤懣難當。他從馬上下來走近亭台,便道:

    “本王出來打獵,見了這獵物便是要射。箭已射出,又怎奈得有人偏要往這箭上撞?喲,這麽俊俏的臉蛋要是破了相也是可惜了,要不隨本王迴府,好好治治你這惹事的俊臉!”

    “不勞王爺費心了!我繪朵山莊也不乏療傷聖藥,況且他是因我而傷,鄌萱自會負責到底!”

    她提高了音調,微微嗔怒道。襄少頤暗自好笑:

    ‘這讓她心潮澎湃的人不是來了麽?’

    他又打起了圓場,自是不想當這炮灰,

    “三王爺,鄌萱姑娘,在下這傷並無大礙,我迴去自行治療一下便可了。”

    “不可以!”

    兩人同時喝道,一時間火光電石四射,襄少頤可是把腸子都快悔青了,直歎冤家路窄。

    “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那釣魚的三人終於迴來,襄少頤忙躲到他們身後,隻想離那是非之地遠些。

    “怎麽迴事?”

    柴易輕拽襄少頤的衣角,

    “怎麽像快打起來了?”

    “可不是嘛!”

    兩人嘀咕著,確切地說他襄少頤作為當事者也不清楚為何一時就變成這副光景。

    鄌溋向前一步,想去問個究竟,卻不料被旻晰遮住了雙眼——

    “你幹什麽呀?”

    “有蛇。”

    “啊!有蛇!快把它趕走啊!”

    鄌溋一把抱住旻晰,直往他懷裏鑽。

    “乖,沒事的。蛇已經死了。”

    他溫柔地說著,輕撫她的後背。

    “那就好那就好。嚇死我了。”

    旻晰寵溺一笑,憐愛地撫摸著她的小腦袋,

    “膽小鬼,嗬嗬。”

    “溋,你玩夠了,我們迴去吧。”

    鄌萱微冷的聲音傳來。

    “這就走嗎?”

    鄌溋轉頭看向她,她還沒玩夠呢。

    “嗯!”

    鄌萱轉身就走,目光完全掠過那人,卻聽得柴易說:

    “鄌姑娘,你的裙擺……”

    鄌萱低頭一看,這才發現裙擺已撕裂了大片。她輕瞥了鬱筠謙一眼,冷哼一聲,伸手毫不猶豫地撕下裙擺下端,

    “哢!”

    眾人皆是驚呆了,直愣愣地看著不敢出聲,又見她拔下箭來,用撕下的布將蛇包起,徑直走到鬱筠謙麵前,目不斜視。鄌萱略抬下巴,眼神中已滿是針鋒相對,冷絕道:

    “三王爺的獵物,請您,務—必—收—好!”

    說罷便丟下包裹,不再與鬱筠謙多言,對驚愕的四人道:

    “我們迴莊,我要給襄公子好好療傷!”

    襄少頤背後一涼,隻見鬱筠謙的凜冽目光射來,渾身打了個寒噤。旻晰幹笑著說道:

    “嗬嗬,咱們迴去,咱們……迴去啊。”

    鄌萱長袖一拂走在前頭,現在光是背影便叫這四人不敢再多言什麽,鬱筠謙仍是不死心正欲追上去,卻見旻晰迴頭輕道四字:

    “你且安心。”

    於是也便作罷了。

    秋裔今天家裏吃餃子,因為醋裝得太滿了。。。。。。還好還好,這醋沒多得淹死人。對峙一說當然還未結束,且看下迴的晚會上他們又會有何羈絆糾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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