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之時,梵赫已經帶著那些血族離開了黑龍的領地。


    沙灘上被打掃的幹幹淨淨,絲毫看不出昨夜這裏經曆了一場大戰。


    言紓把被放在礁石上的兩隻死兔子拎著耳朵提起來,對楚宵行說:“這位合作夥伴還算有點良心。”


    楚宵行把那兩隻兔子烤了,看言紓吃的滿嘴流油便忍不住湊上去搶食。


    言紓嫌棄的推開他,“你不是不吃東西嗎?”


    “現在想吃了。”


    兩人膩歪一會,楚宵行道:“阿比蓋爾死了,他的王子宮殿中肯定有不少寶物,我等下去給你搶迴來。”


    言紓立刻拒絕,“別。”


    他沒興趣戴死人生前的東西。


    楚宵行的笑容立刻淡了下來,“你不是很喜歡那些亮晶晶的東西嗎?每次你都興奮的發抖——唔!”


    “閉嘴!”言紓欺身上前捂住了他的嘴,想了想說:“我想去其他地方看看。”


    楚宵行立刻開始腦補言紓坐在他背上乘風翱翔的場景,激動的用眼神詢問他想去哪。


    言紓笑得不懷好意,“去那片島嶼。”


    “……”楚宵行握著言紓的手咬了下他的手指,借此表達自己的不滿。


    島上的人之前故意把言紓推上獻祭高台想害死言紓,後來還氣勢洶洶的跑來挑釁,楚宵行很難再對那些人升起好感。


    他想不通,言紓去哪不好非要去那裏。


    言紓把那根被咬出了牙印的手指在楚宵行的胸膛上畫著圈,慢聲細語,“你不想和我一起看日出日落,月明星稀,潮起潮落嗎?”


    楚宵行有記憶時,天空永遠都是厚重的雲層,海麵永遠平淡寂靜,他從來沒有思考過會不會有不一樣的風景。


    可現在,他被言紓描繪的場景蠱住了,整個人愣了很久,發現自己腦子裏竟然想象不出那會是什麽樣子。


    言紓輕吻他的嘴角,“我也想看看,你的龍翼會不會在陽光下散發出不一樣的色彩。”


    幾分鍾後。


    色迷心竅的黑龍帶著他的小人類抵達那片冰天雪地的島嶼。


    楚宵行生怕他的寶藏會冷,不知從哪搞來了一頂毛絨絨的帽子戴到了言紓頭上。


    一人一龍就那麽大咧咧的走在街道上,絲毫沒有掩飾自己的身份。


    可一路上來,除了幾個好奇的孩童願意多看他們一會之外,其他人竟然都不在意忽然多出來的兩人。


    一邊被病毒摧殘生息,一邊被血族迫害,這些人已經快要喪失好好生活的能力了。


    直到一聲稚嫩的童音傳來,那些宛如行屍走肉般的人才有了反應。


    “媽媽你看,那個人的眼睛是金色的。”


    栗色卷毛的小孩拉著蒼老婦人的手,正驚奇的指著言紓身邊的楚宵行。


    他的媽媽臉上布滿了皺紋,行動遲緩,“金色有什麽稀奇的。”


    小孩搖頭說:“是皇冠那樣的金色!”


    婦人一愣,皇冠一樣的金色,那可不多見。


    她抬眸看去,碰上楚宵行的金色豎瞳之後尖叫出聲,“龍!!!”


    街上的人亂了。


    “什麽?龍?龍在哪?”


    “怎麽可能,我們沒有舉行獻祭儀式。”


    “龍那麽大一隻,天空上什麽也沒有啊。”


    婦人那雙僵硬的腿仿佛被冰凍在了原地一樣,怎麽也邁不開步子,她惶恐的把孩子往前推,“萊恩,快跑,快離開這裏。”


    萊恩不解她為什麽這麽害怕,明明那兩個哥哥看上去都不是壞人啊。


    言紓用手肘懟了一下楚宵行,“你嚇到大家了。”


    楚宵行鼻間發出一聲不屑的冷嗤,“他們活該。”


    一人一龍朝著那個婦人和孩子走去,他們越靠近,婦人的臉色就越灰白,小孩的表情就越興奮。


    等言紓他倆走到跟前,那個婦人已經害怕的流出了眼淚。


    其他人此時也注意到了楚宵行的眼睛,在他們的印象中,擁有這種眼睛的隻有那個他們又怕又敬的黑龍。


    一個年輕男人倒退了一步,低聲喊道:“他就是黑龍大人!”


    他之前跟著船隊去解救阿比蓋爾時,親眼看見黑龍變成了楚宵行的樣子。


    有了他這句話,大家就更肯定了楚宵行的身份。


    有人匍匐跪地,悲泣道:“黑龍大人,我的女兒、兒子都被血族殺死了,如果您需要獻祭的人選,請把我抓走吃掉吧。”


    方才那個年輕人扯了扯跪在地上老人的衣服,“黑龍大人不吃人。”


    上次言紓說的那些話他都記在了心裏,現在看見大家這麽恐懼,居然替楚宵行說起好話來了。


    楚宵行一個眼神都沒給那個跪在地上的老人,隻是站在言紓身邊當一隻乖順的龍。


    突然,他的衣擺被人扯了扯。


    萊恩仰著臉,大大的眼睛中充滿了好奇,“哥哥,你的眼睛為什麽是金色的啊?”


    一旁他的母親看見他的動作頓時眼淚更多了,她閉了閉眼,仿佛不忍心看孩子被黑龍吃掉的場景。


    言紓歎了一聲,“別怕,他真的不吃人。”


    婦人默默流淚。


    言紓又道:“你感染了漸凍病,對嗎?”


    一旁的楚宵行板著臉把自己的衣服從小孩手裏扯了迴來,“天生的。”


    萊恩:“好漂亮啊。”


    楚宵行繃著的嘴角微微上揚,“我愛人也這麽說。”


    流淚的婦人聽見這話一愣,詫異的看了眼楚宵行,然後就被他眼底的柔情驚到了。


    言紓笑了笑,“他很好的。現在可以告訴我對不對嗎?”


    婦人緩緩收迴視線,好一會才說:“是的,我的腿已經沒什麽知覺了。”


    言紓站起來,說:“我會為大家治療。”


    婦人:“真的?!”


    ***


    數日之後。


    病魔退散,陽光穿透雲層照射大地,覆蓋在島嶼上的冰雪開始融化,人們的臉上又揚起了笑容。


    楚宵行站在萊恩身後,小孩指著地上冒出來的小綠芽說:“這是草,我祖母說過。”


    楚宵行認真的記下來,“能給他吃嗎?”


    萊恩搖了搖頭,“人類才不吃草呢。”


    又過了兩個月。


    那株小草長到半米高,結出了紅色的果子。


    楚宵行:“草?”


    萊恩:“嗯……”


    言紓很快就收到了一盤紅彤彤的果子,吃了一個後辣的嘴巴都腫了,查過資料才知道這是這個世界的小辣椒。


    辦了蠢事的黑龍臉上無光,還被莊園裏辛勤勞作的人們暗地裏嘲笑了一通。


    他一個生氣,就把言紓拐迴了山洞。


    眾人:“……”


    別以為你是龍我們就不敢罵你了。


    快把他們現在的莊園主還迴來!


    遠在天邊的國王終於意識到自己的兒子之一阿比蓋爾好久沒有迴來了,當他派出的士兵抵達這片土地時,頓時被鳥語花香、欣欣向榮的場景震撼。


    國王不是說這裏是冰雪覆蓋的土地嗎?咋跟說好的不一樣呢?


    國王派出的士兵一波又一波,竟沒有迴來的。老態龍鍾的國王放棄了,肯定是那裏太冷把大家都凍死了。


    而實際上,大家從這位東方少年身上學到了一句話。


    ——“此間樂,不思蜀也。”


    ……


    此後經年,這片土地上一直流傳著黑龍與東方少年的傳說。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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