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宵行歎氣,“丞相,若不是看在你年事已高動不得氣,朕方才就把孫侍郎拉出去砍了。”


    所以,你省省力氣吧,再勸朕就收不住了。


    丞相肉眼可見的不滿,嘴角拉得很長,“臣臥病期間聽聞,陛下下旨砍了三位大臣的腦袋,抄了兩位大臣的家,還下令查封了四五處酒樓……”


    “施以小懲罷了。”


    推開禦書房的門,楚宵行突然收攏折扇,抵在唇邊轉首對丞相做出噤聲的姿勢,“丞相小點聲。”


    別驚擾了他的美人。


    丞相哽住,氣得甩了下官服袖子,隨著他的目光向內看去。


    隻見皇上專用的禦書房內,那張上好的紅木桌子前,一位白衣男子正俯首寫字。


    神色專注,偶或蹙眉,姿態翩翩。


    言紓寫完信,吹了吹好讓墨跡幹的快一些。


    “咳。”


    一聲低咳傳來,他抬頭,看見門口的楚宵行和一個老頭。


    楚宵行慢悠悠的走過來,掃了一眼他手中的筆,“這支筆是前年州縣進獻上來的,采千年苦竹之精,用西北寒狼之毫,精貴得很,朕都不舍得用。”


    言紓把毛筆一擱,看傻子似的,“陛下,竹子活不了千年。”


    楚宵行:“……”


    他抬起折扇往言紓頭上輕敲一下,“也就你敢這樣和朕說話。”


    言紓把扇子搶過來,自顧自的打開扇了兩下,“再打我,我就走了。”


    “你……”楚宵行看著他眼中的認真不似作假,終於體會到平日裏丞相的憋屈感,皺著眉道:“朕以後不用扇子。”


    言紓:“嗯?”


    這話怎麽這麽奇怪。


    楚宵行繞到一邊去看他方才寫下的書信,站在門口的丞相走了過來,“您是言太醫?”


    言紓點頭,“閣下是?”


    “丞相。”楚宵行頭也不抬,拿起了言紓剛剛放下的毛筆開始寫寫畫畫。


    言紓了然。


    “言太醫,”丞相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可否借一步說話?”


    “好。”


    二人出了禦書房,站在外麵廊上。


    丞相深深地歎了口氣,滿麵愁容,“言太醫,老朽問一句,陛下的病到底是什麽病?”


    言紓努力作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陛下積病已久……”


    不過除了偶爾頭疼是真之外,其他都是裝的。


    而且這頭疼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自己把自己氣得。


    “可還有治?”


    “有。”言紓勾唇,心想喝上一個月他的特製苦藥,楚宵行以後估計什麽病也不敢得了。


    丞相聞言鬆了口氣,看來早朝之時楚宵行並不是為了哄他開心才那樣說。


    他再度看向言紓,暗自滿意的點了點頭,這位言太醫,真是醫術高明。


    隻是,陛下說的另一件事……


    丞相皺起了眉頭。


    言紓見他欲言又止,笑道:“丞相還想問什麽?”


    “老朽還想知道,”丞相拉著他的袖子走遠了些,聲音放得很低,“陛下他真好男色?”


    言紓一愣,“嗯?”


    難不成他昨天那一嗓子喊得全城上下都知道楚宵行有龍陽之好了?


    丞相誤會了他的詫異,“言太醫不知道?那看來是陛下蒙騙老朽了。”


    言紓順著他的話問道:“丞相何出此言?”


    四下無人,這位為大楚操持了大半輩子的丞相像是找到了知音一般,拉著言紓的手道:“今日早朝,老朽勸陛下選妃,陛下當著文武百官的麵說,他、他喜好男色啊!”


    言紓挑了挑眉梢。


    丞相又道:“還好,這都是陛下耍小孩子脾氣說的。老朽看著陛下長大,知道他就是一時不能接受選妃之事,言太醫啊,我看陛下對你賞識有加,萬望你在陛下身邊多多勸說啊。”


    說著,還拍了拍言紓的肩膀,顯然是把他當成了什麽器重的後生對待。


    言紓幹笑兩聲,“好啊。”


    知道今日怕是沒時間促膝長談了, 丞相把重任交給言紓之後便離開。


    待言紓迴到禦書房,楚宵行正拿著書信往信封裏塞。


    “等等。”言紓叫住他的動作,滿臉狐疑的搶過來,“你方才在上麵寫什麽了?”


    把信紙重新展開,言紓表情一僵。


    這是他寫給師父的家書,楚宵行這家夥,竟然在最後麵又加了幾個字——師父無需掛懷,朕得阿紓,如楚王得安陵矣。


    “……”


    言紓麵色沉沉的重新拿起一張紙,再尋覓時卻不見一支毛筆。


    “怎麽?”楚宵行幾乎將整個書房的毛筆都抓進了手中,“朕寫的不好?”


    言紓咬牙,“把筆給我。”


    他要重新寫一份,以防原主師父看了信一下子氣昏過去。


    楚宵行往書房軟塌上一靠,不悅道:“朕瞧著原先寫得那份就不錯。”


    情誼真切,還有朕的親筆,哪怕是丞相都沒得到這樣的待遇,言紓竟然還敢嫌棄。


    言紓不僅敢嫌棄,還當著他的麵把原來那份團吧團吧扔到了地上,“楚宵行,把筆給我。”


    楚宵行蹭的一下坐起來,“你敢直唿朕的名字?”


    “……”言紓現在有點想穿越迴去揍死那個喜歡上楚宵行的自己,當然更想先揍死給他選了個古代任務世界的雞崽。


    他嗬嗬一笑,“陛下,你知道嗎?我最不喜歡古代位麵了。”


    楚宵行咕噥一聲,“什麽位麵。”


    言紓走上前拍拍他的臉,低聲道:“所以再跟我扯這些亂七八糟的規矩,我就自殺了去下個世界,到時候你哭死了都沒地找。”


    “不許!”楚宵行猛地抓住他的手,雖然沒太聽懂言紓那句下個世界是什麽意思,但無論如何也不願言紓去死,“給你就是,小小太醫,脾氣倒是挺大。”


    言紓白他一眼,在楚宵行再度皺眉之前從他手心選了個看上去更華貴的毛筆。


    他走到書桌前站定,剛落下一個筆畫外頭就傳來一聲高喊。


    福祥端著藥,“陛下,該喝藥了。”


    聲音是太監慣有的尖細,但此刻對心煩意亂的某人來說,或許有些過分刺耳了。


    果然,言紓不用扭頭就聽見一陣劈裏啪啦什麽東西砸在門板上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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