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跟血族的關係算得上水深火熱。


    人不僅是血族的食物。


    血族還經常引誘人族的天才叛變。


    如今夏約身為血族誤闖人類領地,不管是什麽原因,他們都不會放過他。


    夏約雙手綁著粗麻繩,被關進牢裏。


    牆角的蛛網和稻草粘連在一塊兒,陰冷的磚石牆壁滲出水霧,陽光透過狹小的窗戶,照在夏約麵前。


    夏約看著麵前狹窄成一條縫隙的光,莫名感覺好熟悉。


    之前關押他的是教廷,現在是人類,相同的是,他們都把夏約當作非我族類的異端。


    什麽是異類?


    他自己是誰?


    夏約不想等世界告訴他,他是誰。


    他已經知道自己是誰。


    夏約。


    僅僅如此。


    荒唐、放縱、花心、頹廢、信奉利益至上。


    不是什麽好詞,但這就是他。


    難道一定是個好人才能擁有自我嗎?


    [你對自己的認知有偏差。]


    察覺到夏約心聲的係統突然說話。


    [哦,那你覺得我是什麽樣子。]


    [可愛的樣子。]


    [......]


    少貧嘴啊混蛋!


    夏約翻了個白眼,自己難得開始思考一點問題,就會嘴貧,真是信了他的邪。


    被裝在衣服兜裏的小蝙蝠手腳並用掙紮著爬出來,人性化地鬆了一口氣。


    夏約戳了下小蝙蝠的腦袋。


    手感不錯,毛茸茸的。


    小蝙蝠抖了抖翅膀,靠近夏約的肩膀,發出人耳無法聽見的高頻聲波。


    “我去找人救你。”小蝙蝠指了指頭頂狹小的窗戶,雖然很狹窄,隻能讓一隻手伸出去,但對小蝙蝠來說足夠了。


    “找誰。”


    “你男人。”


    “......”


    等下,你不會說的是阿諾德吧?!


    誰告訴你他是我對象的?


    嗬嗬,蝙蝠就是蝙蝠,腦瓜子小小的。


    夏約沒說話,小蝙蝠疑惑之餘,等著夏約下一步指令。


    那薔薇花都開滿一城堡了,還說你們不是伴侶呢?


    小蝙蝠等半天沒等到,又開始催促。


    夏約依舊沒說話。


    這個世界無法殺死血族,那他們會怎麽對付自己?


    [嗯,我看看。]


    係統消失半晌,帶著答案迴來了。


    [把血族封印在棺材裏後拋進大海。]


    那樣和死了差不多,永遠無法醒來的血族順著大海洋流飄蕩沉浮,如果掙脫封印醒來,那就清醒著在黑暗狹小的棺材裏永生沉淪。


    這時候,永生便成為一種刑法。


    [......]


    夏約聽完,喉結艱難滾動,頭一次打算主動把自己送上門。


    “你去找他吧。”扭過頭果斷對小蝙蝠吩咐道。


    再怎麽樣也不會比這更糟糕了。


    小蝙蝠得了指令,振翅一揮,從窗戶裏飛向白晝。


    不知道阿諾德和那群打算把他拋進海裏的人誰先來。


    自己要是被丟進海裏,阿諾德還能找到他嗎?


    監牢外傳來腳步聲,夏約抬起頭,本以為是那個白胡子老頭,結果是最初遇見的年輕人。


    “夏約。”年輕人小心地迴頭望了望,確定沒人跟在身後,垂下眼眸,說了一句對不起。


    “什麽?”夏約驚愕地看向他。


    為什麽道歉。


    “我知道你不是他們說的那樣。”年輕人臉貼著籠欄,神情愧疚,“我看見你的時候,太高興了,忘了你曾經說過你不會再迴來。”


    “啊?”夏約心裏疑惑。


    曾經發生過什麽?


    猛地,腦子裏一連串記憶湧上心頭。


    原本的夏約是學院裏十年難得一見的天才魔法學徒,他的老師對他寄予厚望,同學對他大肆讚揚。


    在肩負實力的同時,夏約還有難得一見的美貌,因而飽受追求和熱愛。


    他的前途一片光明。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夏約會繼續升學成為一個魔法師時,他遞交了退學函,背著小小的包裹站在辦公室聽著老師對他的數落。


    “你想放棄自己的一切?”老師恨鐵不成鋼,花白的胡子氣得顫抖,指著夏約一臉不認同,“你前途光明,就連王國都注意到你的天賦。”


    夏約站在辦公室裏,長歎一口氣,說:“老師,我沒有放棄自己的一切,恰恰相反,我是去找到自己的一切。”


    “找什麽,當個流浪詩人嗎?”


    “聽起來不錯。”


    夏約執意退學,第二天就背著小包裹開始了自己流浪的旅途。


    廣闊的世界在他眼前一一呈現。


    他的老師、同學都覺得夏約瘋了,放棄了成長的機會,放棄了成為大人物的可能。


    可是夏約想,什麽是成長呢?


    成長不是成為別人眼中老辣熟練的大人物,也不是成為深諳世界規則的滑頭。


    成長僅僅是成為自己。


    當他遞交退學函的那一刻,他的成長才剛剛開始。


    他走遍世界各地,看見了太多事情,卻逐漸消磨了自我,成為了一顆死寂的樹。


    可如果再讓他選一次,他依舊會遞出那封退學函。


    離開的時候,夏約遇到現在站在自己麵前這個年輕人。


    年輕人不可置信地問他,臉上滿是遺憾,“你真的要走嗎?”


    “我不會再迴來了,如果有一天我迴到這裏,一定是意外,很快又會離開。”


    夏約提著小包裹,笑了笑,頭也不迴地走了。


    “夏約,老師們都說你學壞了。”年輕人避開夏約的視線,“但我知道你沒有。”


    “你走吧,這次真的不要再迴來了。”年輕人打開牢籠的大門,站在掀開的縫隙邊上,緊緊握著鑰匙,“他們很快會發現的。”


    “為什麽,我已經是血族了。”夏約走上前,推開門,路過年輕人時,忍不住發問。


    “可你也是我的同學,我的朋友,有金子一般璀璨前途的天才。”


    “你不是沉沒在海裏無人問津的屍體。”


    “但是,你真的不要再迴來了,這個世界容不下你。”


    年輕人神情複雜,做出這個決定,也耗盡了他的勇氣。


    “嗯。”


    夏約沉默地嗯了一聲,突然想到什麽,對年輕人說:“對了,能不能給我幾個傳送魔法的咒語。”


    “啊?”年輕人驚愕之餘,呆呆地給了。


    難道成為血族會忘掉之前學過的知識嗎?


    這也太可怕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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