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升對牧晴詭異的身法頗為好奇,便問道:“你這身法頗為玄奧,不知可否給我一觀?”


    “倒不是我吝嗇藏私……”牧晴麵容苦澀道:“這是我青狐一族的本命神通,並無典籍記載。青狐一族到了年齡便會,隻是我運用得更純熟罷了!”


    “原來是本命神通。”寧升麵露可惜之色。


    就在這時,一陣陰風撲麵,可觀塵土微揚。但放眼望去,周圍空無一人,卻傳來危險氣息,十分詭異。寧升當機立斷,指尖竄出無相琉璃火,借住火光這才看清在四人身前不遠處,為首將軍手持寒光冷冽的大戟,正率領近百位騎卒疾馳而來。


    “陰兵?”寧升收迴火焰,騎軍身影再度消失,隨即又燃起無相琉璃火。


    斯坦啟並不知曉陰兵為何物,但那份危機真實存在。這批所謂的陰兵震撼人心,胯下戰馬威武雄壯。人人馬鞍處掛著一柄斬馬刀,且都放置在最順手處,隻為廝殺時做到出刀最快,能夠在敵人出招前便將其頭顱斬落下馬!


    這夥陰兵騎卒自然比不得大麗鐵騎,卻也個個氣魄不凡。寧升暗自將其與周倍的禁軍比較,發現竟然不落下風,可見為首將軍生前治兵才能何等之高。隻可惜如今隻是一具殘魂,一身天賦自然埋沒於時間長河中。


    為首武將握緊韁繩,戰馬仰頭停下,發出刺耳馬嘶聲。他掃視麵前四人,於高大戰馬之上俯視道:“爾等何人,為何擅闖我軍陣地?”


    寧升以武夫抱拳禮迴應道:“晚輩無意涉足此處,還望將軍海涵!”


    武將聞言並未過多計較,背起大戟,策馬轉身道:“速速離開此地,否則被戰火波及,休怪我等見死不救!”


    寧升連連稱是。


    斯坦啟不爽道:“陰兵而已,竟讓你慫成這樣?”


    寧升冷眼相對道:“你不說話,倒是沒人當你是傻子。但是一開口,愚蠢氣息便人盡皆知了!”


    斯坦啟依舊不服,卻礙於魂印綻放靈光,張嘴卻吐不出一字一句。


    初來乍到,對這片秘境還不了解的寧升並不想起衝突。小心駛得萬年船,行穩致遠才是重中之重。


    寧升問道:“諸位對這次通關條件有何理解?”


    三者皆無頭緒,皺起眉頭,無力苦笑。


    牧晴問道:“那武將說此地將會有一場大戰,此話作何解?”


    眾人依舊沉默。


    武將策馬離去後,此地溫度迴歸正常,草地上的淡淡寒霜也化作露水滴落入土,滋潤大地,以保植株更好生長。寧升蹲下,抓起一把泥土,捏成一個泥人形狀,隨後咬破指尖,逼出一滴指尖血滴在泥人身軀上。片刻之後,泥人竟然緩慢行動,朝著一個方向狂奔而去。


    寧升道:“緊跟泥人!”


    四者緊跟泥人身後,於這片空曠草原狂奔近一柱香時間,這才又看到方才遇見的那夥陰兵騎卒。但情況似乎並不樂觀,方才近百位騎卒如今隻剩下不到二十位。


    武將神情痛苦,緊緊握住大戟目視前方。順著其目光看去,麵前一片黑雲,集聚著上百位精銳黑甲騎卒,戰力顯然高於己方。但在其眼中看不到半點懼怕,自己身為衝鋒、布陣雙甲的將才,怎會輕易後退半步?


    大戰一觸即發!


    武將策馬前行,大戟曳地拖行。在敵軍斬馬刀即將斬落胯下戰馬頭顱時,爆喝一聲,竟憑借單手之力掄起沉重大戟。那騎卒自然想不到這武將如此天生神力,卻一戟挑飛了腦袋。


    一支烈焰箭矢劃破長空,死死釘在一位騎卒眉心之上。火焰入體的瞬間,陰兵瞬間化作精魄飛向半空。武將疑惑何人出手搭救,以餘光打量四方,卻見是方才遇到的四人,當即嗬斥道:“戰場危險,你們速速退至我等身後!”


    “王朝能有此將,當興!”寧升不知這份傲氣從而而來,雖並不戰馬,氣勢仍不輸給任何一位騎卒。拉滿由無相琉璃火所化的彎弓,以自身靈元作箭矢,一連射出數箭,立刻便有幾名騎卒身死道消。


    寧升四人加入戰場,武將一方士氣大振,組成尖錐陣型陷陣衝鋒。敵對騎卒既要提防武將的大戟轟殺,又要警惕隨時射來的箭矢,加之又有斯坦啟,牧晴兩位悍將,實在疲於應對,最終被殺的潰不成軍,宛若喪家之犬般抱頭鼠竄。


    武將收戟而立,下令不再追擊。繼而翻身下馬,抱拳謝道:“多些諸位相助,如若不嫌棄便隨我等一同前往軍營,吃些軍夥飯?”


    陰兵也需要進食?


    這便是牧晴心中最大的疑惑,不過卻也知曉禮數,並未問出口。


    按照既定行程,武將還要率領隊伍進行最後的巡邏。寧升四人緊隨其後,並未騎乘戰馬,卻能緊跟隊伍,可見修為不差。武將便想是否可破例將四者招為隨軍修士,而今隊伍損失慘重,急需補充戰力。


    確認最後一處不曾有敵軍間隙後,武將這才下令迴營。


    軍營不大,最多隻有近五百人。一個營的士卒,卻要負責方圓幾百裏的巡防任務,其肩頭責任重於泰山。


    武將端來幾壺清茶,“軍中禁酒,所以今夜隻能以茶代酒與幾位能人異士共賞明月了!”


    輕鬆的語氣之下卻是無盡的疲憊,縱然見慣了生死,在出生入死的兄弟倒下的那一刻,也會悲痛不已。仰頭喝下一口熱茶,感受著那份灼熱順著食道緩緩流入腹胃,心情這才好些。


    寧升端起茶杯,倒是不急著喝,側耳傾聽武將傾訴自己的故事。


    武將隻記得自己姓袁,是否有家庭子嗣都已記不清。隻有一段事跡銘記在心,不敢遺忘。


    自幼參軍的他跟隨一位騎卒長大,這位騎卒本領不高,卻每次都能在戰場之上幸存。卻在自己第一次跟隨隊伍奔赴戰場時,替自己擋槍而亡。亦友亦父的騎卒臨死前,眼中全是自己,叮囑道:“帶著我的意誌,好好陷陣殺敵!切記出刀不可猶豫,否則死的便是你!”


    袁姓武將潸然落淚,“當初就是因為我的猶豫,他才會……”


    寧升感歎道:“安穩的日子來之不易,哪有什麽歲月靜好,不過是有人負重前行罷了!”


    袁姓武將眼前一亮,連連稱好道:“這話從未有人說過,那些黎民百姓隻當我們士卒的守護是理所當然;而朝廷文官則嫌棄我們粗鄙,難登大雅之堂,所以從未有人如此稱讚過我們。”


    寧升憤憤不平道:“如此國家也值得你們守護?”


    袁姓武將無奈道:“我們也有家人,叫我們如何退縮?”


    不遠處升起一堆篝火,興許這就是這群士卒為數不多的娛樂活動之一。死了幾十位兄弟,所有人臉上都是沉痛神色。


    袁姓武將語出驚人道:“我其實早知道現在的我們不能稱之為‘人’了……”


    “你怎會察覺……”寧升不明所以。


    袁姓武將道:“忘卻了太多事情啊!甚至連我摯愛之人的模樣都已模糊,活人怎會如此?”


    寧升本想說句安慰的話,卻被袁姓武將揮手打斷道:“安慰的話不必多說,我等都是錚錚鐵漢,心境沒有這般不堪!生前我們能將匈奴的頭顱盡數斬下,死後也會讓他們的魂魄灰飛煙滅!”


    此話一出,軍營大霧四起,袁姓武將的身軀變得朦朧。隨著時間滿滿推移,已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程度,周圍皆是一片白芒。


    不知持續了多久,大霧散去,隻是再也不見士卒身影。方才的場景宛若黃粱一夢,轉瞬即逝。


    但地上的這段話證明了袁姓武將確實存在過。


    前路漫漫,當謹之!


    原先還是一片空地景象,待白霧散去之後便是層巒疊嶂。如今暮色格外沉重,山風陣陣拂過臉頰,略顯幾分冷意。寧升令斯坦啟尋找歇腳地方,繼而看向遠處山峰,喃喃重複地上的那段話:“前路漫漫,當謹之!”


    牧晴恍然如夢道:“方才的景象都是假的嗎?”


    伊乙心中有著同樣的疑惑。


    寧升隻給出四字迴應:“如夢如幻!”


    遠處山峰讓寧升想到自己的宗門——武灞山。一年前站在山腳下仰望山巒之巔時,心情充滿了激動,憧憬著未來如何。而今真正踏足修煉一途,才見識到這條路何等狹隘,艱難到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片刻之後,斯坦啟返迴,指著不遠處道:“往前一裏地,有座廢舊道觀,倒是可以作為落腳地。”


    廢舊道觀?


    寧升問道:“你們妖魔不懼怕道家神仙像?”


    斯坦啟道;“其內早已破敗不堪,神像早已坍塌,毫無半點神光,與尋常院落無異,倒是無妨我等落腳歇息。”


    山上潮濕,伊乙並無魔氣抵禦寒冷,身體微微發顫,不自覺環抱雙臂,將熬人之物勒出誘人的形狀,險些讓寧升心神失守,立刻分出一縷火焰,為其溫暖身子。


    伊乙眼神複雜,低下眼簾,小聲道了句謝謝。


    入住道觀,果真如斯坦啟所言,其內陳設破敗不堪,甚至連房梁都被腐蝕的搖搖欲墜,讓人生不出半點安全感。不過好在也算有個遮風擋雨之處,不必擔心寒氣入體,染上風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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