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一陣急促的咳嗽聲從房子裏傳出，中年人立即放下手中工具，夾著拐杖迅疾迴到房子裏。
那速度簡直比一般的正常人都快。
聽著裏麵的倒水聲和咳嗽聲，郭向北忍了忍沒進去，從咳嗽聲能聽出來是個女人。
一陣臭味從房子裏飄了出來......
幾分鍾後，中年人洗了洗手從房子裏出來，拿起工具默不作聲的開始修鎖。
郭向北心中大概有了判斷，暗暗猜想房子裏麵的那個女人是中年人母親？妻子？還是女兒......
無論他們是怎樣的關係，這人都是一個值得敬佩的好男人。
頭發有些禿的中山服男人走進院子，郭向北記得他是剛才被一群人圍著的那個王站長。
叫軍旗的中年男人頭也不抬道：“別找我，修不了。”
王站長蹲在他身邊哀求道：“軍旗你就幫幫我吧，縣上就給了我三天時間，要是修不好我就完了。我給你找幫手，不用你動手動嘴就行，無論如何修好幾台先頂頂讓兄弟過了這一關。”
中年人忙活著手裏的活不說話。
郭向北饒有興趣的看著他們，這說的應該農機廠院裏的那些拖拉機。
見他不理睬自己，王站長又道：“這次給錢。站上剛開會特批500塊錢找人修，隻要能修好就給錢，修好一台給一台的錢。”
中年人動作緩了緩，“苗厚才不在你能做了主？再說區裏不是派了專門的技術員下來修嗎？”
見他似乎動了心，王站長喜形於色。“啪”的一拍大腿：“別提那個狗日的酒葫蘆，他把站裏兩個技術員借給區裏現在人家連檔案都調走了。領了任務去請人結果喝醉酒得罪了區機械廠領導。你猜怎麽著，這家夥色迷心竅當著人家領導的麵調戲女同誌，聽說手都塞到人家女同誌衣服裏了，把人家女同誌弄哭，當場就被人保衛科給抓了起來。
李縣長親自打電話人給機械廠都給懟了迴來。他這迴肯定完蛋，李縣長逼我立下軍令狀，讓我暫時領導農技站工作，完不成任務照樣滾蛋。軍旗，這個忙你無論如何也要幫兄弟一把。不論是你來修還是請你那些個同事，隻要修好我隻管出錢，其他不管。”
中年人搖了搖頭：“54型磨損太厲害，配件少時間緊，我最多有把握修好兩輛台。那兩台75型我看過，發動機和軸承都有問題，有配件也不好修。就是把人叫來也沒法，你還是想想其他辦法搞來配件再說。”
王站長急道：“我真是沒辦法，機械廠連李縣長都拒絕了，我算哪根蔥去找人家。軍旗以你和機械廠的關係開個口肯定能行，他們多少要給你些麵子，就是不派人來至少配件會給，錢的事好說，我問李縣長去要。”
郭向北聽出來了，叫軍旗的中年人以前應該是區機械廠的工人，王站長為了當上一把手把所有希望全寄托在他身上。
中年人沉默著把自行車鎖裝好，用鑰匙一擰，“啪嗒”一聲，鎖環打開，再試了一次，又是“啪嗒”一聲。
“同誌，你的自行車修好了。”
郭向北起身，王站長吃了一驚，他說了半天這才發現房簷下竟然還坐著一個人，臉色登時有些不好看。
掏出兩毛錢遞給中年人，他又試了試豎著大拇指笑道：“好手藝，整的跟新的一樣。”
鎖芯上塗了一層潤滑油，外麵用油布擦的鋥亮，就這敬業態度也值得豎個大拇指。
“同誌你客氣了。”
技術得到客戶讚揚，中年人露出一絲笑容略有些局促，顯然這種被讚揚的行為他有些不習慣。
瞥了眼王站長，幾乎能從他眼睛裏讀出來“趕快滾”三個字，當下也多說，騎上自行車一溜煙出了巷子。
看著農機站院裏的拖拉機，郭向北就像在看一堆五百塊。
可惜，沒有配件他也有心無力，就是有配件剛才那個叫軍旗的殘疾人也能幹好，人家憑啥給他分一杯羹。再說，那樣值得敬佩的一個人，他壓根起不了奪人家生意的心思。
騎著自行車向縣城南邊行駛，卻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急忙停下車道：“老同誌，您這是去哪兒我送你。”
“喲，自行車修好了？挺快的嘛。”
老頭笑著給他打了個招唿道：“我迴麵粉廠那邊，就十幾分鍾路不用送。”
郭向北看著他手裏的麻袋笑道：“那正好順路，您拎著個麻袋不方便還是讓腿歇會，我這車輪子不怕累您就別客氣了。”
老頭哈哈笑著坐上了自行車，“小夥子你哪個村的？”
“咦？您怎麽就覺得我是哪個村的不是哪個單位的？”
“哈哈哈，那個單位有人敢大白天不上班騎著自行車亂逛，再看你這身打扮也不想上班的。”
郭向北笑著說了自己的情況，開始和老頭聊了起來。
老頭姓齊，是個退休幹部，他手裏的袋子裏裝的是那隻猯，因為孫子被開水燙了需要猯油，所以最終還是迴家拿了布票和其他人一塊買下了那些東西。現在去麵粉廠家屬區看孫子。
問及那個叫軍旗的殘疾人，齊老頭連聲歎息。
王軍旗，原區裏機械廠六級工，勞模專業戶，妻子早年生產落下病根長期臥床。五年前他在一次搶險救援中斷了雙腿，因為機械修理技術很好，便在家擺了個免費自行車修理的點。後來他妻子病情惡化癱瘓，為了買藥這才開始收錢。縣城大多數人也都知道他家情況，領導們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夫妻倆從不接受別人捐贈，一個殘一個癱卻活的剛強的很。
而且，去年還將唯一的兒子送去參了軍。
郭向北沉默了一下問道：“他兒子叫什麽？”
“好像叫王大寶。咋？你認識？”
郭向北點點頭：“我叔家兒子也是去年參的軍，帶紅花出發那天在縣城我好像見過他。”
“哦，那應該是同一批，去年那批娃娃聽說都去了11軍，那可是當初的二野啊，響當當的名號。當年還是四方麵紅十師時就在咱們這一片駐紮過.......”
齊老頭被他勾的開啟了迴憶滔滔不絕，郭向北心情卻非常沉重。
王大寶和趙三強是戰友，他們的名字都寫在祖國南邊的英雄碑上。
這是兩個英雄的名字！
麵粉廠和玻璃廠中間一片嶄新瓦房看起來很氣派，這是兩個廠子去年才蓋起來的家屬區。齊老頭熱情邀請郭向北去他家，被郭向北婉言拒絕。
就在他調轉車頭的一霎那，麵粉廠內一處耀眼的火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那是一個工人師傅蹲在地上用老式的電焊機焊接鋼材。
他眼睛露出驚喜，急忙轉身問道：“老同誌，那個電焊機是你們廠的？”
齊老頭已經走了幾步，聞言轉過頭來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頓時笑道：“那可不是麵粉廠的，那是從縣郵電局借的。怎麽，你們趙家村大隊要用？”
郭向北調轉車頭道：“是這樣，農技站十幾台拖拉機壞了沒修好，耽誤了各個公社夏收。我剛才修自行車時聽到農技站王站長請王軍旗同誌修理拖拉機，不過因為短缺配件和技術員，許多拖拉機都沒法修...”
“你等等，你說農技站的十幾台拖拉機沒修好？”
齊老頭皺著眉頭臉上帶著一絲怒意問道。
郭向北見他像是突然變了個人似的心中奇怪，於是便將之前看到聽到關於農機站的事說了一遍。
齊老頭臉上怒色越加濃鬱，狠狠罵了句：“都該槍斃的狗東西！”
他目光旋即盯著郭向北道：“你問電焊機的事怎麽個意思？”
郭向北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是這樣，我們村就有一台東方紅54履帶拖拉機，零件磨損厲害，油路水路堵塞，缸體破裂，線路老化，已經壞了一年多了。我研究過，發動機缸體完全可以通過焊接進行密封，就是軸承隻要有特種焊條也可以進行加固維修，剩下的可以替換或者自己加工。54型履帶拖拉機毛病大同小異，其中許多問題通過電焊都可以解決。”
齊老頭打量著他問道：“你學過機械維修？”
郭向北略帶自傲笑道：“自學的。我打小學習就好，這些年自學了許多知識，您可以把我歸結到天才一類。”
他感覺這個齊老頭不簡單，搞不好是縣上某位退休的大佬，要是能證明自己的本事再加上一點助力，農技站那個五百塊的項目自己說不定能咬下一塊肥肉來。
齊老頭被他給逗樂了，點頭道：“嗯，你這建議不錯，我一會打電話讓農技站試試，要是能成算你一功。”
郭向北急了，他這可不是給建議，而是想要項目。
他轉頭指著飆著火花的電焊機道：“拖拉機發動機缸體和其他零件的焊接可不簡單，一般的電焊工幹不了這活，要不您帶我進去，我給您演示一下您就明白了。”
齊老頭詫異的再次打量著他，好奇道：“你還會電焊？你這小同誌看來不簡單啊。行，我倒要看看你有什麽本事，跟我來。”
一陣急促的咳嗽聲從房子裏傳出，中年人立即放下手中工具，夾著拐杖迅疾迴到房子裏。
那速度簡直比一般的正常人都快。
聽著裏麵的倒水聲和咳嗽聲，郭向北忍了忍沒進去，從咳嗽聲能聽出來是個女人。
一陣臭味從房子裏飄了出來......
幾分鍾後，中年人洗了洗手從房子裏出來，拿起工具默不作聲的開始修鎖。
郭向北心中大概有了判斷，暗暗猜想房子裏麵的那個女人是中年人母親？妻子？還是女兒......
無論他們是怎樣的關係，這人都是一個值得敬佩的好男人。
頭發有些禿的中山服男人走進院子，郭向北記得他是剛才被一群人圍著的那個王站長。
叫軍旗的中年男人頭也不抬道：“別找我，修不了。”
王站長蹲在他身邊哀求道：“軍旗你就幫幫我吧，縣上就給了我三天時間，要是修不好我就完了。我給你找幫手，不用你動手動嘴就行，無論如何修好幾台先頂頂讓兄弟過了這一關。”
中年人忙活著手裏的活不說話。
郭向北饒有興趣的看著他們，這說的應該農機廠院裏的那些拖拉機。
見他不理睬自己，王站長又道：“這次給錢。站上剛開會特批500塊錢找人修，隻要能修好就給錢，修好一台給一台的錢。”
中年人動作緩了緩，“苗厚才不在你能做了主？再說區裏不是派了專門的技術員下來修嗎？”
見他似乎動了心，王站長喜形於色。“啪”的一拍大腿：“別提那個狗日的酒葫蘆，他把站裏兩個技術員借給區裏現在人家連檔案都調走了。領了任務去請人結果喝醉酒得罪了區機械廠領導。你猜怎麽著，這家夥色迷心竅當著人家領導的麵調戲女同誌，聽說手都塞到人家女同誌衣服裏了，把人家女同誌弄哭，當場就被人保衛科給抓了起來。
李縣長親自打電話人給機械廠都給懟了迴來。他這迴肯定完蛋，李縣長逼我立下軍令狀，讓我暫時領導農技站工作，完不成任務照樣滾蛋。軍旗，這個忙你無論如何也要幫兄弟一把。不論是你來修還是請你那些個同事，隻要修好我隻管出錢，其他不管。”
中年人搖了搖頭：“54型磨損太厲害，配件少時間緊，我最多有把握修好兩輛台。那兩台75型我看過，發動機和軸承都有問題，有配件也不好修。就是把人叫來也沒法，你還是想想其他辦法搞來配件再說。”
王站長急道：“我真是沒辦法，機械廠連李縣長都拒絕了，我算哪根蔥去找人家。軍旗以你和機械廠的關係開個口肯定能行，他們多少要給你些麵子，就是不派人來至少配件會給，錢的事好說，我問李縣長去要。”
郭向北聽出來了，叫軍旗的中年人以前應該是區機械廠的工人，王站長為了當上一把手把所有希望全寄托在他身上。
中年人沉默著把自行車鎖裝好，用鑰匙一擰，“啪嗒”一聲，鎖環打開，再試了一次，又是“啪嗒”一聲。
“同誌，你的自行車修好了。”
郭向北起身，王站長吃了一驚，他說了半天這才發現房簷下竟然還坐著一個人，臉色登時有些不好看。
掏出兩毛錢遞給中年人，他又試了試豎著大拇指笑道：“好手藝，整的跟新的一樣。”
鎖芯上塗了一層潤滑油，外麵用油布擦的鋥亮，就這敬業態度也值得豎個大拇指。
“同誌你客氣了。”
技術得到客戶讚揚，中年人露出一絲笑容略有些局促，顯然這種被讚揚的行為他有些不習慣。
瞥了眼王站長，幾乎能從他眼睛裏讀出來“趕快滾”三個字，當下也多說，騎上自行車一溜煙出了巷子。
看著農機站院裏的拖拉機，郭向北就像在看一堆五百塊。
可惜，沒有配件他也有心無力，就是有配件剛才那個叫軍旗的殘疾人也能幹好，人家憑啥給他分一杯羹。再說，那樣值得敬佩的一個人，他壓根起不了奪人家生意的心思。
騎著自行車向縣城南邊行駛，卻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急忙停下車道：“老同誌，您這是去哪兒我送你。”
“喲，自行車修好了？挺快的嘛。”
老頭笑著給他打了個招唿道：“我迴麵粉廠那邊，就十幾分鍾路不用送。”
郭向北看著他手裏的麻袋笑道：“那正好順路，您拎著個麻袋不方便還是讓腿歇會，我這車輪子不怕累您就別客氣了。”
老頭哈哈笑著坐上了自行車，“小夥子你哪個村的？”
“咦？您怎麽就覺得我是哪個村的不是哪個單位的？”
“哈哈哈，那個單位有人敢大白天不上班騎著自行車亂逛，再看你這身打扮也不想上班的。”
郭向北笑著說了自己的情況，開始和老頭聊了起來。
老頭姓齊，是個退休幹部，他手裏的袋子裏裝的是那隻猯，因為孫子被開水燙了需要猯油，所以最終還是迴家拿了布票和其他人一塊買下了那些東西。現在去麵粉廠家屬區看孫子。
問及那個叫軍旗的殘疾人，齊老頭連聲歎息。
王軍旗，原區裏機械廠六級工，勞模專業戶，妻子早年生產落下病根長期臥床。五年前他在一次搶險救援中斷了雙腿，因為機械修理技術很好，便在家擺了個免費自行車修理的點。後來他妻子病情惡化癱瘓，為了買藥這才開始收錢。縣城大多數人也都知道他家情況，領導們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夫妻倆從不接受別人捐贈，一個殘一個癱卻活的剛強的很。
而且，去年還將唯一的兒子送去參了軍。
郭向北沉默了一下問道：“他兒子叫什麽？”
“好像叫王大寶。咋？你認識？”
郭向北點點頭：“我叔家兒子也是去年參的軍，帶紅花出發那天在縣城我好像見過他。”
“哦，那應該是同一批，去年那批娃娃聽說都去了11軍，那可是當初的二野啊，響當當的名號。當年還是四方麵紅十師時就在咱們這一片駐紮過.......”
齊老頭被他勾的開啟了迴憶滔滔不絕，郭向北心情卻非常沉重。
王大寶和趙三強是戰友，他們的名字都寫在祖國南邊的英雄碑上。
這是兩個英雄的名字！
麵粉廠和玻璃廠中間一片嶄新瓦房看起來很氣派，這是兩個廠子去年才蓋起來的家屬區。齊老頭熱情邀請郭向北去他家，被郭向北婉言拒絕。
就在他調轉車頭的一霎那，麵粉廠內一處耀眼的火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那是一個工人師傅蹲在地上用老式的電焊機焊接鋼材。
他眼睛露出驚喜，急忙轉身問道：“老同誌，那個電焊機是你們廠的？”
齊老頭已經走了幾步，聞言轉過頭來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頓時笑道：“那可不是麵粉廠的，那是從縣郵電局借的。怎麽，你們趙家村大隊要用？”
郭向北調轉車頭道：“是這樣，農技站十幾台拖拉機壞了沒修好，耽誤了各個公社夏收。我剛才修自行車時聽到農技站王站長請王軍旗同誌修理拖拉機，不過因為短缺配件和技術員，許多拖拉機都沒法修...”
“你等等，你說農技站的十幾台拖拉機沒修好？”
齊老頭皺著眉頭臉上帶著一絲怒意問道。
郭向北見他像是突然變了個人似的心中奇怪，於是便將之前看到聽到關於農機站的事說了一遍。
齊老頭臉上怒色越加濃鬱，狠狠罵了句：“都該槍斃的狗東西！”
他目光旋即盯著郭向北道：“你問電焊機的事怎麽個意思？”
郭向北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是這樣，我們村就有一台東方紅54履帶拖拉機，零件磨損厲害，油路水路堵塞，缸體破裂，線路老化，已經壞了一年多了。我研究過，發動機缸體完全可以通過焊接進行密封，就是軸承隻要有特種焊條也可以進行加固維修，剩下的可以替換或者自己加工。54型履帶拖拉機毛病大同小異，其中許多問題通過電焊都可以解決。”
齊老頭打量著他問道：“你學過機械維修？”
郭向北略帶自傲笑道：“自學的。我打小學習就好，這些年自學了許多知識，您可以把我歸結到天才一類。”
他感覺這個齊老頭不簡單，搞不好是縣上某位退休的大佬，要是能證明自己的本事再加上一點助力，農技站那個五百塊的項目自己說不定能咬下一塊肥肉來。
齊老頭被他給逗樂了，點頭道：“嗯，你這建議不錯，我一會打電話讓農技站試試，要是能成算你一功。”
郭向北急了，他這可不是給建議，而是想要項目。
他轉頭指著飆著火花的電焊機道：“拖拉機發動機缸體和其他零件的焊接可不簡單，一般的電焊工幹不了這活，要不您帶我進去，我給您演示一下您就明白了。”
齊老頭詫異的再次打量著他，好奇道：“你還會電焊？你這小同誌看來不簡單啊。行，我倒要看看你有什麽本事，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