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祿公公。”宋蘊寧福身問禮,心下卻對其來意有了大概的猜測。


    隻怕一是宴會上“衝撞皇威”,二則是今日與榮妃禦花園的對峙。


    “蕭夫人折煞奴才了。”福祿揚起拂塵,微微躬身,“還請蕭夫人隨咱家去偏殿。”


    “福祿。”


    端陽公主一手一個捂住了小家夥們氣唿唿噘起的嘴,臉色卻是凝重些許,“祖母尋蘊寧姐姐何事?”


    她明明知道是自己借了她的名頭邀宋蘊寧進宮玩的,怎麽會真召見呢。


    難不成出事了?


    福祿抬起頭看向端陽公主,麵色猶豫,“迴公主,這……”


    “公主。”宋蘊寧本想攔住端陽的胳膊,卻被她儼然推開,後者難得正色看著福祿,“福祿。”


    “本公主知道宮裏的規矩,你隻需知會一二,旁的我絕不對言。”


    宋蘊寧是她請進宮的,她必須對她的安危負責。


    福祿歎了口氣,將沾染了泥漬的掌心攤開,“公主問話,奴才不敢隱瞞。”


    “實則是榮妃娘娘來太後處狀告蕭夫人毀了陛下心愛的雪蓮蘭,殿中耳目雜多,太後自是派奴才來請蕭夫人前去。”


    榮妃將事情捅到了明麵上,用不了多久便會上達天聽,於公於私隻能查清楚。


    “什麽?”端陽公主驀然怔了怔,詫愕地懷疑,“雪蓮蘭?那東西不是放在高台上麽,尋常閑逛怎會碰到。”


    “不錯,公公,妾身從未見過什麽雪蓮蘭。”宋蘊寧雙眉微蹙,抿唇道,“更罔論毀壞。”


    福祿沉默了片刻,歎了口氣道,“奴才不知其中關竅,此事怕是隻能交由太後定奪。”


    “什麽太後定奪!”端陽啐了一口,以手握拳揮了揮,咬牙憤憤,“明擺著是那榮妃栽贓陷害,本公主去尋祖母說個清楚!”


    “斷不能讓祖母被此陰險之人糊弄了去!”


    “公主殿下!”


    “公主。”


    與忙亂的福祿公公不同,宋蘊寧隻是輕輕拽住了端陽的衣袖,微微一笑道,“別急。”


    “蘊寧姐姐!”


    “清者自清,太後向來公斷,我相信她不會冤了我。”


    宋蘊寧柔和的嗓音在微風中顯得尤為沁脾。


    “公主隻管帶著孩子在此處玩耍,莫要驚動過多。”


    端陽靜靜地看了她半晌,後者似水瀲灩的雙眸讓她也沒來由地消了焦躁,隨即挑眉笑開,“好,相信蘊寧姐姐自有手段,本公主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能在將軍府那鬼地方掌家井井有條,想來也並非等閑之輩。


    “宋姨……”團子圓子可憐巴巴地攏著宋蘊寧的雙腿,揚起腦袋頗為不舍。


    因著福祿在場,小家夥便換了稱唿,沒再喚娘親。


    宋蘊寧唇角牽起弧度,輕輕撫了撫團子和圓子的腦袋哄著,“跟公主在此處等我,好不好?”


    “好。”


    宋蘊寧轉身離開,步伐從容而淡雅,似是高山那傲然雪蓮,於塵世間挺立搖曳。


    ……


    偏殿門口。


    宋蘊寧垂首立在門口,隨著屋門推開,一股熟悉的濃鬱脂粉氣撲鼻而來。


    這榮妃莫不是將一盒子的香粉都撲在了身上?


    不適的蹙眉,忍了掩鼻的衝動,宋蘊寧麵上淡然無波,隻是微微欠身間朝著殿內行禮


    “臣女參見太後。”


    “蘊寧來了啊。”


    殿內傳來慈祥的聲音,太後示意福祿給人看座,隨和地看著宋蘊寧,“你在宮中可還習慣?”


    “迴太後,妾身幸得公主殿下寬宥教導,也學了些宮中的禮儀規矩,如今自是習慣的。”


    “你初來宮中,莫要被規矩拘壞了。”


    “謝太後娘娘體恤。”宋蘊寧掃了眼一旁扔委頓身子泫然欲泣的榮妃,索性主動提起,“不知太後召妾身來所謂何事?”


    “倒也沒什麽大事。”太後微笑著擺了擺手,“就是哀家聽聞今日禦花園毀損了一株西域奇珍雪蓮蘭,當值的宮女說隻有你與榮妃去過禦花園,所以哀家便叫你們來問問。”


    “太後,明明是她蓄意毀損,與臣妾何幹?”


    榮妃沒想到太後開口便是要將此事大事化小的意思,當即咬牙又逼出了眼尾的幾分濡濕,“太後可莫要偏袒蕭夫人。”


    “榮妃。”


    “太後娘娘。”


    宋蘊寧明白太後的意思,略一思索後溫婉地聲音緩緩響起,“妾身今日確實去過禦花園,但妾身從未毀過一草一木,雪蓮蘭並非妾身所毀。”


    宋蘊寧直起身子,明亮的雙眸直直地望向端坐於高堂之上的太後。


    坦然,沉靜,不卑不亢。


    眸中讚許之色一閃而過,還未開口,便聽得一道哽咽的聲音,“若依蕭夫人的意思,雪蓮蘭豈非本宮所毀?蕭夫人莫不是要冤枉本宮?”


    榮妃眼睫輕顫,點點晶瑩將落不落地掛在其上,倒也稱得上梨花帶雨。


    然而。


    宋蘊寧側頭若有所思地打量了她一圈,隻盯得榮妃如坐針氈後才神態自若地淡聲道,“榮妃娘娘,不知您今日從禦花園離去後又去過何處?”


    “本宮自是一路來太後處迴稟此事,又怎會與蕭夫人一般隻顧玩樂。”


    “那可奇怪了。”


    宋蘊寧笑意未達眼底,甚至帶著幾分清冷的質問,微微抬起手臂在偏殿眾人視線中轉了個圈,“妾身一身衣裙片葉未沾,可娘娘您的鞋邊倒是汙泥遍布,若非去過別處,那隻能是……”


    宋蘊寧特意尾音拉長,雖未點明真意卻足以將榮妃的麵具戳破。


    “你別胡說!”榮妃不自覺的將腳往椅下藏了藏,心知此事已露出破綻,硬著頭皮冷聲道,“本宮走得急,路上踩了處泥濘的台階而已。”


    宋蘊寧輕笑一聲,“是嗎?那敢問娘娘那台階在何處?”


    “這……”


    榮妃眼神慌亂,一時未說出話。


    她本就是信口胡言,怎麽可能說出真正的地點。


    太後不善的眼神也逐漸落在了榮妃身上,“榮妃,你這鞋上的汙泥是怎麽迴事?”


    事已至此,太後又怎會猜不到真相如何,隻是這榮妃乃陛下心尖寵妃,若她僅憑心中喜惡問責,隻怕會母子生嫌隙。


    因此,太後也隻能冷聲質問,意圖逼榮妃主動承認。


    這可如何是好?


    榮妃心思飛快的活泛著,已然計上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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