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咱倆出去遛兩圈,順便帶你好好參觀一下雙灣農場!”宋管事興致盎然,他心想下個月中或許還能再收一個紅包,自然喜不自禁,竟自告奮勇要當有熊大財的導遊帶他參觀雙灣農場,這讓有熊大財暗暗叫苦,要知道這雙灣農場足有四五十公頃麵積,不要說徒步,即便開車兜上一圈也要一個多小時,可他擔心一旦拒絕了宋管事的好意,讓宋管事心生罅隙,以後就不好開展工作了,便一口應承下來。


    接下來有熊大財隻能拖著肥碩的身軀、硬著頭皮與宋管事肩並肩往雙灣農場裏頭走,宋管事事無巨細地介紹著,比如這些蔬菜大棚分別都種有哪些菜,大概什麽時間可收割;哪一邊是養殖場,都飼養著哪些牲畜,大概什麽時間出欄,都供應給哪些廠商,等等。


    有熊大財一邊走著,一邊微笑應和著,心中卻有一萬匹“草泥馬”在奔騰,他祈禱著這一切盡快結束,這樣他就可以以老板的身份,假借巡場監工的名義去與慶林嫂密晤了。


    隻是這宋管事的興致一直高昂,從清晨到中午飯點近五個小時的時間裏,他一直滔滔不絕地走著說著,直到有熊大財多次暗示他飯點已到,宋管事才極不情願地將有熊大財放歸,臨走之前還信誓旦旦地說他迴去說服林老爺子晚上宴請有熊大財。


    有熊大財自然報以微笑、滿口稱謝,心中卻想終於把這尊瘟神給送走了。


    其實有熊大財非常不願意與宋管事這類“蝦兵蟹將”打交道,因為他們隻是底層辦事人員而不是決策人,很多東西他們說了不算,很多承諾到到後來他們也無法兌現,但正是這樣的小嘍囉他有熊大財偏偏也不敢得罪,一是因為這些小嘍囉本身是獸化人而他有熊大財是人奴,種族有別,二是出門在外做生意最怕“小鬼擋道”,不敢說這些“小鬼”的能量大到能斷了你的財路,但伺候不好的話,讓你的生意多出一倍甚至幾倍的成本對“小鬼”們來說也不是什麽難事。


    “下個月讓林嘯給我一個好價錢?今晚讓林嘯宴請我?哼哼,”有熊大財一邊大汗淋漓地拖著肥碩的身軀往迴走,一邊冷哼著嘀咕,“我活了快八十年了,跟獸化人也打了五十年交道,還真沒能跟你們獸化人坐在一張桌子上吃上一口熱飯,就連已合作多年的後勤部申將軍也從未賞我這個臉,更何況這個不太熟悉的林嘯林老爺子,生意歸生意,讓他宴請我?講笑話呢?!”


    有熊大財又花了半個多小時才返迴到自己車隊那邊,隻見收菜現場秩序井然,苦力們都已吃過了午飯,在他的幾個商務助理的督導之下,一部分苦力重新鑽迴大棚繼續幹活,另一部分苦力正在把收割好的蔬菜打包、裝車,五輛大貨車的其中兩輛已經載滿蔬菜,第三輛也裝了一半,效率不低。


    有熊大財從貼身助理小單那裏隨意找了點吃食和淨水,花了幾分鍾時間將肚子填飽,期間他沒能看到慶林嫂的身影,估計她被分配到大棚之中忙活去了。


    吃飽之後,有熊大財用手背胡亂抹了抹嘴上的油漬,甚至不打算歇一口氣,因為他不知道那個過度熱情的宋管事何時又返迴,所以他掂著一瓶水,開始一間大棚一間大棚地巡視,想趕緊找到慶林嫂。


    “財叔,你不歇會?”小單關心道。


    “不了,收菜要緊,咱今晚還得趕迴城裏,你盯緊了別讓他們偷懶,手腳都麻利點!”有熊大財吩咐道。


    “知道了,財叔,你放心吧!”小單應道。


    有熊大財點點頭,小單跟隨他打拚十幾年,他對小單做事還是很放心的。


    獲得片刻閑暇的有熊大財眯起眼看向那一排排整齊的蔬菜大棚,心中尋思著該如何去找慶林嫂,他可不敢直接去找她,因為這樣太過招搖,目的性太強,恐引起別人注意,所以他按捺住急切心情,徜徉著往裏走,這邊走走那邊看看,不時還走進大棚裏和正在忙活的苦力嘮幾句嗑,雖然機械外骨骼運行時的嗡嗡聲幾乎掩蓋了嘮嗑的聲音,但是這樣的姿態還是要做的。


    二十多分鍾過去,有熊大財終於在二十六號蔬菜大棚找到了正在收菜的慶林嫂。


    確認過四周安全,慶林嫂將機械外骨骼停在一畦西紅柿菜地中央,並將半桶潤滑油拎過來裝模作樣地給設備加注潤滑油,有熊大財則如往日一般雙手負後而立,一副似在指導工作的樣子。


    “財叔,最近如何,家裏還好?”慶林嫂低聲問候道。


    “還好,”有熊大財目光向四周來迴掃蕩,低聲道,“你呢?”


    “也還好!”


    “樹兒怎麽樣?可有新消息?”有熊大財直奔主題。


    “有!”慶林嫂犀利的目光環視一周,用一個更低的語調說道:“有吐骨泊他們的消息。”


    “啊!”有熊大財眉頭一展,麵露喜色,“快說!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半好半壞吧,”慶林嫂提著油壺將鶴嘴靠在設備的一條機械腿的關節上,但並沒有真正將潤滑油澆下去,“他們東南線隊伍已抵達九州,不過死了很多人,連小坤都死了。”


    “什麽?”有熊大財笑容霎時僵住,“有熊坤?”


    “嗯!”


    有熊大財在記憶中搜尋著有熊坤這個人——麵色紅潤、身材瘦削、留著山羊胡的有熊坤,是他的村中發小之一,不過後來還是因為對他執意堅持與獸化人做生意頗有微詞,二人關係疏遠了,可聽到有熊坤的死訊,他還是難以接受。


    “他死在途中?”有熊大財黯然問道。


    “不是,小坤原本已安全抵達九州王國,和吐骨泊他們一道定居在荊州大石山,聽說是後來做買賣時被歹徒所害,唉,可惜!”慶林嫂痛道。


    “嘖,怎會這樣?”有熊大財麵露痛苦之色。


    “樹兒沒有詳細說,可能天音也沒詳細說吧,迴頭我會問詳細點。”慶林嫂道。


    “對了,東南線隊伍有多少人安全抵達九州?”有熊大財又問。


    “隻有三百多人,”慶林嫂答道,突然神情一黯,“你要知道,他們東南線隊伍從村子出發時共有八百多人。”


    “這……?!”有熊大財瞪大眼睛,“難道……途中死了很多人?”


    “嗯,”慶林嫂難過道,“聽說死傷慘重,算起來應是死了五百多人,吐骨泊還丟了一條手臂,殘疾了。”


    有熊大財的淚水已經奪眶而出,差點抑製不住要嚎啕大哭,他扔下水瓶子,一手捂住嘴抑製哭聲,另一手則擦掉淚珠,慶林嫂也紅著眼眶向四處張望,生怕此刻有人進來。


    二人足足沉默了兩分鍾,有熊大財才將情緒平複一些。


    “這、這些都是樹兒告訴你的?”有熊大財拚命地深唿吸,盡量壓抑自己的痛苦情緒。


    “是的,”慶林嫂應道。


    “他如何得到的消息?”有熊大財又問。


    “有熊天音,你的親侄女。”慶林嫂頓了頓,她不知道是否該在此時提到“有熊東青”這個名字——有熊大財的同父異母兄弟,太甲三十三年站在長老會一邊,沒有支持哥哥有熊大財,二人幾乎鬧到互不相認的狀態。


    “呃……天音,我都好久沒有她的消息了,”有熊大財低聲道,“她不是遠嫁了嗎?”


    “是,天音嫁到了九州國,這妮子嫁得遠著哩!”慶林嫂迴道。


    “嗯,我想起來了,她是嫁到了九州,唉,當年我一時糊塗,她出嫁時擺酒席,是給我發了請柬的,我都沒出席,傷了她的心了!”有熊大財捶胸頓足道。


    “不過呢,樹兒一開始也不是直接聯係的天音,他聯係的是薇兒,就是文彬家的大女兒。”慶林嫂道。


    “哦?”有熊大財道,“還拐了這麽個大彎?”


    “嗯,樹兒先前隻知道薇兒跟著西北線隊伍離村,但並不知她是否平安抵達歐羅國,因為‘短號關’的通關信息裏並沒有‘有熊薔薇’這個名字,可能薇兒通關的時候使用的是假名,所以一開始樹兒也是抱著試一試的態度嚐試通過量子加密電郵聯係,沒想到居然有迴複。”慶林嫂道。


    “是不是薇兒和天音有聯係?”有熊大財問。


    “對,所以這一下他們就都聯係上了,”慶林嫂迴道,“薇兒說他們在歐羅國北阿爾卑斯行省山毛櫸鎮玫瑰嶺落的腳,生活清苦一點,但安全有保障。”


    “那東南線呢?天音和吐骨泊他們過得怎麽樣?”有熊大財接著問道。


    “天音沒和吐骨泊他們在一起,她有自己的家庭;吐骨泊他們在九州國荊州行省冷水鎮落的腳,”慶林嫂道,“不過呢還是吐骨泊他們有本事,湊了一大筆錢買了一個小山頭建了村子,叫大石山村,生活算有了著落,安全也是沒有問題的。”


    “呃,這樣,那就好、那就好!”有熊大財心情稍稍轉晴,來迴踱了兩步,捶了捶掌心道,“這下西北線、東南線,還有蒼狼堡,都有消息了,不容易啊!”


    “什麽?”慶林嫂奇道,“財叔,你剛剛說蒼狼堡有消息?”


    “喲!”有熊大財一拍額頭,說道:“差點忘了告訴你,我這邊也打聽到一些消息,關於咱們村的……”


    “是族長他們?”慶林嫂眼神一亮,脫口而出道。


    “噓!”有熊大財豎起食指靠近嘴邊,“小點聲!”


    慶林嫂縮了縮腦袋,喜形於色道:“族長他們有消息了?”


    “嗯,”有熊大財低聲道,“族長他們沒被猊曼處死,被囚禁在一個叫什麽生化研究所的地方,總之是搞實驗的。”


    “這……他們不會有什麽危險吧?”慶林嫂問。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有熊大財道,“我的線人也遮遮掩掩沒跟我說得很明白,但我感覺要比勞改營或者監獄要強吧,如果猊曼真要他們死,估計也等不到現在了。”


    “希望如此吧!”慶林嫂蹙眉道。


    “嘟嘟嘟!”有熊大財腰間的衛星電話不合時宜地響起。


    “我接個電話。”有熊大財對慶林嫂道,他掏出電話,是小單打來的。


    “財叔,你在哪?”小單問。


    “呃,我在二十六號大棚,”財叔答道,“小單,什麽事?”


    “你迴來一趟吧,雙灣農場來人了。”小單道。


    “還是宋管事?”財叔問。


    “不是,是一個姓林的先生。”小單道。


    “姓林的?”有熊大財腦子裏瞬間閃過“林嘯”這個名字,他猜測應該是林家人過來了。


    “好,我馬上過來,五分鍾!”有熊大財答道,隨即掛斷電話。


    “我先去車隊那邊看看,似乎是林老爺子家的人來了,估計推不掉,”有熊大財對慶林嫂說道,“迴頭我再找你詳聊。”


    “好!”慶林嫂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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