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中、後三道夜梟鬼魅般的身影在巨型通風管網上疾行了半小時之後,郝五九身形一拐,身子一個彈躍,躍上通風管道旁一個四四方方的高大廠房頂部,消失不見,跟在他身後的吐骨渾沒多想便跟著躍上廠房,未料那廠房頂部竟無頂棚而徒有四壁,如同一個陷阱一般令吐骨渾雙腳失去著力點,整個人頓時從高空朝地麵跌落下來。


    “不好!”吐骨渾暗道,他在半空之中運起周身元氣護住雙腿,從二十多米高空跌落下來觸碰地麵那一刹那間他就地一個懶驢打滾堪堪將巨大的衝擊力卸掉,這才保住雙腿不被摔折。


    當他站起身子時,發現郝五九就站在離他不到五米遠的地麵上,氣定神閑地看著他。


    “好一個‘懶驢打滾’,”郝五九讚道,“這十層樓的高度都摔不死你,果然有兩下子,吐骨渾,你到底是什麽人?”。


    “你又是什麽人?”以為遭到暗算的吐骨渾警覺反問,此時他聽見後方牆上傳來衣袂窸窣之聲,一道黑影出現在房頂。


    “郝五九,你還有同夥?你設局暗算我?”吐骨渾厲聲道,強烈質疑先前的動靜也是郝五九故意弄出來的,是圈套的一部分。


    “嗬嗬,設局暗算?不要說得那麽難聽,你還沒重要到讓我費盡心思暗算你的程度,”郝五九不置可否地笑道,“昨晚那支戳瞎‘嵩山幫’打手眼睛的竹筷是你飛出來的吧?”


    “是又怎樣?”吐骨渾迴懟,“我不忍心看你被人當場捅死。”


    “哼哼,被人當場捅死,”郝五九漲紅著臉哼道,“其實本王……本人用不著你出手相救,我能應付得了,不過呢,還是得謝謝你!”


    “真的應付得了?”吐骨渾問道,“好吧,算我多餘出手好了。其實要說謝謝的是我,畢竟是你替我們江夏人出的頭。”


    “謬讚謬讚!”郝五九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道,“我看你身手不錯,如果沒猜錯的話,你應該是個古武修行者,對吧?”


    吐骨渾默然不答。


    郝五九見吐骨渾沒接茬,接著問道:“怎麽不說話?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了。”


    “那又怎樣?”吐骨渾反詰。


    “挺好、挺好!”郝五九稱讚道,“我正想找一個像你這樣的古武修行者切磋切磋呢!”


    “沒工夫搭理你!”吐骨渾冷冷扔下一句話,轉身抬腿便走。


    “慢著!”郝五九喝道。


    “怎麽,你還不讓我走?”吐骨渾麵色一整,凜然問道,“你攔得住我嗎?”


    “不是那個意思,我是想說咱們可以好好談談。”郝五九向前兩步道。


    “沒什麽可談的,我忙得很。”吐骨渾作勢要走。


    “這樣吧,隻要你答應跟我比試切磋,隨你開個什麽條件,我能滿足你的盡量滿足,你看如何?”郝五九開出條件。


    “哈,就憑你,你跟我不一樣身陷囹圄?還是先把你自己弄出這個鬼地方吧!”吐骨渾不以為然。


    “嗬嗬,把我自己弄出這個地方還真心不是什麽難事,你還真別不信!”郝五九嗬嗬一笑。


    “好啊,你說說,讓我聽聽你到底有多能耐!”吐骨渾收迴腳步,一副請教的表情。


    “好吧,吐骨渾,你是荊州江夏郡大石山村人,你父親叫吐骨泊,你母親叫有熊韻儀,你還有個弟弟叫吐骨藩。”


    吐骨渾癟癟嘴,“就這些?這些很容易打聽得到好吧?!”。


    “你覺得不夠勁爆?”郝五九問。


    吐骨渾點點頭。


    “好吧,我說點帶勁的,”郝五九舔舔嘴唇,“你母親有熊韻儀出身有熊氏族,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有熊氏族部落應該在蒼狼國狂風郡青禾鎮有熊村,可惜呀,那個有熊部落已經被猊曼的‘狼牙軍’滅了,不複存在嘍……”


    “你說什麽?!”吐骨渾似被人拂到了逆鱗一般,幾步移到郝五九麵前,一把抓向郝五九的衣襟領口,大聲質問。


    郝五九並未躲閃,讓吐骨渾抓了個正著,倒是房頂上那道黑影相當緊張地從房頂借著牆壁幾個彈躍下到地麵,想上前製止吐骨渾的動作。


    郝五九雙臂攤開,並揮手示意吐骨渾身後的中年男子不必緊張,他盯著吐骨渾的雙眼,一字一句道:“我說,青禾牧場的有熊村已經被猊曼的‘狼牙軍’毀滅了!”


    “什麽時候的事情?”吐骨渾睚眥欲裂,胸膛劇烈起伏,吼道。


    “一年多了吧,”郝五九一副遺憾表情,“我是去年十月份得到的消息,那時候已經過去三四個月了,應該是去年六七月份發生的事情。”


    “你、你的消息來源準確嗎?”吐骨渾雙目赤紅,聲音中帶著哽咽。


    “人格擔保,千真萬確!”郝五九沉聲迴道,“大概有兩萬人被殺死在青禾牧場,“噬冰狼王”猊曼從青禾地下城運走的古董不計其數,一年前,幾個銀幣就能買到地下城出土的文物,現在上萬金幣的出價都不一定買得到!”


    郝五九頓了頓,繼續道,“而且,現在青禾牧場也已經不複存在了,猊曼把青禾牧場賣給了機器人和獸化人的聯軍司令部,那裏建起一個規模很大的軍事要塞,叫青禾要塞……”


    吐骨渾的世界瞬間崩塌一半,郝五九後邊說的話他已然聽不下去,這是他離開居胥山有熊村一年多以來第一次聽說家鄉的消息,雖說隻是郝五九的片麵之辭,但吐骨渾從郝五九所描述的一些細節推斷他所言非虛。


    吐骨渾鬆開郝五九的領口頹然而立,然後又雙手捂臉嗚嗚大聲慟哭起來,郝五九和中年男子則兀立一旁,神情肅穆。


    “節哀!”郝五九拍了拍吐骨渾的肩膀,輕聲安慰。


    半晌之後,吐骨渾才慢慢控製住情緒,他用袖口將眼淚擦幹,沉思了一會,哽咽著問道:“郝五九,你、你剛才說的話是否算數?”


    “哪句話?”郝五九眉頭一挑。


    “你剛才說隻要我跟你切磋,你能滿足我的任何要求?”吐骨渾問。


    “算數!當然算數!”郝五九道,“君無戲言!”


    話音剛落,郝五九覺得言語不妥,又補充道:“我說的是君子無戲言!”


    “好,我暫且相信你!如果哪天我發現你騙我,我一定不會放過你!”吐骨渾略帶哽咽說道。


    “這你就放心吧!”郝五九道。


    “你說,怎麽打?現在?在這裏?”吐骨渾的情緒漸漸平複。


    “當然不是今晚,也不在這裏,”郝五九道,“你等我通知,但有一點,你千萬得保密,而且隨傳隨到!”


    “好,你放心,我絕對保密,但隨傳隨到卻不一定行,”吐骨渾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是有定額工作量的,否則趙工頭那一關過不去!”


    “這個不難辦,我來替你搞定!”郝五九道。


    “真的搞得定?”


    “真的可以!”


    “好,如果你真有那天大本事,那我等你,隨傳隨到!”吐骨渾說道。


    “好,那也說說你的條件,”郝五九道,“你需要什麽?”


    “我要你把我從這裏弄出去!”吐骨渾目的很明確,他現在隻想著出去,然後去找猊曼報仇雪恨。


    “這個……”郝五九眉頭微微一皺,“有一定難度,不過一旦時局有變,也不是不可以……不過,既然你承諾幫我的忙,我也一定去找父……一個非常有實力的大人物幫你,隻要他點頭,你就一定能出去!”


    “那你如何確保你的承諾可以兌現?”吐骨渾問,“萬一你做不到,或者食言呢?”


    郝五九沉吟半晌,“這樣吧,每一次切磋完,如果你贏了,減刑三個月,第二天由工廠管理處將減刑證明文件簽發給你,如何?”


    “如果我輸了呢?”吐骨渾皺眉反問。


    “你輸了當然就不減了,”郝五九道,“不過我們承諾如果你有什麽不測或受傷,我們給你提供免費的治療,怎樣?”


    吐骨渾思索片刻,然後走向郝五九,伸出手,“成交!”


    郝五九握住吐骨渾的手,“好,成交!”


    二人接著又聊了一些細節,當所有細節敲定後,二人握手告別,然後吐骨渾轉身離,剛走兩步,他又停下,轉頭道:“郝五九,昨天你欠我半條命,你也別謝我了,真心想謝我的話,你就讓工廠管理處把我那幾個受傷的老鄉的一個月定額工作量免了吧,我代他們先謝過你了!”


    “這好辦!你放心,這個我一定辦到!”郝五九笑道。


    得到郝五九的應承後,吐骨渾一個旱地拔蔥飛身而起,借力廠房的牆壁一個彈躍便消失在夜幕之中。


    待吐骨渾的腳步聲遠逝,那中年男子走近郝五九,低聲問道:“殿下,你覺得這個吐骨渾如何?真的可靠?”


    “古語有雲:仗\義\每\多\屠\犬\輩,負\心\最\是\讀\書\人,像他這樣一個真情流露的仗義之人,秉性應該是不錯的,不似那種奸佞之徒。”郝五九看著吐骨渾消失的方向,“不過他的身手相當了得,似乎不在你張丹豐之下。”


    “嗯,”那中年人張丹豐應道,“我知道,改天我跟他切磋切磋!”


    郝五九點點頭:“走吧,先去見左師師,讓她等太久了,不好。”


    二人並肩躍出廠房,消失於通風管網上的黑暗之中。


    廠房某個黑暗角落,吐骨渾的影子悄然顯現,先前他假意離去,卻又悄悄折迴來窺探郝五九二人的底細,郝五九與張丹豐的談話盡被他一字不漏地聽到。


    “張丹豐稱郝五九作‘殿下’?看來這個郝五九是一個貨真價實的王族貴胄,難怪姓郝,我猜他的真實姓氏是郝連吧?”吐骨渾自問道,心中諸多疑惑一一得到解答。


    “隻是郝五九貴為王族世子,放著大好的福氣不去享受非得要跑來冥都鋼鐵廠受苦受累,如果不是腦子有病,就是有著不可告人的目的,”吐骨渾心中仍有疑惑,“我倒想看看你們葫蘆裏到底裝著什麽藥!”


    待郝五九和張丹豐走遠,吐骨渾再次飛身而出,按沿原路返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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