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西西了然於心:“他把您的稿子都給毀了嗎?”


    她看了一下,那些稿子都已經被弄得太髒了,確實沒有辦法再使用了,就沒有上手。


    老劉顫顫巍巍的從床上起來,然後把痰盂的蓋子給蓋上了。


    程西西嚇了一大跳,連忙上前準備扶住他。


    他卻輕輕地擺擺手,表示自己並不需要她這麽攙扶,然後從抽屜裏麵拿出了一疊稿紙:“每天閑著無事,我發現自己好像能畫不少的東西,也不知道我年輕的時候到底是幹什麽的。”


    他開了個玩笑,自己先笑了出來。


    但是笑到一半的時候,他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麽一樣,笑容都變得僵硬了。


    程西西知道,他就算都過去了,很多事情記憶都已經模糊了,也不可能完全把這些事情全部都給忘了,過去遭受的那些痛苦,他還是一直都記在心裏的。


    這種記憶猶如附骨之疽,永遠都沒有辦法消除,尤其是他這個年紀的人,再想撫平這些傷痕,基本是不可能了。


    她歎了一口氣,真的覺得惋惜的時候,眼睛卻突然忍不住直了。


    她一頁又一頁的翻看著稿紙,眼睛開始越來越亮:“您這是……全都是自己畫的嗎?全都是自己來創作的嗎?”


    老劉有點不好意思的撓了下頭皮:“我畫的也不怎麽好,應該不是什麽專業的,我之前應該沒有當過畫家。不過,畫點漫畫和插圖什麽的,這是我的愛好,做起來也算是得心應手。”


    這點自信他還是有的。


    要不然,被下放到窮鄉僻壤的時候,那些h衛兵也不可能逼著她在牆上寫字畫畫刷標語了。


    還不就是因為他寫的一手好字,有畫得了圖嗎?


    程西西仔細的欣賞著他的作品。


    他的字特別的工整,還帶著一種剛正不阿的風骨,寫出來的效果也特別的漂亮,隨便拿出一幅畫,都是可以直接印在報紙上的。


    程西西從裏麵篩選出了二十幾幅,準備全部寄出去:“您的產出實在是太驚人了,我以為這段時間您最多就能夠畫幾張圖而已,沒想到您畫了這麽多。我先拿這十幾張圖試試水,多投給幾家報紙,肯定會有人要的。”


    她雖然對藝術鑒賞沒什麽特別的心得,但是她還是有一雙發現美的眼睛。


    這麽精美的圖,對比之前報紙上那些粗糙的插圖,那簡直就是降維打擊啊!


    程西西很有信心:“您接下來有時間可以再畫點,最好躺著休息,到時候報紙下來了,您再根據投稿要求約一些稿子,這樣對您最好,報社也能夠得到他們想要的東西。”


    老劉笑著點了點頭:“好好好,閨女,我都聽你的!”


    這個老年人的眼睛裏麵永遠都閃爍著信任的光芒,眼睛亮晶晶的,簡直就像是夜空中的星子一般的亮。


    程西西有點看不得他這種亮晶晶的眼神,這種被過分信任的感覺雖然非常好,但是也給她帶來了一點點的負擔。


    她連忙微笑著安慰道:“您畫的是真的不錯,相信自己!”


    雖然現在報紙受製於隻能刊登一些非常重要的信息,還沒有像後世那樣,可以做出各種各樣的內容,所以需要圖畫的情況並不是那麽高,但是並不代表這種需求並不存在。


    而且,很多報刊在這個時候已經開始轉型了。


    雖然改動並不是特別的大,但是至少他們對圖畫的要求開始越來越多了起來,老劉有這麽好的技能的話,想必也是不難的。


    程西西先是小心翼翼地把那些畫稿全部都放到了自己隨身的包裏,然後拿起了旁邊的痰盂,就準備直接倒出去。


    老劉原本都準備安心的躺迴去了,看到此情此景,嚇得連忙從床上跳了下來:“這東西實在是太髒了,算了!我來吧!”


    程西西倒是毫不在乎的笑了一下:“沒事的。”


    老劉堅決不肯非要自己去倒。


    程西西隻好排在他的後麵,看到他精力體力都比之前好了很多,不在像之前那樣,隨時都可能會頭暈眼花,腦子昏昏沉沉,隨時都可能直接摔倒在地上的樣子,終於鬆了一口氣。


    看樣子他是沒事了。


    老劉也說道:“我最近感覺自己好了很多,你迴去跟臨江說一聲,就沒必要非要給我找個護工了,如果我投資這些稿子能賺錢的話,我就第一時間把錢還給你們!”


    他已經很久沒有感受過別人的善良了,現在遇到善良的人,他恨不得把自己的一切都掏出來。


    可惜,這麽多年以來,他的生活窮困潦倒,實在是沒有任何攢下錢的機會。


    否則,他必將傾其所有。


    程西西看了他一眼,眼神之中卻微微有了些清明:“您老以前是不是做過教師?”


    老劉頓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雖然過去的記憶並不是特別的清晰,但是有一些片段他還是記得的:“是的,你是怎麽看出來的?”


    程西西笑了:“您有很多職業的小習慣,比如說手指會很不自覺的敲著牆麵,說明你之前有敲黑板的習慣,同時,您做事情都非常認真,應該是當過教師的。”


    老劉笑了一下:“沒想到你這姑娘觀察能力還挺強的,那你看看,還能從我身上得到什麽信息?”


    程西西想了想,忽然忍不住搖了搖頭。


    她一時半會還真想不起來更多。


    不過,她看向老劉那雙雖然蒼老滄桑,卻依舊十分明亮的眼睛的時候,心中不由的一動,忽然就覺得自己好像跟他特別的有緣分似的。


    她就笑了:“您要是做過教師的話,現在村裏對您和其他人的風頭已經減輕了很多,您要是迴去的話,說不定能輔導一下學生們的高考。”


    程西西熱切的眼神讓他不忍拒絕。


    他頓了一下,然後抬起頭來說道:“你真覺得我能給他們輔導?”


    程西西點點頭:“當然!”


    現在距離高考也就隻有一個多月左右的時間了,所有的學生都快要抓狂了,感覺自己複習什麽都複習不過來。


    所以,這個時候如果能有個老師來幫忙總結一下,答疑解惑,那肯定是很合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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