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荷驟然聽到有人在她頭頂上方質問她。


    嚇得癱坐在地上。


    隻見一個劍眉星目,鳳眸淩厲,臉龐如雕塑一般的俊美男子,身上一席白衣,倒是中和了他身上那點淩厲的氣勢,頗有種謫仙般的氣質。


    “我......不是宮女,我是掖庭的秀女。”


    在宮中出現男人?


    可這男人沒穿龍袍,應該不是皇上。


    或許是皇上的兄弟?


    “王爺?”


    蘇青荷見眼前男人遲遲不說話,便試探性地問了句。


    “王爺?”


    洛長安終於開口說話了,他呢喃了這兩個字,聲音溫潤如玉,蘇青荷忽然就被這道聲音吸引住了,呆呆地望著洛長安這張臉,天下誰不喜歡美男呢?


    趙全本想提醒蘇青荷這是皇上,洛長安趕忙製止了他,還讓他去不遠處等候。


    “秀女?你叫什麽名字?還挺聰明,猜到本王的身份。”


    蘇青荷覺得這個王爺看起來還挺好說話的,她咽下藏在腮幫子裏的雞腿肉道:“我叫蘇青荷。”


    洛長安仔細呢喃著這三個字,記住了,待會殿選,就要她了。


    冰天雪地裏啃著烤雞腿的女子,有趣!


    “你的雞腿很香,還有嗎?本王最近食欲不振,倒是被你的雞腿勾起了食欲。”


    蘇青荷一手緊緊握著雞腿,另一隻手捂住自己的胸前的雞腿,護犢子似的。


    “不行,我不能給你,這是我要帶給我婢女的。


    王爺身份尊貴,每日吃的東西定然是山珍海味,您想改變口味,偶爾吃雞腿,讓人給你做就是了,可我的婢女平日裏根本吃不到這麽好的食物,我要帶給她,不能給你。”


    蘇青荷很堅定,半點也不畏強權。


    洛長安哭笑不得,可笑著笑著又覺得有些心酸。


    或許在這些底層人民眼中,烤雞腿是一樣難得的大餐了。


    洛長安疑惑道:“難道你們在掖庭吃不上這些東西嗎?”


    蘇青荷如實迴答:“平日裏掖庭裏吃的最多的食物就是拍黃瓜,炒雜菜,偶爾會有辣椒炒肉吃。


    今日是殿選,劉嬤嬤說貴妃娘娘特意讓司膳局的人給我們做烤雞腿,這真是我入宮以來吃過的最好吃的東西了。”


    蘇青荷一臉滿足,有吃的她就高興,有好吃的更加高興,全然忘了入宮後受的苦和不易。


    洛長安的臉一下黑如鍋底,掖庭秀女的生活起居是由錦貴妃管理的,堂堂秀女,竟吃這麽差的飯菜,錦貴妃自己的生活卻是異常奢華,也不怕落選的秀女出宮後對她詬病嗎?


    洛長安從懷中掏出一塊帕子遞給蘇青荷:“吃完記得擦擦手和嘴,殿選時好好表現,入了宮,你的福氣在後頭呢。”


    蘇青荷接過洛長安的帕子道謝後,搖搖頭道:“我不想入選,我想迴青縣老家去,宮裏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誰愛待誰待,反正我不留在這,開開眼界就夠了,迴去跟哥哥和姐姐分享。


    我看這批秀女,比我好看的大有人在,肯定輪不上我。


    美貌比不過人家,才華更是不比別人,我又不喜歡皇上,我才不要待在宮裏呢。”


    蘇青荷的算盤打得很響,洛長安更加饒有興致地盯著蘇青荷的臉,試圖要將她的每一寸五官都牢牢記住。


    若她入了宮,侍寢時發現自己就是當今皇上,會不會後悔在禦花園裏說過的這番話?


    洛長安忽然有些期待看到她的反應。


    “依本王看,你今日必定入選!”


    撇下這句話,洛長安就背著手離開了。


    蘇青荷氣得跺腳:“你這個王爺,怎麽詛咒我呢!”


    說完,憤憤不平地咬了一口雞腿泄憤。


    殿選時,蘇青荷是第一批走上前的。


    所有的秀女都必須垂著眼睛,不能直視上首的皇帝。


    蘇青荷被分到第一批時,整個人猶如被雷劈了一道,怎麽這麽倒黴?


    可轉念一想,早死早超生,趕緊落選迴家去了。


    洛長安今日本不想來殿選,但今日在禦花園遇到了那個有趣的女子,洛長安要來親自把人留下。


    他隨手指了三個人,在趙全耳邊吩咐了幾句,接著便轉身離開了。


    “蘇青荷,宋婉,陳可晴賜香囊,其餘女子全部賜花離宮!”


    此話一出,蘇青荷的腦袋轟隆一聲。


    什麽?自己入選了?


    蘇青荷隻覺得腦袋嗡嗡的,耳邊所有人的話都聽不清了。


    宋婉拉著旁邊的陳可晴興奮道:“我們入宮了?就這麽容易?皇上還沒問我們幾句話呢?”


    其餘女子怨氣滔天:“怎麽迴事?隻入選三個?皇上都還沒看到我們呢?怎麽就賜花了?”


    蘇青荷隻覺得腦袋越來越脹,氣得直接往後倒去。


    氣煞我也!


    竟被那個王爺說中了,這是開過光的嘴巴吧?


    我的青縣,我的阿父,我的哥哥姐姐,我在青縣的私房錢和美食,都沒了......


    椒房殿裏,錦貴妃品著長信殿那邊送來的美人尖,質問身旁的碧雨:“什麽?今日皇上在禦花園遇到了一個秀女?


    哼!怪不得剛才殿選時,本宮見皇上饒有興致的模樣,原來是秀女中出了一個狐狸精啊。”


    錦貴妃狠狠咬著後槽牙,盛怒之下,摔碎了內務府新送來的那琉璃茶盞。


    “皇上感興趣的那個女子,定然在這次入選的三個秀女當中。”


    碧雨悄然說道:“娘娘,似乎今日那個蘇秀女在大殿上暈倒了,趙公公似乎很緊張,讓人將她送往鳳凰殿醫治了。”


    “什麽?”


    錦貴妃氣得臉都扭曲了:“看來就是這個蘇秀女了。”


    碧雨點點頭:“娘娘,聽聞皇上打算讓她一直住在鳳凰殿了,她是青縣縣令之女,按祖製,隻能是個答應,但皇上給了她鳳凰殿,恐怕是要把她放在心尖上寵啊!”


    “大膽!”


    錦貴妃勃然大怒,狠狠一巴掌扇到碧雨臉上:“在本宮麵前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你還不清楚嗎?什麽心尖上?皇上的心尖隻能有本宮一個人。”


    “是,奴婢知錯。”


    碧雨捂著臉,泫然欲泣。


    錦貴妃喜怒無常已經不是一日兩日了。


    陳可晴和宋婉被封為才人,宋才人住在合歡殿,陳才人在青鏡殿,錦貴妃見陳才人似乎不太靈光,比較安全,應當入不得洛長安的眼,便將她的住處安排到常寧殿,將蘇青荷遷往青鏡殿,理由便是蘇青荷在大殿上暈倒,不詳。


    錦貴妃是先斬後奏的,等洛長安知道時,錦貴妃已經火速把蘇青荷主仆丟到青鏡殿去了。


    蘇青荷本就被嚇暈了,這會來迴遷宮,怕是對她身體不利,洛長安便也先由得她住在青鏡殿了,等她身體好些再安排。


    再者,這也算給錦貴妃一個麵子,以免洛長安自己表現出對蘇青荷太多的愛護,讓錦貴妃這個善妒的婆娘早早對蘇青荷下手。


    各地事多,洛長安便也不著急寵幸新人,左右人都在宮裏了,也算給太後一個交代。


    再加上蘇青荷還在病著,洛長安便把寵幸後妃一事先放一放,繼續由王五代替自己去椒房殿與錦貴妃歡好。


    到了三月初,洛長安的政務告一段落,忽然想起正月時在禦花園遇到一個偷吃烤雞的少女,便想著去寵幸一番。


    一問,竟是那位蘇答應還病著。


    “怎麽病了那麽久還沒好?這身體也忒差了。”


    洛長安當初在禦花園遇到,隻是對蘇青荷感興趣罷了,還不到特別喜歡的地步。


    如今見她久病不愈,也不知是真病了還是裝病,畢竟當時在禦花園,這位蘇答應可是口口聲聲說自己不願意入選,不喜歡皇上,她想迴家。


    若是她真的不願做自己的女人,那自己也不強求她,等哪天天下大赦,放宮人出宮時,尋個由頭把她送出去自由自在就是了。


    “罷了,趙全,你讓太醫院好好給她看看吧。”


    “是。”


    洛長安很快就忘了自己曾在禦花園遇到一個偷吃烤雞的少女,每日沉迷政務無法自拔。


    青鏡殿的破床榻上,蘇青荷形容枯槁。


    月兒紅著眼,啜泣著緩緩走進來:“小主,那幫勢利眼的奴才,奴婢使銀子都不管用了,他們見小主家世不高,便可勁地欺負,奴婢問了好多人,都沒人告訴奴婢太醫院怎麽走,奴婢想自己去找,他們就把奴婢打迴來,讓奴婢不要亂跑,以免衝撞了貴人。”


    可月兒不知道,自己的主子已經快死了。


    蘇青荷死前都不知道,在自己每日吃的食物中,有著錦貴妃給她下的慢性毒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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