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長安再次迴到青鏡殿,月兒說蘇青荷已經睡下了。


    他躡手躡腳走過去,輕輕撫過蘇青荷的臉。


    因哭泣,眼尾和鼻頭都還紅紅的。


    洛長安頓時泛起一陣心酸,無限的內疚也從心底彌漫開來。


    他擰著眉心,眼珠子緊緊盯著蘇青荷囁嚅的嘴唇。


    他把耳朵湊過去細細聽,卻仍聽不見她說什麽。


    洛長安在蘇青荷耳邊小聲問道:“嬌嬌,說什麽呢?”


    “狗皇帝。”


    蘇青荷在床上把腳一蹬,夢裏氣急敗壞地囈語。


    洛長安愣了一下,周圍服侍的宮人也噗通一聲跪下。


    洛長安抬手示意眾人出去。


    它拉住蘇青荷的手,輕輕捏了捏,無奈承認:“嬌嬌說得對,朕是狗皇帝,怎能讓你誤會,怎能讓你心緒不寧日日傷心。”


    蘇青荷絮絮叨叨,罵了不少東西,洛長安聽不清,但他知道,蘇青荷怨氣頗深。


    罵著罵著,蘇青荷竟在夢中哭了起來。


    “阿父,我想離開皇宮,我不想在這待了。”


    洛長安的腦袋轟隆一聲,心立即跌落穀底。


    蘇青荷竟存了離開自己的心思?


    洛長安離開時,臉色很不好,還吩咐宮人不必告訴蘇青荷自己來過。


    他把自己關在長信殿,一言不發地批折子。


    不多時,建章殿李嬤嬤來請。


    洛長安煩躁地把桌上的白玉鎮紙丟了出去,嘩啦啦碎了一地。


    李嬤嬤不顧地上的碎片,徑直跪下求饒。


    洛長安的聲音卻聽不出喜怒:“原來是李嬤嬤,不知找朕何事?”


    李嬤嬤顫巍巍道:“皇上,太後娘娘有請。”


    洛長安頭也沒抬:“朕的折子都快堆成山了,不如李嬤嬤替朕批一批,何時批完,朕就何時過去?”


    李嬤嬤嚇得臉色大變:“皇上,您就別打趣老奴了。”


    洛長安:“迴去告訴母後,朕忙得很,等朕忙完了,自會去建章殿給母後請安。”


    “是。”


    李嬤嬤倉皇而逃。


    洛長安掌握著青鏡殿的所有情況,蘇青荷何時醒來,何時用膳,用了多少,洛長安都一清二楚。


    蘇青荷醒來的時間不長,也沒胃口用膳,沒一會又沉沉睡去。


    洛長安忙到深夜,等到太後準備就寢時,洛長安才去建章殿。


    他是故意的,故意和太後鬥氣。


    太後不情不願起身陪洛長安喝茶。


    “皇帝,千雪的情況你很清楚,嫁是嫁不出去了。


    她於你有救命之恩,你該為她的終身大事負責。”


    洛長安:“朕明白,朕這就下旨給她挑個好夫婿,定把她風光大嫁。”


    太後:“哀家不是這個意思,皇帝,哀家是讓你娶她。”


    洛長安:“天色雖晚,母後倒也不必做如此不切實際的夢。


    母後知道的,朕哪怕將千雪收入後宮為妃,也不會寵幸她。”


    太後搖頭道:“皇帝,哀家不是讓你納她,是娶她為皇後。”


    洛長安:“那就更不可能了,朕心中的皇後,隻有青荷。”


    太後歎了口氣:“哀家也知道你的想法。


    隻是青荷家世太低,年紀也還小,又容不下其他嬪妃,到底是不適宜當皇後。”


    洛長安冷笑一聲:“朕記得當年母後的家世夠高了吧,年紀也不小吧?母後不也當不成皇後嗎?”


    “你......”


    太後再次被氣得拍案而起。


    洛長安抿了口茶繼續道:“母後不也想與父皇一生一世一雙人嗎?


    可最後父皇因為權勢,不得不去周家女為後,母後不也傷心欲絕嗎?


    為何如今就不能體諒青荷?母後是在嫉妒嗎?”


    太後氣得直喘氣:“皇帝,哀家是你母親,你怎麽能這麽說哀家?”


    話音剛落,洛長安也拍案而起:“母後,您也知道朕是你親兒子。


    青荷是你親兒媳婦啊,她為您生了您的親孫啊。


    從前你們不是關係融洽嗎?為何如今倒是容不下她了?”


    太後:“能生皇嗣的女人不止她一個,千雪也同樣可以。


    千雪看起來比青荷更好生養,皇帝,你無論如何都要娶她,就算還她的救命之恩了。”


    洛長安驟然把桌上的茶杯掃落在地,嘩啦啦碎一地。


    濺起的茶水打濕了洛長安身上的衣裳。


    “母後,朕會想辦法補償千雪和永昌侯府。


    但娶千雪為妻,絕不可能。


    母後若不想與朕這點母子情分都消磨幹淨,那就請母後不要多言。”


    洛長安拂袖而去,太後站起來大喊:“皇帝,你為何要讓哀家難做?”


    洛長安苦笑著扯起嘴角。


    母後,您又何嚐不是讓朕難做?


    李嬤嬤上前安慰太後,太後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皇帝變了,翅膀硬了,再也不肯聽哀家一言了。”


    李嬤嬤歎著氣,搖著頭。


    她想說:明明變的是太後娘娘您啊。


    最終李嬤嬤轉了個話頭:“太後娘娘,皇上已經快而立了,您不該再像小時候那樣替他做決定。”


    太後像是想起什麽,眸中一亮:“對啊,皇帝已經快而立了,哀家說不動他。


    可青荷還小,哀家可以去勸說青荷啊。”


    李嬤嬤眼神飄忽,忍不住又歎了口氣。


    青鏡殿裏,蘇青荷腹中胎兒正踢得厲害。


    她深知不能這麽一直消沉下去。


    迴想去年秋獵時遇到羅靈珊,自己還信誓旦旦說假若洛長安有了新歡,自己定會跑得遠遠的。


    可如今她能跑去哪?


    一旦自己走了,孩子怎麽辦?蘇家人該怎麽辦?


    自己不能就這麽走,那樣對身邊人太不負責了。


    蘇青荷想得頭疼,便睡著了。


    一連三日都是如此,洛長安每次來到,蘇青荷都在睡覺。


    她很清楚身邊有人坐下,可蘇青荷一直在夢魘中無法醒來。


    莫名的恐懼像四周源源不斷湧來的洪水,讓她越來越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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