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嫂,你前幾天不是說沒尋摸到什麽好東西,給大膽補補身子嗎?正好昨天許光明去接娘的時候,二哥二嫂在咱們大隊裏四處給淘換了兩隻老母雞迴來。


    我嘴饞,昨天纏磨著吃了一隻。今兒一大早呀,咱家老太太就把這雞給裝袋子裏,巴巴的給你送過來了。我估摸著這老太太是怕我今兒半夜起來忍不住,再把這雞給生啃了,到時候虧了她孫子的嘴。


    三嫂你趕緊接過去吧,快點拎到一邊放起來,別招我眼珠子了!”


    話音落地,孟恬把老娘手上拎著的袋子拽過來,塞到了三嫂的手裏。


    該說不說,跟好人學好人,跟花虎子學咬人,這老話說的從來不帶有錯滴!估摸著該是跟她家人精一般的老許同誌,睡的時間長了,瞧瞧她現在這張小嘴多能叭叭?


    也特別會看眼色說話了,察覺到老娘和三嫂之間那些輕微的不自在,張嘴就是這麽一番自我調侃的插科打諢,瞬間逗笑了所有人。


    “你這丫頭渾說個啥,俺是那樣的人嗎?這要萬一叫女婿給聽到了,還以為俺背地裏怎麽怎麽虧待你了呢!眼瞅著也是要當娘的人了,還跟個小孩子一樣隨口由心的張嘴就來。”


    孟老娘哭笑不得的笑罵了閨女兩句,察覺到婆婆的態度軟和了下來,劉芬也趕緊順著小姑子給的台階,麻溜的接上話。


    “哈哈哈,娘,小妹她也就是開玩笑這麽一說。咱們家誰不知道你最疼她了呀?這不就是小丫頭擱您麵前撒嬌呢嗎?”


    說著把手裏的袋子往廚房地上一扔,順手帶上門,趕緊轉迴來招唿著人。


    “娘,小妹,快進屋裏坐。喝點水解解乏,今兒上午這天兒還挺熱的呢。”


    “就是,春天的太陽居然也這麽曬人,等過幾個月我生孩子坐月子,正是趕上天熱的時候,你說我跟誰說理去呀。到時候怎麽辦啊?想想我都愁的慌。”


    “你也別瞎操心了,那熱天生孩子的又不是你一個,其他人的生活條件跟你比還差的遠了呢,那人家豈不得活活的愁死?車到山前必有路,走到哪步講哪步,你想那麽遠幹啥呀?”


    姑嫂兩個你有心我有意,一邊一個扶著孟老娘的胳膊,把人給架到堂屋裏去坐下。


    劉芬她奶奶拎著一壺涼白開,臉上的神情不像上迴那樣含沙射影的不滿,此時是一臉客氣的笑容啊。


    “建設他娘,趕緊喝口水潤潤嗓子。你看你這大老遠的從鄉下過來,也怪不容易的。晌午的時候就別走了,叫小麗出去買幾個菜,在家吃個飯吧。


    正好也看看你這大胖孫子,得有好幾個月沒見了吧?瞧瞧現在這小奶娃,真的是一天一個樣,變的指定你都認不出來了。


    唉喲,一天天的可會折騰人了這小子,難帶的很。我這一把老骨頭呀,差點沒搭在他身上!”


    孟老娘眼神閃了一下,臉上也浮起了分外客套的笑容。


    “多謝你的好意了劉家嬸子。俺們擱這兒坐坐就得走,還得迴去燒飯呢。


    唉,你是不知道呀劉家嬸子,俺是昨個女婿專程去鄉下接來的,就為了俺家這不成器的丫頭。


    你看她這肚子不是月份大了嗎?她現在的情況呀,跟她三嫂當時也差不多。家裏頭也沒個長輩能看顧的,自己又啥啥都不懂。


    女婿一天到晚在家在外,都擔驚受怕的牽掛著。他可還要在外頭忙工作呢,那哪能這麽分心思呢,你說是不?


    俺這當老人的,可不是得一碗水給端平嗎?既然當初能看兒媳婦懷胎生產,那現在就能看閨女懷胎生產。


    也幸好這邊有劉家嬸子你給坐鎮,要不然的話,俺還真不能這麽放心呢!”


    孟老娘果然不是好惹的性子,除了對她老閨女沒招兒,其他人誰也別想輕易的在她手底下討到便宜。


    當初不是你自己上趕著要帶孩子的嗎?


    她一口一聲劉家嬸子的稱唿著,就差沒指名道姓的點出來,這孩子已經是你劉家的人了,承的是你們老劉家的香火,你帶他不帶他的在俺跟前表什麽情?邀的又是哪門子功勞?


    孟老娘嘴角掛起的那抹冷笑,看的劉芬心裏直突突。她當然知道這個事情上自己是理虧的,畢竟建設並不是真的入贅給她們劉家的上門女婿。


    其實一開始並沒有想過要叫孩子承劉家的姓,可是她這人生來耳根子軟呀,總是容易被別人給左右了想法。說好聽點她是聽勸,說難聽點就叫沒主見。


    給她爹續上一脈香火,百年之後,還能有人在他老人家的墳前磕頭燒紙,這個誘惑實在是太大了!可是劉芬當時卻忘了一件事情,這孩子雖然是她唯一的孩子沒錯,可這也是孟建設唯一的孩子啊!


    她被爺爺奶奶姑姑圍在身邊,這麽左說右說的一頓洗腦,居然真的就跟丈夫開口提出了,讓孩子姓劉的要求。


    到現在都還能清楚的記得,孟建設當時眼中的神情,那是一種會讓她說不上來的心慌。當時就覺得自己大概是做錯了,可是對方點頭答應了,她就又覺得,也許孟建設他沒有那麽看中兒子承誰家的香火。


    但是從那以後,劉芬麵對丈夫和婆家人,就會莫名的有些心虛氣短。


    就比如說現在,明明她也聽出了奶奶和婆婆之間的言語機鋒,可卻什麽話都不能說。


    奶奶是從小疼愛自己的奶奶,現在這麽大把歲數了又幫著自己照顧兒子,她一個當孫女的不好開口駁斥。但是婆婆也是以前對自己百般照顧的婆婆,又有兒子易姓這麽個事情擱裏頭,她一個當兒媳婦的,還敢說什麽硬腔話呢?


    苦逼的把求救眼神拋給了小姑子,孟恬瞧著她三嫂兩頭受氣的憋屈樣,都替她難受的慌。可是這圓場她還不能不打,就算誰的麵子都不看,這不是還得看她那倒黴催的三哥呢嗎?


    唉,你看這事兒鬧的吧。


    要是放在幾十年以後,地下那正在四處扒拉手腳的小胖孩子,愛跟誰姓跟誰姓,他願意跟狗坐一桌都沒人攔著。


    可是放在這個時候,那就不是一樣的說法了。別說孟老娘對這事兒下不去了,就是孟建國都在家裏叨叨了好幾次。畢竟孟建設目前就這麽一個孩子,萬一要是以後都沒有了呢?


    那他老劉家的香火是有人承了,他家墳頭上是有燒紙的後人了。可他弟弟怎麽辦呐?以後再過個三代五代的,誰還能記得在他弟弟墳頭前給添張紙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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