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概不一定知道吧,要不然許光明怎麽可能隻抓張小環?”


    “不知道?嗬,他要不說那老娘們上哪兒舉報你的身份去?當初俺就不該聽娘的,分給他們救命糧。吃了周家的糧食,轉迴頭來害你,真他媽妥妥的白眼狼!”


    二哥越想越懊惱,這要不是許光明手段更高一籌,他妹妹現在指不定在哪個牛棚裏受罪呢。


    “這事兒你別管了,俺來處理。你以後安生的跟妹婿好好過日子就成,其他的閑事兒少管。”


    “嗯,你也悠著點,別掉誰坑裏去了。”


    “俺一個八輩貧農的泥腿子,能出啥事兒?盡會瞎操心。”


    摸了摸妹妹的小腦袋,孟建國笑的舒心,說話的聲音都輕快了不少。


    “你們那婚房拾掇的咋樣了?俺擱張家灣大隊,托人給你打了一對大箱子當嫁妝,還有一套桌椅板凳,迴頭做好了就給你送過來。”


    孟恬聞聲拒絕。


    “我不要!你本來手裏就沒錢,給我準備什麽嫁妝啊?趕緊迴去退了。”


    “又胡說個啥?你看誰家閨女出嫁沒有嫁妝的?又不是沒娘家了。俺是手裏頭沒錢,可這打嫁妝的木頭也不用錢呐。


    用的是咱家老屋後頭的樹,聽說還是咱爹小時候跟著咱爺種下的。正好給你當嫁妝,算是咱爹給你置辦的。”


    他又小心翼翼的伸手進懷裏,掏出一個花布手絹一層層打開。


    “給你。這是哥給你置辦的。”


    “你哪兒來的錢?你幹嘛去了?!”


    孟恬唰一下站起來,拽著她哥的胳膊上下檢查,急的憋紅了眼睛。


    “你趕緊說,到底幹什麽了才弄這麽多錢來?說!”


    “別急,你別急,聲音小點兒!”


    扭頭看看門口的方向,好在老娘沒聽到這邊的動靜,他才輕聲的迴道。


    “放心,俺啥都沒幹。”


    其實他說謊了。


    明明他就是跑大隊後麵的山裏頭,趴了好幾天。可惜現在世道不行,外圍的獵物要麽被人們吃光了,要麽就跑深山老林裏去了。實在是沒那個本事進深山,隻能擱外麵轉悠了好幾天,空手而迴。


    今天帶著壓箱底兒的野山參去收購站,本來是想著碰碰運氣,看能不能多少換點錢給他妹妹當壓箱銀。


    誰能想到他運道來了。


    湊巧撞上一戶體麵人家,正急著尋老山參續命,這才讓他換迴了五百塊錢。


    聽著她哥用特別竊喜的聲音說著前因後果,看看他半白的頭發,打著補丁的衣裳,還有這風霜滿麵的滄桑眉眼。


    孟恬的眼淚,嘩啦啦的往下掉。


    “誰叫你把那根野山參給賣了的?那是在關鍵時刻能吊命的你知不知道?孟建國,你對我這麽好幹嘛呀?”


    這憨實老成的漢子,看著他嬌氣漂亮的妹妹哭成這樣,急的手掌來迴伸了好幾次,才小心翼翼的用粗糙的手背,輕輕的給她抹了抹眼淚。


    “你看你這丫頭,哭啥呀哭?


    俺是你親哥,一個爹生的崽子。對你好不是應該的嗎?


    快別哭了啊,挺大個丫頭的了,見天的哭鼻子像什麽話?當心人家知道了笑話你。”


    “哥~~”


    孟恬趴在他寬厚的胸膛裏,哭的止不住眼淚。這個時候,她突然領會到了一個詞。


    長兄如父。


    從她倒黴催的被弄到這個世界裏來,孟建國這個沉默寡言的哥哥,就一直身體力行的在做著這一點。對她這個妺妹,甚至比別人家的父親對女兒,做的還好。


    孟建國被她哭的,也有點啞了嗓子。


    “你別哭了,聽話啊。賣就賣了唄,本來那玩意兒也就是俺以前擱山裏刨迴來的,又不要啥本錢。


    東西是死的但人是活的,能派得上用場,就是劃算的買賣。


    你說你一個大家千金,跟著俺這麽個沒出息的哥,叫你吃苦受罪就不說了,哪能結婚的時候空著兩個手就嫁人了?不得擱人家麵前矮一截?


    俺知道這點兒錢要擱以前比起來,還不夠給你吃幾頓飯的花銷。可這是俺給你置辦的嫁妝。甜甜,你別嫌哥沒本事。”


    這是他的真心話,孟建國知道委屈了妹妹,可他也真的竭盡全力了。抬頭看著房頂,使勁的睜了睜眼睛,他不想叫眼淚落下來。


    不遠處的孟老娘站在廚房門口,佝僂著腰身深吸口氣,把嗓子裏的疼痛感咽下去,又轉迴去繼續忙活午飯。


    她是當娘的,可得堅強一些。


    世道就是這樣,哭啥呢?


    抬手抹去眼尾處的水漬,平靜的好像剛才那一滴老淚,不是從她的眼角滾落下來的一樣。


    哭了一陣平複下心情,孟恬才坐迴去。一邊打著哭嗝,一邊指著她哥手裏的那卷紙幣說。


    “別瞎高興了,被人坑了都不知道。那是有了年頭的野山參,就賣了五百塊錢還樂什麽呀?品相那麽好又那麽大的,價格可以再往上翻一翻。甚至人家真急著要的情況下,翻兩翻都不成問題!”


    不愧是經商世家出來的大小姐,看問題一針見血。給孟建國聽的又震驚又惱怒。


    “啥?俺被人給騙了?!”


    他光知道那玩意兒應該值錢,可,可他不知道居然這麽值錢啊!


    完犢子!買他野山參那人的口音,一聽就是外地的。現在指不定都跑哪兒去了呢,再懊悔也沒用,追不迴來了。


    “其他的藥材我不清楚,可這人參以前我媽媽經常要用的。我記得以前家裏用過一根野山參,可跟你手裏頭的那根沒法比。品相差的遠了,可是就那樣的,我外公還說花了1000出頭,才拿下來的呢。”


    這可真是,越聽越惱的想撞牆!


    “俺咋這麽蠢呢?平白無故吃了這麽大個虧!不行,俺現在趕緊去收購站門口轉轉,看還能不能堵到那人。”


    剛急慌慌的轉身想走,被抬腿走進屋裏來的許光明被叫住了。


    “二哥你別急,這事兒交給我。”


    “妹婿你都聽到了?”


    孟建國感覺自己臉皮燒的厲害,犯了這麽大個蠢,還被人給聽了個正著。他這大舅哥的臉麵有點掛不住。


    “嗯,二哥你先坐下,聽我說。”


    把手裏拎著的包放進媳婦兒懷裏,順手揉了揉小寶貝的腦袋,聲音寵溺的不行。


    “給你。托人從京城帶過來的糕點零食,糖不可以吃太多,當心又牙疼。自己到一邊吃去吧,我跟二哥聊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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