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光明看看灶屋,目光停了幾秒,腳下才轉了個方向。跟著對方來到前屋的門口,他規矩的沒有抬腿進去,倒是孟建國招唿了一聲。


    “進來吧。”


    主人家相邀,隻好客隨主便。


    孟建國關上門,從壓箱底兒的大棉襖下麵,摸出了一個棗色的小木盒子。在手裏來迴掂了兩下,才咬牙拿出來。


    “光明,你這頭一迴登門,又帶了那麽老些的吃食過來。俺們鄉下人家也沒啥值錢的好東西,這裏頭裝著一支野山參,是俺前些年碰巧在山裏得的。就給你當迴禮了。”


    “二哥,你這是幹什麽?”


    動作麻利的往後一步,閃避開對方塞過來的舉動。


    “拎點東西過來給孩子們吃,也就是我這當長輩的一點子心意。你這麽一弄,不就是見外了嗎?”


    “不是那個意思,你的心意俺都知道,但是不能硬占你便宜。那些東西現在可難淘換的很,俺清楚。再說了,這也是俺這當二哥的一點心意。這頭迴登門的,哪能叫你空手迴去?多不講究?”


    這話是孟建國的心裏話,但是能狠心把家底兒給舍出去,最關鍵的一點,還是想給他妹妹做臉。


    不能因為落魄了,就叫人家瞧不上眼。


    可許光明除非是腦子被驢給踢了才會接下來,於是推脫的也有理有據。


    “沒有這麽個說法!那點肉花點錢花點票就能弄來。但是二哥你手裏的這東西,現在可不是有錢就能尋到的!


    我要真收下來,那我許光明成什麽了?二哥,你這不是打兄弟的臉嗎?還是說其實你也不想我下次再登門,所以故意擠兌我呢?二哥,我是真心想當老孟家的姑爺來著。你別硬往外攆我啊!”


    說完他故意把臉繃起來了,還真唬住了孟建國。本來就不是啥花花腸子彎彎繞的人,哪能玩的過精明的許光明?


    反正直到最後把人給送出了江河大隊,這根山參還老實的躺在他的兜兒裏。


    三個人一路步行走到公社,他們來的比較早,孟建設捋起袖子看了眼時間。


    “才兩點都不到呢,還有半個小時左右汽車才能來。要不然光明你先騎車迴去吧,我跟小妹自己在這兒等就行了。”


    孟恬的一張小包子臉,頃刻間皺成了苦瓜。那趟破班車,真的一分鍾也不想再坐!但凡是道能近一點,她都恨不得11路腿著迴去。


    許光明看看小丫頭一臉想死的苦大仇深,垂眸考慮了一下,還是把話說出了口。


    “三哥,要不然我騎車帶她迴去怎麽樣?反正也就一個多小時的路,也省的她遭那個罪。正好有些事情,需要找她說說。”


    嗯?!


    兄妹倆再次神同步的抬頭。


    許光明使了個眼色,孟恬瞬間秒懂。


    “好!”


    “不好!”


    同時脫口而出的聲音,卻是完全相反的兩個答案。


    “孟大美,你腦子呢?”


    孟建設氣的拍了她一下,雖然是私下裏認了這個妹婿,可這不是還沒有過明路呢嗎?這孤男寡女共乘一車,要是叫人家給看見了,到時候好說不好聽哪。


    “三哥,我真的不想再坐車了。本來上午暈車的症狀就還有一點,現在一想到還要坐,真的是想死的心都有!”


    迴想起那股子濃鬱的汽油味,她就生理性反應的想吐。兩隻大眼睛可憐兮兮的盯著在場的人,真就是叫人怪心疼的。


    這,孟建設也猶豫了。他自己以前也總是暈車,可是像這丫頭一樣,恨不得把膽汁都給吐出來的情況,還真的是少有。


    看舅子哥是動搖了,許光明趕緊保證。


    “三哥你放心,我是個人民公安,絕不會幹什麽違法亂紀的事情。一定會全須全尾的把她帶迴縣城。”


    旁邊的事主還在猛點頭。


    “我真的不想再坐汽車,我想坐許哥的自行車迴去。實在不行的話,三哥你陪我一起好了。”


    “我陪,我怎麽陪?要不要聽聽你說的是啥?敢情是你坐車我地奔唄?”


    “我不管,反正我不坐汽車了!”


    孟恬耍賴的兩三步竄到車後座上,給孟建設氣的又想拍她。許光明把車往前推了一步,叫他的手落空。


    “那三哥,我們先走了。城裏見。”


    說完長腿一跨上了車,腳下一個用力,車軲轆就滾出去老遠。


    “唉,你騎慢一點兒!臭丫頭你別東張西望的,坐穩當。”


    “知道啦!你自己路上當心。”


    清脆的少女聲音,越行越遠。


    孟建設恨恨的踢了一腳路邊的雜草,氣的連聲抱怨。


    “你個缺心眼子的,馬上就掉人家坑裏了,還這麽上趕著的瞎樂呢,以後有你著急亂蹦的時候!”


    而遠去的一車二人,是絕對聽不到他的這些碎碎念的。


    許光明心情高興的都壓不住唇角的笑了,載著自己心儀的姑娘,在暖陽微薰的輕風中,看著道路兩旁的花草樹木。車輪一點一點滾過那些瑣碎的時光,心裏的甜,就絲絲縷縷的滲了出來。


    一切都是心動的模樣啊!


    他一邊騎車,一邊找話跟孟恬聊天。


    “我今天好像聽二哥說,你小名叫甜甜是吧?那咱們都這麽熟了,我也能叫你的小名嗎?”


    雙手抓著車座墊,費勁的保持住平衡。孟恬也沒細聽人家說啥,就順嘴迴著話。


    “行啊,你叫就是了……”


    突然意識反應了過來,二哥他怎麽可能跟許光明說自己的小名?


    “你聽岔了吧?我叫孟大美,我哥他們一直都叫我小妹。嗬嗬……”


    還撒謊呢,小騙子。


    前麵騎車的男人,嘴角彎起的弧度很勾人,叫人一看就知道心裏在打著壞主意。


    “不對啊,二哥明明就說你叫孟恬,小名叫甜甜。就在你跟二嫂去灶屋刷鍋的時候,他在堂屋裏當著三哥的麵說的,我怎麽可能聽錯?不信的話,咱們迴去當麵問清楚。”


    說著還真的兩手一捏閘,停下了轉動的車軲轆。叫後麵毫無防備的女孩子,小腦袋猛的一下砸到他後背上。


    這種近距離接觸,更是叫他心情極好。


    “對不住啊,我這平常也沒帶過什麽人,一時著急就忘了你還在後麵坐著呢。撞疼了沒有?”


    “沒事兒,我是額頭砸過去的,不疼。”


    捂著撞紅了的前額,剛才說穿幫了的話,又趕緊著急忙慌,絞盡腦汁的往迴找補。


    “許哥,大概是我記錯了。我想起來了,小時候我好像有過這個乳名。真是沒想到,我也就是那麽順嘴一說。二哥居然還能記得,你說這感天動地的兄妹情。嗬嗬,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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