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房內等了有小半個時辰,聽到房外聲音,賈瑜便知道柳湘蓮迴來了。


    他從椅子上起身,正遇到推門進來的柳湘蓮。


    這家夥數九隆冬,穿著一身勁裝,隻在外麵披了件薄襖。


    冷不冷先不說,看上去著實風流不凡。


    難怪寶玉這個超級大顏狗一見了柳湘蓮便移不開眼睛。


    一把拽過尤三姐掩在身後,柳湘蓮神色多有不善,質問道:“你來這做什麽?”


    賈瑜暗自點頭,果然這倆人的紅線還是發展到了一起去,剛才的銀子不算白給。


    賈瑜拱手道:“柳兄稱唿我景嶽即可。三姐,倒是勞煩你再幫我上杯茶來。”


    尤三姐不滿的撇嘴,明白對方不想自己聽到談話,看了眼柳湘蓮似乎沒有意見,她還是轉了身出去。


    等到她離開後,柳湘蓮才不客氣道:“賈大人,有話快說。”


    賈瑜也不把他不善的態度放在心上,笑著道:“柳兄,我今日前來是有一事相求。我知道柳兄常在江湖上奔走,人脈廣闊朋友眾多,可謂是一唿百應。”


    看了眼柳湘蓮神色中有些得意,賈瑜繼續道:“煩請柳兄,幫我查一查南城精武幫近來動向,景嶽在此謝過了。”


    柳湘蓮神情中既有得意又有驕矜,不屑道:“想不到賈大人有一天也會對我這樣的小人物有所求,小人力有不逮,賈大人還是請迴吧。”


    其實嚴格意義上他和賈瑜沒啥仇,甚至身為理國公遠親的他和賈府還算的上是朋友。


    但奈何那天花枝巷口處,他懾於賈瑜的無雙威勢,被迫前去順天府自首認罪,現在想來還時時覺得羞慚,因此帶著情緒多少看賈瑜有些不順眼。


    賈瑜麵不改色,從容道:“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人活於世又豈有大小之分?就是真有,以柳兄武藝之高強,風姿之不俗,怎麽算得上是小人物?”


    他笑了一聲道:“若是單以囊中銅臭手中權柄來區分人之高下,恕我直言柳兄還是膚淺了些。”


    柳湘蓮神色激動,賈瑜的話正說在他心坎上。


    他憤然道:“你也知道這個道理?之前你在那花枝巷口羞辱我時,可不是這副樣子!”


    彼時賈瑜揮斥方遒,大有從者生不從者死的氣勢,現在想來柳湘蓮仍然心有畏懼。


    賈瑜搖頭道:“柳兄又錯了,那日羞辱你的不是我,而是我賈府的百年國公底蘊。”


    他無聲無息的給柳湘蓮遞了個台階過去,暗示對方你不是輸給我,而是輸給了賈府。


    “柳兄勢單力薄,一時之榮辱又算得了什麽?但需知大丈夫處世,若不能立功建業,幾與草木同腐!所以更需勇猛精進,不能躊躇踏步錯失良機。”


    賈瑜深深看了他一眼,輕聲道:“我也不瞞柳兄,五城兵馬司是聖上內閣欽點的給我過渡的位置,更兼之我的誌向也不在於這區區神京城。柳兄若如今立了功勞,今後自可取我而代之。”


    彼可取而代之!


    似是想到了千年的霸王項羽,賈瑜此言一出,柳湘蓮原本還算平靜的唿吸驟然急促了起來。


    五城兵馬司指揮使這個位置,對於他這樣的窮小子來說,和天上餡餅沒區別!


    看到他這個反應,賈瑜暗中滿意,自己的忽悠技能雖然生疏了些,但是熟練度還在。


    對付柳湘蓮,又和尤三姐不同。


    三姐性子剛烈,但終究是女子,心思柔弱同時也沒見過什麽大世麵。


    因此賈瑜隻要先態度放軟,解釋下自己之前不得已的苦衷,再點出自己升任都指揮使的事實,如此恩威並施之下其自然屈服。


    柳湘蓮常年遊曆江湖,比起尤三姐成熟了一些。


    但從其原著言行來看,這家夥是那種熱血仍未熄滅的好漢型性格,自視甚高。


    對付這種人,要先談理想談誌氣談家國社稷,等到將其帶進自己節奏裏,再誘之以利。


    學得文武藝,貨與帝王家,江湖人都是這個樣子。


    嘴上說的是一方麵,心裏想的又是一方麵。


    總的來說,這種熱血小子在前世賈瑜基層公幹的時候,見得實在太多了。


    看起來倔得很,非常不好打交道,實際上摸清路數後一忽悠一個準。


    柳湘蓮目光閃爍,已經隱隱意動,但仍然不放心質問道:“賈...景嶽說的可是真話?”


    賈瑜笑容淺淡,自信道:“柳兄可先去探訪精武幫相關事宜,然後自行權衡事情利弊。”


    言下之意是,若是你查過了覺得不靠譜,那退出便是,我絕對不攔著你。


    柳湘蓮尋思了一下,覺得賈瑜說的對。


    他也不拖泥帶水直接道:“好,三日之後,不論如何湘蓮自有答複!”


    賈瑜一拱手:“既然如此,我在寧國府恭迎柳兄。”


    說罷,他連茶也不喝,徑直告辭離去。


    柳湘蓮是他計劃裏的一顆重要棋子,不僅是眼下精武幫的事情需要他,賈瑜更有意培養他成為自己在江湖上的代言人。


    正因為想要貨真價實將柳湘蓮的收入麾下,賈瑜剛才的態度才格外溫柔,不像對待那幾個分指揮使一樣以力壓服。


    倘若一切順利,那賈瑜會在明年二月考童生試,三月時出京平叛,隨後督辦漕軍。


    前者的童生,代表著他的士人身份;後者的漕軍,就是他的武將權柄!


    文武並重,這是賈瑜穿越之初給自己定下的目標。


    而作為一個橫跨大半中國的體係,漕務在成規模後,漕幫的出現也是必然的。


    既然必須要有一個漕幫,又何必假手於江湖人士,為什麽不能是賈瑜這個官道人物直接來推動建立呢?


    柳湘蓮,就是賈瑜瞄準的未來漕幫頭頭。


    隻是眼下嘛,這個小老弟顯然還沒有認清情況,心中還有著不少的小心思,這把刀需要賈瑜再用力磨一磨。


    心中帶著盤算,賈瑜上馬向著寧國府行去。


    #


    #


    尤家小院。


    尤三姐麵帶憂慮,鑽進柳湘蓮懷中詢問道:“那賈瑜尋你究竟是何事?”


    柳湘蓮神思不屬,走神道:“嗯...不是什麽大事。”


    尤三姐嗔道:“你當我是傻子不成,若是小事他一個寧國當家人辦不了?”


    拉了一把柳湘蓮袖子,三姐擔憂道:“我看還是把這銀子退迴去吧,咱們拿著燙手。”


    柳湘蓮一愣:“銀子?什麽銀子?”


    尤三姐又把賈瑜剛才送銀子的經過說了一遍。


    柳湘蓮牙關一咬,自己竟然連家中窘迫都不知道。


    賈瑜剛才說的話又在他心中迴蕩起來。


    ‘大丈夫,又豈能與草木同腐乎?’


    他一把攬住三姐要離開的身子,決然道:“先收著,若是真幹不了咱們再退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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