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夫妻二人洗漱完畢。


    封弋遙沒有如往日般鑽進了傅子驍懷裏,而是和他一起平躺在床上,仰望著頭頂床帳子上麵繡的一串串石榴花,默默地出了會神。


    然後輕聲道:“侯爺,若是有朝一日,你發現,表麵上一直對你好的人,其實是傷害你最深的人,你會如何?”


    傅子驍一頓。身軀僵了一下。


    她是不是知道了什麽?


    見傅子驍遲遲不答,封弋遙側頭看了他一眼。


    他的側臉輪廓分明,臉上的麵具已經取了,露出那道略顯猙獰的疤痕來。


    因為他答應她晚上睡覺時不戴麵具,讓臉上的皮膚透透氣。


    之前封弋遙給他的舒痕膏他並沒有用,因為覺得沒必要了。


    而封弋遙嫁入永定侯府後,見他不在意自己的臉,並沒有埋怨他,而是堅持自己親手給他塗上藥膏。


    隻是時日較短,還沒有看出效果來。


    “人素來隻會被親人和朋友出賣,敵人是沒有背叛自己的機會的。”


    傅子驍想起之前聽父親說過的這句話,此時就用來迴答封弋遙。


    “若真是如此,要麽他死,要麽我死。”


    他話中的狠厲如同一把利刃猛地插入封弋遙的心口。


    她驀地抖動了一下。


    要麽她死,要麽我死?


    傅子驍是在暗示什麽嗎?難道三年前的事情他知道了真相?


    “侯爺先睡吧!”


    封弋遙無法再躺下去了,她坐了起來,小心翼翼地越過傅子驍,“我突然想起來還有點事情要做。”


    看她的背影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傅子驍微微蹙眉,迴想了一下剛才二人的對話。


    還是找不到原因。


    時不我待。


    封弋遙將從封府帶迴來的書冊翻開,對著那本醫案細細研究起來。


    祖父早已料到有今日,所以那醫案裏詳細記錄了傅子驍的病情及用藥情況。


    看到雪山玉蔻,迴魂十八幾個字,封弋遙眼睛突地一亮。


    祖父的意思是,拿到雪山玉蔻,再配以封家秘傳的迴魂十八針,就能讓傅子驍身體恢複?


    忠良可活!


    不僅僅是活著,傳聞,隻要有一口氣在,雪山玉蔻不但可以活死人肉白骨,且能複五感,複清明。


    也就是說,雪山玉蔻不僅能救人一命,還能讓瞎子複明,啞巴開口,聾子能聽,無嗅無味之人恢複,就算是傻子也能變得聰明。


    可惜神藥總是難求,封弋遙也隻是偶爾聽說過一兩次,雪山玉蔻生長在極西極寒之地,一百年才開花一次,再一百年結的果子才能成熟,且雪山陡峭,寒冷無比,極難尋到。


    這世上若說哪裏會有雪山玉蔻,隻有大越西境之外,西梁國內的縹緲峰裏,有個神秘的山穀,聽聞那裏叫做藥王穀。


    藥王穀與世隔絕,卻擁有這世上最好的靈丹妙藥。


    而傅子驍身上中的北陵人的寒冰醉骨之毒,也是出自藥王穀。


    封弋遙想起了做藥材生意的高老板,他的商隊走南闖北販賣藥材,若是能通過他尋找到雪山玉蔻,傅子驍就有救了。


    “芷蘭!”


    想到這,封弋遙一刻也等不了了。


    “夫人。”


    芷蘭聞聲連忙進來。


    “你現在就去封記醫館,讓封掌櫃立刻去找高老板,替我辦一件事,條件隨便他出。要快!”


    “可是夫人,此時侯府大門早就關了,若是要開門,必須有當家人的手令才行。”


    是啊,現在已經入夜了,不僅是侯府,就是醫館也已經關門了,怎麽辦?


    芷蘭看著一臉焦急的夫人,試探地說道:“夫人是有什麽急事嗎?要不,奴婢去找何媽媽,讓她跟守門的說說,就說夫人有要事必須要奴婢出門一趟?”


    “算了!”封弋遙腦子裏的衝動隻是一時,傅子驍的身體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好的,是自己急躁了。


    封弋遙此刻已經恢複了清明,“等到天亮再去吧,明天讓封掌櫃來見我一麵。”


    “是,夫人,天一亮,奴婢就立刻去醫館,絕不耽誤夫人的事情。”


    揮手讓芷蘭下去,封弋遙又埋頭在那本醫案裏。


    傅子驍等了一會,不見封弋遙迴來,隻有何媽媽過來了一趟,說侯爺不必等夫人,夫人吩咐過了,她今晚在書房睡。


    她在書房睡?


    傅子驍想不明白,新婚才第三天,她就受不了了嗎?


    之前她滿心滿眼都是自己,新婚之夜不顧女子的矜持主動鑽入他的被窩,渾身火熱貼著自己,如今,才不過第三天,她就厭煩了嗎?


    厭煩了夜夜抱著一個……不能讓她幸福的男人,還不如獨守空房?


    她在書房睡?


    書房裏的床榻那麽硬,哪有這臥房裏的舒服?


    傅子驍不明白自己是怎麽了,這麽多年自己不是已經習慣了一個人嗎?


    如今不過是和以前一樣。


    伸手摸了摸身旁的位置,空空的,有些冰涼,傅子驍覺得自己身上也開始冷起來。


    不會是發病了吧?


    傅子驍心裏一慌。忙抬頭看了看天色,此刻還不到子時,應該沒那麽快才是。


    可是身上突然很冷是怎麽迴事?


    封弋遙還在看那本醫案,手裏握著筆在一張白紙上寫寫畫畫,算是一些藥方,針法,穴位之類的。


    突然,身後傳來一陣響動。


    她迴頭。


    “侯爺?”


    “你怎麽來了?”


    傅子驍看著她,臉上竟有些委屈。


    “我冷!”


    睡不著。


    “冷?”


    封弋遙連忙起身上前去握住他的手,是有些冰涼。


    摸了摸他的臉,也是冰的。


    “那你怎麽還亂跑?”


    “若是冷,怎麽不讓何媽媽多準備一條被子?”


    封弋遙一邊說著,一邊用書房榻上的薄毯將他裹住。


    將他的手指攏在掌心裏使勁搓了搓。


    “芷蘭,倒些滾燙的開水過來。”


    封弋遙小心地捧著熱熱的茶杯,用小勺舀起一勺放在唇邊輕輕吹了吹,遞到傅子驍的嘴邊,“喝點熱水,暖暖身子。”


    傅子驍聽話地張開嘴,慢慢喝下。


    一股暖流滑入肚腹,周身都暖和了許多。


    一杯熱水喝完,傅子驍的臉色漸漸有了一絲血色。


    “好了,暖過來了。”


    “下迴若是再冷,就讓何媽媽倒些熱水喝。”


    “何媽媽,送侯爺迴房休息。”


    傅子驍臉色一僵。


    她還是不迴房嗎?


    難道她真的已經厭煩自己了?可是剛才她明明還是很關心自己的。


    到底發生了什麽?


    自己已經這般放低姿態了,她還是不肯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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