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隸軍卻表現得異常亢奮,等到撤出安全距離之後,幾乎每個參加戰鬥又幸運生還的人都對剛剛過去的激烈戰鬥興奮不已。


    老實說,大家的確有足夠的資格和充足的理由興奮,眾所周知,正規軍,尤其是騎士部隊,根本就不是奴隸隊伍那種雜牌部隊可以抗衡的,可是這次真真切切正麵硬碰硬的比鬥,奴隸軍卻是實打實的以少勝多!三百對兩千,僅以傷亡幾十人的代價就換來對手數百人的損失完全是大勝!不折不扣的大勝!


    但是吳起卻並沒有因此而得意忘形,相反他還隱隱升起了一絲隱憂。此時,吳起依舊保持著足夠的清醒,這是他從小到大長久以來養成的生存本能。這次之所以能夠取得這個成績,一來是因為己方發動突襲,二來是因為戰鬥地點預先就已經製作了無數陷阱,三來又是以逸待勞,可以說天時地利人和自己都已經占盡了,但是最終還是抵消不了人手上的劣勢,而且要是單論單兵戰鬥素質,自己的奴隸軍的確還是要略遜一籌,這一點毋庸置疑,而且很明顯。吳起擔憂的是,要是以後戰鬥從突襲戰轉換成消耗戰,己方又能支撐多久?自己的奴隸部隊跟人家世家私軍相比還是太過稚嫩,戰鬥之後情緒異常激動的同時,也表明大家心裏存在著巨大的不安,那是對強大對手的不安,而真正的百戰老兵此時應該是泰然自若行色如常。


    吳起立刻召集了身邊的所有人緊急開會,會議上吳起首先進行了沉痛的哀悼,是對那兩個已經不幸犧牲的戰士。吳起當場宣布,大頭和斜眼是壯士,是英雄,他們死後他們的家屬將得到豐厚的撫恤,今後隻要有我吳起在,他們的家人都由他來安排。吳起還和大家分析了當前的形勢,吳起坦言道:“我們的對手看似強大,不過並不是真的強大,隻要大家眾誌成城,團結一心,想要打敗他們並不難,另外,我們也不是孤軍奮戰,我們還有另外的友軍在其他地方,就和當初襄陽城戰亂時候一樣,隻要大家齊心一處,勝利終將屬於我們!”吳起有些話沒有好意思說出來,大頭和斜眼並不是英勇戰死,事實上要是這兩個平時三棍子打不出一個響屁的窩囊廢能夠按照預先交代的去做,犧牲根本是不可能的,而且不光是他們兩個,其他掛彩的士兵也是一樣,不過現在是非常時刻,吳起知道輕重緩急,為了聚攏軍心才會有英勇犧牲一說。


    吳起這一番話是一劑強心針,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有必有又沒有必要。這些人之所以到現在都還是自由人都是因為吳起的存在,要不然他們當中很難剩下幾個。當前跟著吳起打贏這場戰事不但金錢自由唾手可得不說,要是打敗了那麽自己的性命和已經擁有的老婆甚至孩子,都將隨風而去。所以哪怕隻是為了孩子,哪怕僅僅隻是為了活命所有人也都會拚到最後一滴血,更何況讓一個人失去自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一個沒有自由的人得到自由更是一件難如登天的事,至於說讓一個已經獲得了自由的奴隸再甘心去做迴奴隸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所以,戰鬥是他們唯一的出路。


    事實上,吳起等人能夠安然身退,一方麵是因為敵人害怕再次中了圈套或者埋伏,要知道情報顯示吳起可是有數千人馬的,但是剛剛一站明明才出現了不到五百人馬,另一方麵是因為誘惑,水源的誘惑。


    俗話說,身在福中不知福,以前倒沒覺得,這迴這幫平時作威作福的私兵可算是實實在在切身體驗了一把缺水的難受了,僅僅就是三天時間,沒水洗臉可以忍,他媽的連喝的水都不能敞開了供應,是個人都受不了,再加上白天還要趕路,一到中午前後,那太陽一照,公子小姐們還好,能夠縮到馬車裏避涼,其他人就隻能頂著太陽硬抗了,這樣一來對水的需求就更大了。截止戰前,普通士兵早就已經渴的嗓子眼都快要冒火了,所以才會有剛剛的瘋狂進攻,正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其實隻要吳起一方能夠咬牙抗住這一波自殺式進攻,也不需多的,隻要再過兩天,王大少手底下的人馬必然會產生嘩變。


    可是吳起並不是神,他還是高估了對手,他以為王大少會采取果斷措施,會對水進行嚴格控製,誰曾想人家根本沒有限製貴族少爺小姐們的淡水供應。


    戰爭正在朝著吳起預先設定的方向發展,接著在吳起的領導下,吳起一方充分發揮了“孤狼戰術”的精髓,敵人的人數多,整體戰鬥力強,不過因為馬車多拖累多,所以行軍速度相對於吳起一方就是拍馬不及了,而且因為急於跟吳起的主力決戰,兩萬人的隊伍因為男女老弱的原因愣是變成了一條綿延數公裏的長條型,至於說首尾相顧互相銜接已經變成了奢望。


    吳起一方麵派出小股靈活機動部隊對敵人進行瘋狂騷擾,另一方麵專挑對麵落單的人員進行襲擊,從而保證對手持續性流血。吳起的想法很簡單,不管對手多麽強大,隻要持續放血,在這片廣袤的沙漠地帶,他們最終的結局隻有一個,那就是倒下!


    王大少一方以損失三百多名騎兵人馬的代價終於拿下了這片綠洲,他這個時候倒是有要控製水資源並嚴格按需供給的想法,不過已經渴急了並且殺紅了眼的人早就管不了別人了,事實上他們甚至都沒有碰到敵人的一根毛,不過這並不妨礙他們以勝利者和先鋒隊的身份自居,他們覺得到手的水源理應由他們先得,在用牲畜簡單地試了一下沒毒之後,一群人急哄哄的開始搶水了,先把腦袋紮進去一陣猛喝,然後隨身的水囊裝滿,再接著讓自己的坐騎也喝飽,還沒等再想想還有什麽可以盛水的呢,就被後麵的人給推到一邊。


    王大少現在信心滿滿,突然之間他有了一種無聊的感覺,對手實在是太低級了,不說別的,要是自己的話,肯定會對湖水進行下毒,要知道在這裏想要找到點毒藤蔓那實在是太簡單了,可是這個傻逼吳起呢?竟然將這麽一處寶貴的水源拱手相讓了,就在昨天老子還覺得這小子有兩把刷子呢,沒想到到底還是老子高看了他。


    王大少下令休整兩天,另外又安排了精銳人員對四周進行警戒,要是吳起敢趁著夜色過來襲擾,這些人就會相機變成屠殺機器,管保來多少殺多少,王大少對此美其名曰“陽謀”,可不是嗎?如今的形勢對吳起來說相當不利,偷襲吧十有八九會中埋伏最終肉包子打狗有去無迴,不夜襲吧,那百分之一百是等死了。王大少十分篤定,就在這兩天,吳起一方很有可能會來偷襲,而且幾乎是肯定的。


    而吳起一方也沒有閑著,深夜,一隻禿鷹繞著天空盤旋良久,終於一聲鳴叫之後它盤旋著落下,吳起精神一振,急忙走出帳篷,從禿鷹腿上取下一個竹筒,禿鷹振翅飛走,吳起迴到營帳內小心翼翼的打開封蠟,取出一張不大的紙條,看了之後,眉眼舒展開來。


    兩天之後,王大少心情開始變得煩躁,而且還有點隱隱的不妙,正在這時候傳令兵迴來匯報說依舊沒有發現敵人的蹤跡。王大少整頓行裝暗暗安撫自己那不好的感覺,果斷開始下命令:“出擊,爭取在最短的時間內把敵人消滅。”


    有了充足的水源,底氣也就足了,吳起的騷擾小分隊又像往常一樣多次突襲,都沒有得到什麽能看的戰果,不過他們還是往常一樣那就是跑得很快,王大少的大部隊也追不到他們。不知道為什麽王大少心裏不安越來越重,不過依舊沒有意識到到底有什麽不對,直到又是三天過去之後,王大少終於看出了不對來,原來狡猾的吳起這次偷襲的目標已經不是他的運水部隊了,準確的說不是他的運水容器而是變成了軍隊裏的向導,要知道荒漠地區原有的路麵很有可能在一陣風刮過之後就消失的無影無蹤,而沒有了向導,普通人在這片荒漠裏就跟沒頭的蒼蠅差不多,能夠幸運走出去的機會幾乎為零,反過來說,數百公裏的荒漠要是吳起那點人成心躲著你,你這兩萬人馬還真未必能夠找到他們!王大少專門重金聘請了十來個經驗豐富道路熟悉的人作為向導,可是現在的情況確實不容樂觀,剛剛有消息報告上來,向導中有人傷重不治已經死了!


    王大少趕忙派人去查,原來這些天水源倒是保住了,隻可惜向導卻已經都受到了輕重不一的傷,重的是箭傷,輕的是鐵釘鐵沙子,更加邪門的是大部分向導分明沒有受傷,卻都莫名其妙生了重病,這早上還沒有一點屁事呢,晚上就開始翻白眼蹬腿慢慢不行了。王大少當然不會知道,吳起並非沒有在那塊綠地的水湖裏下毒,隻不過所下的毒更加隱蔽而已!毒性沒有毒藤蔓厲害,但後遺症卻更加嚴重,至於說,為什麽大部分人都沒有毒發,而隻有幾個向導毒發身亡吧,一兩句話也解釋不清楚,王大少更是想碎腦仁也想不明白的。


    又是三天過去了,王大少發了狠一口氣派出去了十支分隊對吳起一方的人員進行地毯式搜索,可是卻沒有什麽大的收獲,雖然在另外的小片綠洲發現了小股敵人的蹤跡吧,但是又是跟第一次一樣,一番衝殺終於衝進去了,可是除了己方丟下幾百具屍體之外,根本就沒有任何收獲,說起來第一次戰鬥好歹還收獲了兩個人頭,這幾次倒好,連個毛都沒有。


    水源倒是獲得了好幾處,隻可惜馬匹先飲點水之後連叫都沒叫一聲就抽搐著倒地身亡了!嚇得眾人根本就不敢去取水了。


    隨著時間的推移,十天之後,隊伍已經有了潰散的趨勢了,敵人找不到,糧食和水源也在一天天變少,而且越來越多的人開始莫名的煩躁,幾乎每天都會有人撲向個別女奴,這些女奴有的是貴族小姐們的下人,也有的是幾個貴族公子的下人,並且頻次也在變大!


    王大少麵色越發難看了,因為形勢對他越來越不利了,更重要的是,人們開始對他的命令陽奉陰違起來,他也想過退迴平陽去,不過心腹絕望地跟他說“路標已經沒有了,而且隨隊的向導也全部死光了!”


    本來以為時間在自己這邊,現在看來恰恰相反,等到又是五天過去之後,隊伍已經完全變成了一群病鼠,隨隊帶著的水已經喝完了,因為人們發現這種水總是越喝越渴,而且不論人畜都非常暴躁,另外異性的誘惑在他們眼中被無限的放大,尤其是到了晚上,幾乎超過半數以上的人都處於渾渾噩噩的狀態!如今,王大少這兩萬人馬雖然減員不多,但是對於一群奄奄一息的病鼠來說,隻需要一隻強壯的貓就可以把它輕易打敗,這無關於數量,因為那是天克!不過吳起依舊沒有出現,好像吳起並不關心對手會因此逃掉。


    又是三天過去了,隊伍裏終於爆發了第一次大規模炸營,是夜,有八百人死於非命,另外近三千人受傷。


    意料之外,情誼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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