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夫函穀出,幹戈耀關東。黍離揚塵起,辟商襄軍威。”說起來白誠軒出身的‘五姓門第’那也是和離朝幹係甚深,隻聽白誠軒用輕微的聲音緩緩念到,那老人聲音之中特有的微微啞滯,更是給言語之中帶出一種滄桑來,便聽老者道:“當年離軍東征,兵馬之行皆是自崤、函兩山之間穀道而出,便是到如今,函關也是被稱為‘崤函烽隧’,可說嬴棄的帝業也是從這‘崤函烽隧’浸漫而出,最後漸漸囊括整個天下。”


    沈彥塵知道白誠軒看起來不羈於世情之中。可實則在內心之裏,老人卻其實是個心思頗為良善之人,可說那已是久曆世事之變後的一種洞悟,其中更是有種自‘惡道’而出,更見透析的悲天憫人之態。在心裏也是一歎,其實假若白伯伯不是出身‘泉下’之人,隻怕以老人武道擊技之高絕、胸中所承的才學,如何是在諸子百家之列,隻怕也是天下敬仰為宗師。


    夜色之中沈彥塵看著白誠軒的身影,心裏不知怎麽的就有一種歎謂,可到底自己心中所歎為何,又非是三言兩語可說得清楚,那似是種‘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觸動。


    白誠軒道:“振衣兩兄弟的破陣之始便開始與‘出雍’二字之間,但聽自空中而落下的沈吟歌吟了那一句‘帝業自雍起,離軍函穀出’後,他那手中的‘韜晦’火色紋理越見盛大,下墜越是急速間,竟給人一種流彗搏長空的感覺。如此的下壓之勢當真是有霹靂之威、雷霆之撼,而鬼穀氏‘六韜’弟子之中,也是有六條人影朝空而去。龍翔於空,虎踞於野,想來此等拔地而起的一撥人便是所謂的‘龍韜’,他們手中軍是暗自藏著刀劍,六人空中翻身騰挪,彼此之間每每有身影交錯,便是電耀雷擊,可說是要合六人之能,斃沈吟歌於空中之上。”


    “孰料便在那時卻是振衣先發了聲,他嗬的隻是一個字——擊!,沈吟歌聞此聲那手中‘韜晦’刀鋒也是劈砍而出。此刀既出,劈出的不止是刀勁破空,還有那如流彗而下的火色不熄,但我仍是看出那一刀的劈砍之中,‘韜晦’之上的刀身紋理也是顫撩如火,隻此一擊便像是大孤山之上乍起炎爆,但來的快去的也快。那時一刀削砍殺繼而一斂,而此刀也分明不是要求能傷騰空而起的‘龍韜’六人眾,而隻是要求一個‘出雍’東向的取勢於天下。可便是如此的不傷之擊,也讓眾人已驚!”


    自知父親、叔叔二人能不能破‘百韜縛形大陣’,其中的關鍵便在‘據勢論兵’之上,聽著白誠軒的描述,沈彥塵也是心中暗自深思,聽著那一句‘取勢於天下’,也是不由得想起在『息兵堡』舊日文典之中曾見一段話來,——離人出隴東之隘,匯兵於崤函之險。帝棄登高望遠,雖未建一戰之功,而瞪視山東。遙思其中況味,未及一戰,已奪天下之勢矣!


    此時便聽白誠軒道:“單單是一句‘出雍’,那‘百韜縛形大陣’之中的鬼穀氏弟子隻怕已是有些無措,如此可不就像是離人東進之時的東方諸侯們。一句‘出雍’之後,分明是未曾真正交手,可局勢顯然已經生出變化,又聽振衣揚聲道‘掠冀’——振衣先出此一聲,那雙掌之上已是掌式再出,如此一掌已是朝著本空之上‘龍韜’六人眾而去,若單憑掌力遙遙擊此六人,以‘龍韜’眾人的實力隻怕無攻,可‘驅兵造燹’的真正鋒芒卻是空中墜落而下的沈吟歌。接著振衣那‘掠冀’一言,沈吟歌人在空中也是腰身一挺。”


    用蒼老的聲音帶出種抑揚頓挫,白誠軒已不單單是在極力複現大孤山之上的激戰,在沈彥塵看來,也是在講述當年離人攻略冀州的烽煙之烈。


    白誠軒道:“而沈吟歌也終於是朝著半空之上的‘龍韜’六人眾出手,他們六人所使本就是十分默契的合擊之術,可就在將要出手之時,沈吟歌也是接著振衣‘掠冀’,清嗬一聲道‘征夫血染衣,洛畔辟行苑’。那時離人東出攻略冀州,可說是兼並天下的第一步,也不知道當年振衣兩兄弟彼此之間是如何的一場‘據勢論兵’,可兩人那言語之中卻是複現古時的戰事之況。”


    “——‘出雍’那不過是兵出函穀,可‘掠冀’那可是實打實的砍殺。那‘龍韜’六人眾也是刀劍起出,可就在即近了沈吟歌身側之時。振衣那‘地火燹龍’勁力也是上衝而至,沈吟歌手中‘韜晦’卻是鋒刃下壓,刀鋒竟是兀自劈砍振衣的掌中勁力,竟是借此反震之力刀走弧形,他那手中的‘韜晦’終於是攻了出去,而刀上的鋒芒便如驚一場舊夢,火色的刀光是一開一合。那時身在地上鬼穀弟子也是驚唿一聲‘不好’,可振衣也是在此時間發難,他雖是不能傷諸人,可沛然施為也已是叫眾人脫不開身。”


    彭萬乘本就是『糜蕪岩』之上的將領,聽到這裏,口中也是暗歎一聲道:“當年離人出雍之後,冀州便是首當其衝,嬴棄為奪冀州便是以正奇相輔為策,引‘禦林鐵衛’正麵為攻,卻以數千‘鐵甲精騎’越北地茫茫沙漠,竟然是人不解衣、馬不卸鞍,與迂迴繞後,硬生生將冀州軍馬切成兩段。沈振衣竟是能將‘出雍’、‘掠冀’故時戰役,能運用至此等境界。無怪乎‘閻浮帝子’曾說,別看李胤國勢已成,可『糜蕪岩』若得沈振衣為用,天下之勢猶可更迭!”說起來,彭萬乘心中暗自奢戀著冷清秋,對沈振衣武道擊技自認不如,可其中幹才卻知之不多,今日如此一聽,心中也是不由得不佩服。


    白誠軒道:“鬼穀氏的‘龍韜’六人眾也非是庸手,他們也是在半空之上以合擊之術構築一域。沈吟歌出刀之時他們也是出手。他們的合擊之術也是頗得兵法知道,可說也是虛實相合。有三明、三暗之分,明晃晃的是劍刃,三人取得便是沈吟歌命門、心口、小腹,可說皆是招招皆是攻之沈吟歌所必救,而更有三暗之刀,它們取得便是沈吟歌左右肋下,更有一刀那時走的背心之刺。”


    便是沈彥塵光是聽聽心中也是提到嗓子眼,卻聽白城軒忽然朝著自己道:“曾聽你說,你叔叔曾言你‘武道擊技太過小氣、格局不夠、氣象不足’。日後他若是見了你此時劍法之中的崢嶸必是會改口不少。可真個說起來沈吟歌說的卻都是些肺腑之言,隻因那時的他也便如今日之前的你一般,雖是將武學練的是輕迅快捷,可畢竟也是太過年幼。武道擊技有時候也非是靠悟性,說起來曆練才是最大的悟性,是以,那時一番結果也真應了一句‘征夫血染衣’。”


    沈彥塵知道,那必然是叔叔傷了!


    白誠軒言語略一拔高道:“‘龍韜’六人眾的圍殺,這都是經年累月練好的陣勢,可說是百殺必中,但沈吟歌卻也了得,揮刀而出之後,但整個人卻朝後略去,若是旁人隻怕便是能斬‘龍韜’六人眾四、五人,可自己也是非死不可,可‘石中火、隙中駒’卻不是虛言,沈吟歌求的便是個快,兵事貴先機,刀鋒求一快,所謂生死搏殺一瞬間便是如此,便是我離得遠也是憂心,隻怕場中最是擔憂的便是振衣,但對沈吟歌最有自信的怕也就是他。”


    “——我已然是聽到沈吟歌也是發出一聲痛哼,左肋之下已然是為人所創,可也就是那時‘龍韜’六人眾終有一人是忽然倒下,按理說六人合擊本是發於一息,可沈吟歌竟是用著迅捷的身法,硬生生的將自己送到那刀鋒之下,他就是要憑著一份自傷之苦,換真正的得勝之機。”


    冷清秋動容道:“但是這份絕決,隻怕也算的上是世間少有。當年振衣被逐出『糜蕪岩』,怕是有不少人以為自此之後,所謂的‘兵道祖庭’必是聲勢漸衰,可偏偏在振衣之後,沈吟歌卻是人世人刮目相看。”


    “雖說沈振衣也是傷的不輕,可見彼方有人忽然倒下,鬼穀弟子已發動的珍視也是略略一滯,便是如此的略是一頓之刻,振衣於下所發的第二掌轟然也至。振衣自成親之後,可說和他這幼弟不曾在見過,可如此的相匹程度,真可說是個間不容發的默契。畢竟沈吟歌是肋下受傷,他自己為自己叫了一聲‘擊!’,想來怕是那肋下巨疼之下,他也是要憑此一聲高嗬發泄自己的苦痛,而與此同時,振衣那上發上一掌已至,伴著‘地火燹龍’勁力上衝之勢,沈吟歌手中刀也是自下往上的出,而那刀鋒是銳利如斯,刀刃之上卻是帶著似虛本實的掠而成弧。”


    “刀光便像是映著那一聲‘擊’,那時種乍起乍落,如那聲唿喝般。而後便是一片火亮、火亮的掠空如…翔!唯見澎湃的血色在在空中之上崩開,沈吟歌身上立時濺上了仍是溫熱的血。而在那時,出手的五人竟都是自喉間發出一種‘呃!’,多半也是不信那一刀竟是連傷五人性命。可生死之數便是在如此的不可置信之中。便是鬼穀戚揚也是想不到,自負甚深的‘百韜縛形大陣’,那陣中‘六韜’之中的‘龍韜’竟敗亡的如此之快。而那時離著振衣一聲‘出雍’也不過片刻之間。”


    白誠軒的話音一停,場中諸人竟皆是半晌無聲,不單單是震懾於沈吟歌所展現的勇烈,更是在心裏不由得猜想。假如今時今日,在沈吟歌已有‘天下封刀’之稱之後,而沈振衣猶在人世間,若是兩人再施展一場合擊之術,天下間可真有誰能擋得住?


    ——


    雖然沈吟歌還沒有正是出場,可自想到這麽一個角色,想到‘且吟且歌’四個字,匕首就想會為沈吟歌寫一個短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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