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日裏,沈彥塵便是這麽不停的演武不停,練至渾身力疲之時,如此停停歇歇、反反複複。每到筋疲力盡之時,便裸著上身盤膝靜坐在那山澗水流之下,在這似睡非睡之間,那滿腔的孤憤、萬斛的沉哀也自越見清晰,這些情緒都在慢慢的在沈彥塵心中沉澱,自幼沒有父母的提攜照顧,平日裏雖談不上安逸尊榮,可自幼以來也算是沒受過什麽苦難,可稷下一夜之後,沈彥塵知道他自己須得開始去分身奮戰,不管整個『息兵堡』在此時之上的態度如何,可既為人子,自己是有必須要有的一番承擔。


    當春寒之風拂野山野之時,在這郊野之中的荒僻之處,少年的血卻不住的燃燒,每一次的擊刺、每一次的冥思,都在使沈彥塵有所啟發,不知是對於武道擊技,也是對於自身心性的淬煉。


    說起來儒門之中常講‘吾日三省吾身’,實則沈彥塵此時所謂也是大有相同處。人出身世道之中,萬事萬物熙熙攘攘如過眼雲煙,心為外事所動那時必然,有人沉浸欲物欲之中,有人潔身以求高挺之姿。可往往在此之下,世人最後道不知不覺劍都是了最初的本我之心。以品行淬煉而論,越是講究求助聖賢之論,以真我明外欲,可到了最後對待洶洶濁世的態度,卻失去了自身真實。是以儒門聖賢才有此‘自省’的提點。凡是欲有所成可求助於外,可最初之時卻都是自諸自身。


    兩日以來,沈彥塵一邊以忘我之心尋武道之突破,另一麵便是在冥思之時求一個見性明心,這一個月來——經的事著實是多了些。而在此時此刻,終於能以去體味其中的滋味,假如自己真是個世所不容的‘禁忌血脈’,那麽自己到底該去走一條如何的道理。凡事說起來都是容易,可具體如何而為,卻是真正的知易行難,此理不止是武道擊技,便是上古帝君、諸子聖賢自詡天道傳承之輩,也是難盡言每個人的經行之路。


    沈彥塵當然是曉得白誠軒讓自己再次停留三日的苦心,隻是自己可真能從‘領悟前人’之路、‘取法天地’之道,於此之中求一個破繭之路。又是一番苦練之後,沈彥塵盤膝坐在山澗飛水之下,靜靜的聽著流水潺潺之響,還有自己身體之中那血脈之搏動,隨即緩緩的閉上眼睛,雙手參合欲胸腹之前,左右手拇指向抵。


    如此靜坐良久之後,當沈彥塵感覺自己的心徹底平靜下來,於心海神識之中沒有一點雜念之時,沈彥塵在心中默念日那『九龍蔽淵』之時,白誠軒引導自己進入‘涉荒登陡’幻境之中的心法要訣,自從『義勇忠烈塚』中,沈彥塵以‘祲氛內息’為內基,以儒門‘浩然真氣’、兵家‘心火之力’為外用,如此之下得以凝出那把名為‘冠冕’的劍器。


    幾日來細思之下沈彥塵也是越發明白,自己身體之中雖是儒、兵、泉下三宗真氣不再相互克製,借這身體之中‘玄火命輪’之助可說是已使得三宗真氣漸融合,可這三家武道之學皆是和本門之中的立意有關,便是看似融而唯一,可卻是讓是處在‘貌合神離、形合意分’的階段。儒門之中的武道之術講究中正平和,而兵道之中的武技卻求的是最大的殺傷力,可說兩者之間有著不可調和的異處,若是強行將這宗內勁合一,雖然說來也不是什麽難事,可斷然是談不上‘一’的境界。


    水、火若能焦煎,難免是各有幾分折損,可機緣巧合之下習得泉下之中的‘祲氛內息’為用,卻使得這種融貫不再是有折損。


    此時此刻,沈彥塵提振‘祲氛內息’於氣海之中,以白誠軒所授秘法在入‘涉荒登陡’的幻境桌子紅,此時在心海神識之中再見如此的荒山野嶽,參悟這幾日以來老人對自己所說點點滴滴,又憶起那峭壁之上倔強求生的野鬆柏,對麵眼中所見的蕭索和荒涼,還有那一山一嶽、一草一木的猙獰。白誠軒曾說此等幻境非是單純武學所致,其中按蘊以天、地、人三律為基的預兆之能,每代修習‘塵埃秘術’之人,以此術如其中必是所見各不相同。


    在沈彥塵講述其中所見情形之後,白誠軒也曾直言,如此的貧瘠、荒涼卻是老人也聞所未聞。然而在此時,當沈彥塵再次見到這一片幻境之時,在這貧地瘠土之中,他所見不再是了無升級的天地,而是險惡境況之下的崢嶸!


    ‘壘塵屑遂成萬物,融而為川流,結而成山嶽,芥子彌生泰嶽之高,峻險挺幽壑能藏深,靈台中天而懸居,玉堂掩映於高隅,卻穢塵以無蹤,理色空以合軌,知生息之不盡,渾萬象以冥思,同身心於自然……履重險如涉平川,踏危地類於躡空,至此能匿千仞之峰與萬嶺,遂踐無人之境,舉世罕有能同峰者……’


    沈彥塵還是第一次在白誠軒不曾指導的情形下入此幻境,此時終於開始理解這些言語之中的含義。也開始曉得這所生幻境之中,其實並非是要讓習術這窺視所謂自己未來,而是要真有那種‘渾萬象以冥思,同身心於自然’的心境,不是窺視所謂未來,而是去化身為這荒天野地之中的一塵、一息。


    沈彥塵已然明白這幻境其實不是窺視未來,其實所謂的‘涉荒登陡’心法,它所成的幻境乃是武者本身的心性所化,或許其中是有一些玄而又玄的未知,可實則此中的寫照乃是以自身心境為基礎,將武者內心的一喜一悲以山野風土貌呈現出來。


    當沈彥塵相同此節之時,體內的‘祲氛內息’也是自行的活躍起來,一時之間竟呈現出沈彥塵不可約束的狀態,頓時‘祲氛內息’充塞四肢百骸,真氣運行竟是四處奔竄,直讓沈彥塵覺著經脈之中似有刀割。登時體內儒門‘浩然真氣’、兵道‘心火之力’失了製衡,也是開始不循經脈而行。


    沈彥塵便是想提振內息,可體內真氣竟絲毫不受自己控製,這本情形有絕不是走火入魔之像,就在沈彥塵不知所措之時,卻覺丹田之中竟又生出另外以縷真氣來。先是訝異而後便是覺出一絲熟悉之感,這真氣分明像是那‘冠冕’之劍,隨即一時有些明白此中緣由,心中不安漸去,強忍著經脈之中的撕裂疼痛,漸漸的那如刀割的疼痛開始消減。


    聚生於丹田之中的真氣也不經由經脈流動,而體內橫衝直撞的儒、兵、泉下真氣顯露出順應經脈而動的跡象,四肢百骸之中的痛苦仍在,可在疼痛之中卻也有種說不出的愜意感。沈彥塵努力的收攝心神,不再去將心思浪費在真氣的徑流之上,而是全身心的迴到‘涉荒登陡’的幻境之中。


    在少年的身體之中,當儒、兵、泉下三股真氣六國全身經脈之時,便有極其細小的氣息離散而出,這些小的可以忽微的真氣,慢慢附著道丹田新生的真氣之上,體內的每一次流轉,原本儒、兵、泉下三股真氣最初的氣勢便要弱些,那丹田之中的真氣就像是轉頭紗錘,一點一滴的吸納這離散的真氣。


    許久的折騰之後,沈彥塵也是不再刻意去觀察,於幻境之中也開始收攝心思,欲求一個真正的清明境界,也想看是否能真正做到‘同身心於自然’的極致心境。


    少年漸漸盤膝坐在那幻境的荒野之中。在心海神識的幻境之中,沈彥塵也是閉上自己雙眼,漸漸的所有的荒天野地之貌,為另外一種真正的黑暗代替,猛的一閉眼,不知為何沈彥塵竟是覺著有一種恐懼。沈彥塵覺著自己見到了徹底的黑暗,在閉上眼睛的那一刻,沈彥塵隻覺自己猛的似遭了一個重擊。沈彥塵隻覺受不住這樣的壓抑。


    ——那是黑,是一種真正的黑色!


    沈彥塵本還欲強忍這種黑暗之下的恐怖壓抑,可首先受不住的卻是自己的身體,胸腹之前參合的雙手卻是已有些顫抖,而丹田之中新成的真氣也忍不住,沈彥塵隻覺在這黑暗之中,整個人似乎都是被壓成了扁平的,那肺腑之中的唿吸都是萬分的困難。


    此時雖是早春,可可寒意仍是欺人,沈彥塵所在之處又是山穀風口尚方,這凜烈的風習習不絕,猛的沈彥塵睜開了眼,這麽一瞬沈彥塵覺著自己像是張開了兩層眼瞼,一層是目視真是世界的眼睛,還有一個是在心海神識之中的眼瞼。


    那樣的的壓抑還是沈彥塵所僅見,終於沈彥塵再也忍不住那完完全全的黑暗。


    但聽一聲少年驚起一聲長嘯,其聲似拔天宇之高,少年自山澗之下越出,手中未結陣勢,那被其名做‘冠冕’的離焰流質之劍便以現在手中。幾日以來將晴未晴、將雨未雨的天空,積蓄了厚厚的雲層,在風聲大做之中,赤裸上身的少年揮劍而舞,沈彥塵劍風破空,嘶嘶的寒風之中劍勁穿空,似是說著一場天地崢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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