辟天扉,空自詡,終得濁世埋我身,一恍然,若奈何!


    燈影昏黃之間,聽著白誠軒如此念叨,沈彥塵也似看到謝厭兵的那一份寂寞,這言語既是種自嘲,也是說著不甘心!即便是與武道擊技之上能堪稱絕世,允文允武不輸諸子聖賢,可在最後的生死關頭迴身看去,曾經的輕狂和欲以所學辟得天扉為開的誌向,到最後恍然一悟,皆像是一場自以為是的輕詡。.


    隻聽白誠軒敘述著那時謝厭兵的言語。


    ——“便於此時我謝厭兵迴首而望,我…這一生…最後竟真是落‘空自詡’三字之中,哈…哈…曾笑當年諸子,夢說太平…可原來是我高看自己一眼。到頭來,我這一生都幹了些什麽,哈…哈…,早知世事非我時,何不蓬蒿得全身。宇不凡到底你是賭對了,我要殺你們原也不過翻手之間,可你怕是早已猜到我不會真殺了你們,我謝厭兵不殺你們不是心有婦人之仁,隻是你們兩人雖懷了自私之心,可也算是此世之中的梟雄、俊傑,我本欲借你二人之力,欲弭平當年離朝崩毀之隱憂,可惜到頭來也不過一場徒勞。憑你二人之能或是能建一個短暫的清平之世,既是如此,那就用你們的這份私心好好的去經營這個天下吧!”


    白誠軒猛的一抬頭,看著沈彥塵道:“伯伯講到這你也該明白,若謝厭兵所言是真,那這看似安穩的九州六國實則隱這即將爆發的暗流,伯伯也不知道謝厭兵所說的‘離朝崩毀之隱憂’指的是什麽,可天下之勢若有劇變,於你報仇之事也是牽係緊密。諸子百家、李氏皇族、黎民萬千必然是要卷入謝厭兵所言的劫難之中。倒那時你又當如何去自處,伯伯說這些不是要去指點你將來的路如何行進,是希望你能走出真正屬於自己的‘道’,那時其中的事事之為、禍福之屬,這些都是隻能由你去親身麵對的,這一切便是所謂的成長,振衣至今是生死未卜,伯伯卻是知道你將來之路隻怕比他更是艱險萬分。”


    在白誠軒講這些舊事之前,便是先問了沈彥塵關於報仇的想法,沈彥塵也不是木訥之人,怎會看不出謝厭兵所言之中的契機,便聽沈彥塵迴道:“伯伯,你說的彥塵都懂!”


    白誠軒道:“強如謝厭兵最後都不免為濁世所吞。伯伯雖不服老,畢竟是年歲已高。隻盼往日終不負振衣血嗣之名,也不枉費我這番苦心。”


    隻聽白誠軒繼續道:“那時謝厭兵製住李鳴珂、宇不凡二人,他這一番言語也是驚的兩人不知如何應對,良久之後,在聽李鳴珂開了口,他甚至謝厭兵為人,那時膽子也便大了起來,言語之中是帶著不服氣的神色,道‘厭兵…我知你有驚天動地之才學,可你何以一口斷定我開國之後國祚不能綿長、不能為黎民求一個長治久安,鳴珂雖非聖賢,可也絕非是昏才庸君之輩。他有這麽一問,向是早在謝厭兵預料之中,謝厭兵意味深長的說到‘這一切在亙古之初,當最初的混沌生出光與暗之時,一切的一切就為上天所注定。你以為天下九州中麻鞋流傳的神話都是從何而來,它們不都是空穴來風和後人的胡亂編造,它們都是在時光流轉之中、在歲月滄桑之中慢慢脫變而成,起初它隻是黎民百姓的記憶,然後這些記憶為歲月侵蝕,殘留的點點滴滴便成了傳說,再後來那些傳說變得更為支離破碎,漸漸便成了世人言語之中的神話。萬事萬物都是有著自己的天命,我言你李鳴珂‘似龍而非龍’,你或許還很是不服氣,隻因我厭兵曾窺見天下九州的真正的‘命運’。那時將不在有真正的帝王、也不需要所謂的聖賢,剩下的隻有無盡的兵燹之災,一切都是天定之劫數,即便是體悟‘天道’的聖賢之輩,他們也不能抵擋自身的命運,在那時真正的‘龍’也會出現,它既是拯救也是毀滅。”


    龍!


    這讓沈彥塵再一次想起那個奇異的夢,夢裏那巨龍乃是一刀一劍所蘊化而成,而在夢裏的儒、釋、道三教聖賢,那必然是能稱的上是已經體悟‘天道’存在。『洗墨湖』中的夢佐著‘鳳翥’謝厭兵的言語,沈彥塵的腦海裏竟是有著一幕荒誕的場景,——天地之終末,有龍騰於九州四野,經行過處萬物不存。想到這裏沈彥塵的額頭已是滲出冷汗。


    白誠軒顯然也發現少年的異樣,問道:“何聽到此處彥塵你竟是臉色生變,謝厭兵可說是百年間的絕世高人,他這番言語想來必有所指,不過言之隱晦非常,你可是聽到這裏,心中有什麽想法?”


    沈彥塵不由得踟躕,猶豫了好半天,最後好不容易決定將『洗墨湖』那個奇異的夢告之老人,可欲開口之時瞧這老人灰白的頭發,想起『稷下學海』之中老人以一敵眾的兇險,沈彥塵又是強忍了下來,心中更知若是這夢真和謝厭兵所言有關,那麽以老人的性子必然是要查出其中曲折何在,可夢中的儒、釋、道三教聖賢都得聯劍施為,謝厭兵身死看起來是宇不凡、李鳴珂之故,可他最後的言語已然是兇險非常,沈彥塵實是不願意老人在涉兇險之中。


    此刻聽著老人問話,心中又是不願欺騙白誠軒,隻得開口道:“伯伯,我曾在稷下之中見的如此一語。‘山川王氣歇,黍離歌不停,三教薪火傳六合,天地終有後來人’,你說這會不會和謝厭兵前輩所言的災劫有關?”而這一句話正是夢中儒聖臨去之時所說,如此一來也稱不得是說謊。


    白誠軒沉吟道:“儒門中人曆來最是好言一個‘黍離之悲’,不過這後麵‘三教薪火傳六合,天地終有後來人’又顯得和道門、釋宗有關,敢用薪火傳六合、後來人這等言語,隻怕此言來曆非是簡單。想來必是儒門之中的鴻儒、大能之輩。”隻聽白誠軒喃喃念叨著‘山川王氣歇,黍離歌不停’,續道:“能有如此之語顯然是意有所指,倒是和謝厭兵所言大有相似之處。”


    老人如此之說沈彥塵也是不由咋舌,實是料不到老人隻憑著寥寥數語,竟是推測的如此精準,卻聽老人借著前言續道:“謝厭兵這話說完,李鳴珂也是不敢開口,數年相處李鳴珂定也曉得謝厭兵非是會說誑言之人,一側宇不凡倒是開口道‘厭兵,那…那為何你不明說,何以要私藏那‘傳國玉璽’,你若明言其中曲折。’,到底宇不凡也不是凡俗之人,立時便是看出其中關鍵,續道‘莫非…莫非,我雖是聽你曾偶提及禍劫,可真是未曾想到所說之事竟會是和那方‘傳國玉璽’有關,若你早早明言…何止彼此生出這等誤會。”


    沈彥塵還未開口,便聽白誠軒冷笑一聲,道:“哼!宇不凡這話剛一說出,謝厭兵便是練練搖頭,言道‘便到了此時,不凡你還要有如此個言語麽,勿再多言了,你既早早算計於我,何必有說這等釋詞,你再多言倒是讓我更加輕看於你。’你我‘龍翔鳳翥’齊名已久,你既曉得以道門上清的‘真言咒縛’克製我武道擊技,我如何窺不出你在儒門鴻儒之後的些微隱秘。不過你非是不智之人,更不是個大奸大惡之輩,縱是有些私心,可自我去後,能為千萬黎民謀一個短暫安歇的也隻有你。謝厭兵說到這也終於是壓服不住身上的傷患,更何況那‘沆瀣之毒’更是劇烈無比,便聽謝厭兵道‘厭兵天命至此也難強求。臨去之時,我有言相贈’。”


    白誠軒於此時也是話語一停,沈彥塵心知隻怕接下來說的便是謝厭兵的遺言了。稀世的智囊、不世的武者,沈彥塵也是不由得收緊自己的唿吸,生怕錯漏了接下來老人的言語。朝著老人看去,沈彥塵便見白誠軒的眉是皺著的,隻聽白誠軒沉聲而吟。


    三垣持戈,天柱為傾。


    四野餘燼,終複歸燃。


    五劍掠影,刃逐塵寰。


    六弦爭音,孰能為先。


    龍圖列陣,鳳篆朱批。


    韋編斷續,山河永寂。


    皇天眷命,帝女開疆。


    白誠軒說的是不急不緩,待至言語終了,老人開:“彥塵,你可想起『九龍蔽淵』之中伯伯給你說起的那個神秘的奇女子,還有她那品評天下男子的《蘭台譜》?”


    沈彥塵點頭道:“那時伯伯還說,當年得見《蘭台譜》,曾於其中更見另有文字,——雲煙啟龍圖,汗青錄丹心。黃泉埋戈甲,蘭台批天下。纖塵聆梵音,欹案觀道藏。四輿開匣扉,春秋成廢壘。”當沈彥塵將這詩文讀出之後,再想起方才白誠軒口中所說。兩兩印證之下,不由得驚唿一聲,道:“伯伯,這一前一後兩手詩文彼此間竟是大有幹係啊!”


    白誠軒點頭道:“伯伯幼年得以聽見謝厭兵不凡風采,心中便也是想知他臨終所言到底意指何處。思前想後,隻覺謝厭兵那其中一句‘山河永寂’怕是應在‘文昌侯’所建『永寂宮』之上,是以當年聽得《黃泉譜》出世,才在『避風塘』之上大打出手,孰料『避風塘』古墓之中仍是未曾得見《黃泉譜》下落,可後來機緣巧合卻是得窺《蘭台譜》上所載詩文。因此也更加認定,謝厭兵尋崔氏一門補全‘傳國玉璽’,並以事成之後門第顯貴誘之,實則是‘傳國玉璽’和『永寂宮』必有牽連,甚至玉璽之上便有『永寂宮』的線索,而謝厭兵也必然是知曉我們這‘五姓’原是個‘閭左之望’,乃是出身久侍離朝皇室仆役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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