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妨把話說得更明白一點,”陳穹看著屏幕裏一本正經的五個日本人說道:“現在被困在電梯裏的是你們。”


    “所以你們真不考慮重新組織一次語言嗎?”


    電梯裏沉默了一會,一直沒說話的那個提箱子的人突然開口說道:“我是日本國的外交人員,你的國家有責任保證我的安全。”


    陳穹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他吃驚地轉頭向張正問道:“他是認真的嗎?”


    “如果你的疑問是指這句話的真實性,”張正說道:“我覺得應該是真的。但是我覺得你懷疑的不是這個。”張正伸手關閉了麥克風的開關,然後才很認真地提醒道:“那麽我隻能說,他可是日本外交官。”


    很明顯陳穹沒能跟上張正的思路,他疑惑地問道:“你的意思是日本外交官都很自信嗎?”


    張正撇了他一眼,“我的意思是說,有智商的日本外交官不會來美國。”


    陳穹沉默了一下,開口說道:“你今天說得話怎麽這麽有道理?”


    “你覺得有沒有這麽一種可能,我說話一直都很有道理,隻是你的廢話太多了?”張正指了指屏幕裏的人說道:“你要不要先想想拿他們怎麽辦?”


    聽到張正的話,陳穹愣了一下,忍不住開始反思,正常來說,在末世裏混得久了,性格難免變得黑暗,陳穹當然也不可能例外成白蓮花,事實上他已經失去了對生命的尊重,唯一能影響他的隻有個人好惡。


    所以在拿到分子式後的第一次輪迴時,他麵對逃亡中的卡洛琳母女,隻是為她們指出了方向,就連順手解決追趕她們的那個異變體,主要目地也隻是為了確認自己的狀態。


    但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陳穹性格中的人性開始複蘇,在間隔了無數次輪迴之後重新開始帶著卡洛琳母女逃亡,甚至願意護送瑟琳娜迴家。


    現在迴想起來,陳穹發現自己已經不記得有多少次輪迴沒幹過這麽沒效率的事情了。


    這倒不能簡單歸結為陳穹的冷漠,畢竟末世降臨之後,世界已經沒有淨土,像瑟琳娜和卡洛琳這樣的普通人根本活不了多久,救助她們完全是在浪費時間。


    當效率成為生存的首要前提的時候,思考方式肯定要隨之改變。


    事實上現在的陳穹雖然在普通人看來很冷血殘忍,但是在張正的眼裏,人性的味道還是太濃了,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他才會相信陳穹自稱的身份,畢竟fbi不是cia,幹的髒活再多,在國內也要有所顧忌,不可能太過份,正好符合陳穹膽大包天但是並不濫殺的特點。


    陳穹知道現在不是思考人生的時候,所以剛才的疑惑隻是在心頭匆匆閃過就被收了起來,他沉吟了一下,打開麥克風的開關問道:“你們拿到了什麽?”


    他沒問箱子裏是什麽,因為電子時代,數據傳遞方式越來越方便和隱蔽,就算用不了無線網絡,一截手指大小的存儲器也可以帶走以tb計量的數據。說不定這個日本外交人員的手提箱裏裝的都是女士內衣呢!


    畢竟張正已經提醒過,電梯裏這位外交官來自日本。


    也不知道是因為張正的評價很正確,還是電梯裏的人決定配合,所以麵對陳穹的問題,提箱子的人毫不猶豫地迴答道:“當然是本應該屬於我國的數據資料。”


    “成箱的資料?”陳穹質疑道:“你別告訴我這裏麵還包括帳本。”


    陳穹自己就有豐富的從業經驗,所以他很清楚,真正有價格的數據通常是以電子文檔的形式存放的,因為無論是使用還是修改都更方便,紙質文檔通常是為了審查和存檔,除非是要打官司分鍋,否則的話,沒人上手就抄家,別說搬運,就算是翻頁都是體力活。


    而且說句不那麽外行的話,對於一個科研機構來說,一個手提箱能裝下的紙質文檔實在幹不了什麽,有可能連需求說明都沒辦法完整記錄下來。


    “這裏裝的是樣品。”提箱子的人理直氣壯地說道:“這也是我們應得的。”


    “有點亂,讓我們來捋一下思路,”陳穹說道:“為什麽本應該屬於日本國的數據資料會保存在哥大的實驗室裏?”


    提箱子的人愣了一下,抬頭看向電梯裏的攝像頭,滿臉不耐煩地說道:“當然是因為協議這樣規定的。”


    雖然有很多人吐槽過日式英語的難懂程度,但是電梯裏這個人身為專業的外交人員,按照東亞傳統很可能從前幹過翻譯工作,所以無論是英語的發音方式還是詞匯量都很不錯,起碼穩壓陳穹一頭。


    同時又因為他急於離開困住自己的電梯間,所以在解釋的過程當中並沒有夾雜廢話。於是陳穹很快就聽明白了這件事的始末原因。


    簡單總結一下的話,其實就是個美日版的對台軍售,日本人出錢出技術,美國人負責研製,並且負責保存最終產品。


    說實話這種放在民間提出來都能挨打的事對於美國政府來說屬於基操,從前大家都不覺得有什麽問題,對於某些特定的國家來說,還幹得與有榮焉。


    然而時代變了,本來順暢的配合體係在突如其來的災難麵前瞬間被打斷,紐約災難爆發後的第二天,原定運抵日本的一批最終一針疫苗就沒了,翹首盼望疫苗的日本權貴當場就麻了。


    和當時的絕大多數美國人一樣,日本人也沒想到引發災難的正是最終一針疫苗,反而更迫切地覺得這種疫苗可以救自己一命。


    得益於兩國之間融洽的關係,各種難辨真假的消息比最終一針引發的異變病毒更早一步傳遞到日本國內,於是已經接種過最終一針的日本高層立刻命令身在美國的各個外交機構尋找對策,一方麵盡快恢複疫苗運輸,同時調查災難發生的原因。


    被困在電梯裏的拎包人是日本駐紐約領事館的外務參讚,名叫田中新太郎,他現在能被困在實驗室的電梯裏,並不是因為他的能力突出,反而是因為領事館從美國政府手裏拿到最終一針疫苗的時候,他正生病住院,完美錯過了這波接種,而且因為領事館拿到的疫苗數量有限,他在領事館裏的地位又不夠重要,所以都沒人想起來給他留一支,隻能老老實實等下一波。


    然後災難就來了,整個領事館高層在異變後實現了共同毀滅,反而是姥姥不親舅舅不愛的田中新太郎因為沒撈著打針才幸存下來,和從外地趕來支援的幾個日本保安一起找到實驗室這裏來。


    田中新太郎從前在領事館雖然不受待見,但是畢竟有行政級別,平時好處不見得有,幹活的機會可逃不掉,所以剛好知道哥大生化實驗室的事,如果換一個光吃飯不幹活的同事,說不定還找不到實驗室這裏來。


    這也就解釋了陳穹從前覺得這幫日本人看起來很專業幹起活來就很業餘的疑惑,因為他們本來就是臨時拚湊起來的團隊,從前在國內的時候接受過係統的培訓,不缺應用技能,但是實際經驗無限接近沒有。


    話又說迴來,但凡這些人的業務水平或者存在感強一點,也不至於沒機會感染異變病毒。


    最終一針引發的變異病毒不禍害底層的特點又立一功。


    聽了田中新太郎的解釋之後,張正忍不住插嘴說道:“那你們為什麽要殺掉保安?”


    “因為他威脅到了我們。”田中新太郎不滿地說道:“他用槍向我們射擊。”


    張正愣了一下,皺眉說道:“這怎麽可能?”


    田中新太郎這夥人明顯看起來就不好惹,實驗園區的保安一個月隻賺幾千塊,完全犯不著玩命。


    想到這裏,他心中一動,脫口問道:“隻有他一個人?”


    “是啊。”田中新太郎不耐煩地說道:“你們打算什麽時候放我們出去?”


    “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陳穹突然說道。


    “你說昨天還能接收到日本國內的命令,難道日本國內還沒有爆發生化災難?”


    田中新一朗明顯愣了一下,他疑惑地說道:“那當然,一種疾病怎麽可能傳播得這麽快?隔著太平洋呢!”


    陳穹皺眉看了一眼張正,問道:“那中國呢?”


    田中新太郎的表情明顯有些吃驚,他盯著攝像頭沉默了一下,才搖頭說道:“我不知道。”


    “但是你們能和國內保持聯係,在紐約通訊完全中斷的情況下。”陳穹低聲說道:“我真傻,我單知道打電話是需要線路的,卻沒想到駐外使團肯定有屬於自己的獨立線路。”


    他轉頭看向張正,說道:“他們交給你了,我想田中參讚不會介意分給布萊克幾瓶疫苗的。”


    “你要去哪?”張正腦筋轉得極快,已經隱隱猜到了陳穹的打算,隻是覺得應該確認一下。


    “我要去中國總領事館。”陳穹說道。


    這幾天輪迴開始之後,他第一站都是趕去總領事館送分子式,就是因為擔心災難範圍擴大之後通訊中斷,但是現在他突然想到,也許總領事館與國內的通訊一直都沒有中斷,而且最終一針導致的異變病毒在國內沒有沒有傳播的基礎,就算沒有那個分子式,國內也應該有很長一段反應時間。


    最重要的是,因為中美關係緊張,兩國間航班班次極少,既然連日本都還沒淪陷,中國當然隻會更晚。


    沒想到陳穹轉身離開的時候,張正也跟了上來,麵對陳穹疑惑的目光,張正攤手說道:“我也有親人在國內。”


    “我給外國人幹活隻是為了賺錢,不磕磣!”


    幾分鍾之後,空無一人的控製室裏傳出田中新太郎的聲音。


    “喂,快放我們出去,我是日本外交人員,你們沒有權利扣留我!”


    “喂,有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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