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劍。


    魔獸破開的頸間,血液在膨脹的血管內肆意翻湧,凝固片刻,又倏然炸裂。


    神州霧蒙蒙的天空下了一場洋洋灑灑的、紅色的大雪。


    它們慢慢從天空下飄落,墜在每個人的睫毛、肩膀、亦或者是眼睛。


    可以說,因為有著前世的經驗,遲鳶在戰場上遊刃有餘,她並不會感到害怕,表現也不遜色於任何人。


    可是遲鳶並沒有因為能輕鬆絞殺魔獸而沾沾自喜。


    相反,看著這些魔獸虛弱得外強中幹,她的神情越發嚴肅。


    魔獸群雖然攻擊頻率非常高,可是實力參差不齊,高低大小都有,甚至有許多都是幼崽。


    就是煉氣期都能與其一戰。


    如果隻是這種實力的話,大師兄怎麽可能喪命於此呢?


    再次割斷一頭魔獸的靈脈,遲鳶轉過身,不解地低語,“難道,是我想錯了?”


    身處之地已經被鮮血浸透,地麵熱烈火紅。大部分魔獸都被她身上的煞氣給逼退,心生畏懼,轉而開始攻擊旁的人。


    不知不覺間,遲鳶與謝攬厭的周身天地慢慢形成了一片真空地帶。


    是有哪裏不對勁。


    遲鳶正沉思之際,忽然有一股異動自空氣中迅速傳播,如同某種奇特的音律,酷似人魚的歌聲擾人心神。


    謝攬厭:“是音修的攝魂音法,快堵住耳朵!”


    說時遲那時快,謝攬厭當機立斷,提醒遲鳶,他的聲音裏蘊含著強大的靈力與術法,氣如洪鍾,足以抵擋攝魂音法帶來的致幻效果。


    不僅是遲鳶,以謝攬厭為中心,他的周圍還有其他同門師兄弟。


    聽見大師兄不容置疑的命令,周圍的弟子也顧不得繼續廝殺了,靈器脫落,他們紛紛死死地捂住了耳朵。


    風鳴宗的弟子們,以三人或者五人抱團,背靠背在一起,才能確保最大的生存率。


    一切才剛剛開始。


    驀然,遲鳶感受到一道懷有惡意的注視,那目光如芒刺背,讓她不得不在意。


    於是遲鳶仰著修長的脖子,她抬起頭,看見高高的城牆上不知何時站了一排素色衣衫的弟子。


    他們一字排開,或抱琴,或吹笛,一但有任何人中斷,就有其他人補上。


    樂聲延綿不絕,悠揚動聽。


    音修,在戰場上是一個非常稀有、又非常吃香的職業。


    他們自保能力一般,可是輔助能力絕了。


    ***


    聽著聽著,遲鳶心中越來越涼:“…又是這樣。”


    大敵當前,神州玩起了內訌。也不知道他們是蠢還是蠢。


    嘴上吐槽著,遲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捂住耳朵,隔絕了外界的一切聲音。


    原以為神州隻給他們埋下了一顆地雷。


    謝攬厭捂住耳朵,他微不可察地挑了下眉。


    二人都敏銳的察覺到,樂聲響起,隻一刹那,血腥殺戮的氛圍改變了。


    青年冷峻的麵孔眉尖微蹙,謹慎又添了三分,他說:“我們腳下的防護陣法有問題。”


    遲鳶心底驚悚,表麵卻一言不發。


    話音一落,少女捂著耳朵立刻跳開好幾步。與此同時,她試圖找出陣法的薄弱點。


    直到後背抵上冰冷的屏障,無形的水波紋在視野範圍內震蕩暈開一圈又圈的漣漪。


    是的,這是一個有漏洞,瘋狂漏氣的陣法。


    它本來是可以給予修士最後的一層性命保障,讓他們至少可以失誤一次。


    可是音律一直未曾停止,修士們沒辦法放下雙手。


    如果放下了手,拿起武器,就會被迷惑神智。


    似乎橫豎都是死。


    看見魔獸張開血盆大口,朝著一名煉氣期末期的弟子撲去,遲鳶咬了咬牙,正要出手。


    那弟子的本命靈劍兀自動了,劍氣波蕩,強勢地震開了橫衝直撞的野獸。


    差點忘了,本命靈器是護主的。


    遲鳶鬆了口氣。


    說起來她的月輝還留在君翩翩那裏。


    好在謝攬厭帶隊的隊伍大部分都是劍修,劍修大多都具有自保能力,其次才是體修與符修。


    而此時,眾人的腳下泛著金色光芒的碩大陣法,是屬於本地陣修的特有防範招式。


    如今不用大師兄刻意提醒,遲鳶也能都察覺到,源源不斷的靈氣正從擠壓的空氣中快速抽離,並且不斷的流失。


    聚靈陣變成了除靈陣。


    而這陣法中,放眼望去,除了風鳴宗的弟子,再沒有其他人。


    此時此刻,即便是自持良好素質的遲鳶也忍不住破口大罵:“不是,他們腦子有問題啊!”


    沒了靈氣補充,修士又該如何自保?


    怒火中燒之際,遲鳶掀起眼皮,連目光都涼了許多。


    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彈幕再次出現。


    【按照前傳裏說的,大師兄應該就是死在這裏的吧?】


    【沒辦法,修真界就是一堆臭蟲,沒有靈氣,任憑謝攬厭修為再高,他就是普通人。】


    【謝攬厭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的同門死去,最後苟延殘喘的與魔獸群同歸於盡,哦,他應該也沒辦法傷到皮糙肉厚的魔獸吧。】


    【所以才要靠我們選中的繼承人去替代無能無用的主角,成為新的主角。】


    彈幕之語,極盡諷刺。


    他們快快樂樂地討論著,氣氛一片祥和,偶爾有不同意見的彈幕冒出,也被強行壓了下去。


    看著看著,遲鳶滿目生寒。


    她嚐到了舌尖的苦澀,似乎不隻是苦澀,五味雜陳。


    這些生存在另一個世界的人類啊,把他們當做小醜與傀儡,以為操控彈幕,召來穿越者,這樣就能掌控劇情的走向。


    遲鳶並沒有指責的意思。


    她隻是覺得憤怒。


    他們當然可以做一個看客,無論是認為世界是假的,還是討論旁人的行為舉止……這些都沒關係。


    但是有一點無可否認,無論是誰,都不能試圖插手別人的命運,讓原本就坎坷的命運結局變得更壞。


    不知怎的,遲鳶眼下的肌膚越來越燙。甚至燙到紅腫。


    而彈幕還在洋洋得意的劇透:


    【看吧,馬上他們就重蹈覆轍,走向前傳的道路了。】


    被魔獸殺死,還是成為音修手下的傀儡?


    不管怎麽選,似乎兩種都是死路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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