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常言道,一方有難,八方支援。


    可若是每個都城都遭了難,便是自顧無暇,分身乏術,何來支援?


    淋漓的大雨傾瀉而下,引發了山體崩塌,進而便是洶湧的泥石流。


    山間朦朧的水霧繚繞,少女頭頂暴雨,渾身的衣服都被澆個涼心的透,那些頭發隻是黏糊糊地附在腦後,雨水淋得她幾乎睜不開眼睛。


    並且,不僅是遲鳶一人被澆成了落湯雞。


    在場所有人,不管是江望舒,還有一定要拖著一把老骨頭來的沈長老,每個人都渾身濕透,形容狼狽得眉目無法舒展開。


    為了保持靈力充沛,沒有人敢因為身外之物浪費丹藥。


    雨越下越大,大到他們連說話都要靠吼,仿佛要把江州往後幾十年的雨都落盡。


    天空炸響一道紫色驚雷,又一棟房屋岌岌可危,即將倒塌。


    慌亂之中,驚叫聲此起彼伏。


    大廈將傾,遲鳶的瞳孔略縮了縮,她看見了一個哇哇大哭的小奶娃。


    危難之下,大部分都沒有閑情來照顧這個孩子。


    眼瞧著那小孩沒有絲毫反應,似乎被嚇傻了,她便迅速地跑了過去,一手撈起小孩,一手護著孩子迴程。


    渾濁的泥點飛進那雙碧潭似的眼睛裏,一陣一陣的,生疼。


    如今遲鳶也隻顧得上眨眼睛了。


    迴到臨時搭建的營地時,醫蘆的大師姐浮雲又是心疼又是氣憤,她一邊接過孩子,一邊罵道:“哪個沒良心的當的爹娘,連孩子都不要了嗎?”


    旁邊的同門安慰著她:“大難臨頭各自飛,沒準已是下下策。”


    話雖如此,看著小孩臉上青白交加,浮雲還是氣不過。


    遲鳶沉默地站在一旁,浮雲卻誇了她一句,“傷口居然未曾潰散,你抱孩子的動作很有技巧啊,是不是以前經常救人?”


    “算吧。”遲鳶給出了模棱兩可的迴答。


    是,也不是。


    *


    遲鳶是迴來的時候才發現,江師姐已經提前被派去支援青州。


    現在的隊伍裏,和遲鳶留守在此地的熟人隻有謝攬厭和君翩翩。


    帳篷中的人各個都麵熟,可是遲鳶沒有看見陸舟,也沒有在名單上看著他的名字。


    難得的半刻空閑,她便隨意地問了一句:“陸師兄呢?”


    很快,遲鳶便發現自己問錯了。


    在場數名內門弟子,竟然沒有一個人迴答她的問題。


    帳篷中靜悄悄的,唯聞外麵風雨不歇。


    遲鳶不解,仍然試探性地發問:“陸舟他…”


    直到懸掛在頂的雨凝成冰柱,墜落地麵,砸出一聲清脆的聲響。


    頃刻,君翩翩拉住她的胳膊晃了晃,她使了個眼色,遲鳶突然會意了。


    君翩翩起身,走到帳篷外,離得很遠。


    他們站在山巔,所有的風景都被納入眼底,二人靜靜地俯瞰這片破敗的大地。


    君翩翩說,“現在我們最好別在大師兄那裏提起這個名字。”


    遲鳶不明白,“陸師兄闖禍了?”


    “若真是闖禍便好了,最多被丟入思過崖。”君翩翩扯出一個苦澀的笑容,“應該說,他有叛逃的嫌疑。”


    “?!”


    遲鳶的表情霎時凝固,連唿吸都停滯了。


    從重生的那天迴來開始,她就知道,風鳴宗背後有人。


    月說,冥冥之中,一雙無形的大手在推波助瀾。


    關於她的體質,關於她被封印的一切。關於內鬼的身份。


    她懷疑過許多人,甚至也是江望舒。


    最大的懷疑對象是謝攬厭,謝師兄。


    自始至終,隻有他明確地說過,不願意讓遲鳶修煉,不願意讓她接觸修真界。


    遲鳶唯獨就是沒有懷疑過陸舟。


    陸舟平時根本不在意這些,就算是在前世,也沒有叛逃,他隻給出了兩個預言,一個說竹遙是未來的救世主預言,還有一個,便是修真界會迎來前所未有的滅世浩劫。


    如今第一個預言遲鳶被親手打破,第二個似乎已經逐步應驗。


    可是,陸舟會叛變?


    四門不出的擺爛陸舟會叛變,作為靈修,他比任何人都能看透結局。


    這未免太荒謬了。


    握著殘雪的手指骨節寸寸泛白,青筋暴起,遲鳶努力平複了心情,試圖推翻她的論點:“不可能,他有什麽必要這樣做?”


    “陸舟在風鳴宗地位穩固,哪怕不做峰主,他也能過得很逍遙快樂,為什麽非得想不開叛變,過著被通緝的生活,值得嗎?”


    君翩翩卻定定地看她的眼睛,“遲鳶,倘若自在不是他的本性,躺平根本不是他真正的追求呢?”


    “況且他已經接觸了外部勢力,如今已經重新冠上了神州司空家的名頭,這樣還不能算得上叛變嗎?”君翩翩的聲音淡了淡。


    “司空…司空氏…”這個名字在她舌尖轉了幾圈,遲鳶越發驚疑不定。


    那是神州的靈修世家頭子,隻是他們修習惡道,以剝奪生命來窺探天機,風評差到了極點。


    陸舟從來沒說過,他是司空家族的人。


    經過聯賽一戰,陸舟在君翩翩心裏幾乎成了無所不能的神。


    但是,哪怕是神,也有跌落神壇的時候。


    君翩翩抬起頭,入目就隻能看見漆黑的星空,視線渺茫到近乎虛無。


    “老實說,我現在很擔心陸師兄。”


    遲鳶還是不敢相信,平時言笑晏晏與他們頑皮的陸舟,忽然變成了惡勢力成員,她喃喃道:“太突然了。”


    “或許一切都是有征兆的。”


    兩個女孩對視一眼,忽然想起了江漓臨走前說的那句話:注意陸舟。


    注意陸舟。


    “居然是這個意思。”


    良久,遲鳶道:“如果他隻是套話,還有挽留的機會。”


    君翩翩心事重重的點了點頭。


    陸舟器靈雙修,比她還高上一個等級,迷霧之中,君翩翩看不清他的未來。


    遲鳶也看不出她心底潛藏的難過。


    寂靜蔓延許久,山下滾滾怒濤都被溫若師兄留下來的陣法攔住。


    可是符陣雙修的溫若也被派出去了,除了符玨,他們隊伍裏根本其他沒有合格的陣修。


    猛然意識到這個大難題,君翩翩急忙問道:“符玨呢,我怎麽沒看見她?”


    這次輪到遲鳶沉默了。


    她艱難地開口:“他走了。”


    “走哪去?”君翩翩覺得自己好像聽不懂她在說什麽了。


    遲鳶說:“他迴符家了。”


    君翩翩傻眼了,甚至一度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良久。


    她終於找迴了自己的聲音:“那…可是我們的比賽怎麽辦?”


    遲鳶微微站直了身體,“等這場洪災退卻吧。”


    到了那時,再另做打算。


    遲鳶已經下定了決心,哪怕再見麵成了敵人,至少要抓著他們兩個問清楚。


    “為什麽,不過是一天,風向全都變了。”


    暴躁的狂風很快吹散了君翩翩迷茫的聲音,支離破碎。


    “大抵是那位口不能言的天機君壽數將盡。”


    “不出意外的話,陸舟馬上就會成為新的天機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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