遑論別人是怎麽想的,遲鳶他們一行人已經迴到了風鳴宗,提交任務。


    江望舒笑眼看著四人,也許是江漓迴來了,藏起來的心結被打開,她整個人都不複從前的冰冷。


    她動作很輕地摸了摸遲鳶的頭發,“這次我發布如此簡單的任務,本來就隻是為了讓大家放鬆心情。”


    “師姐?”敏銳察覺到了她的未盡之語,遲鳶偏過頭。


    江望舒放下手,她看著外麵的風景,天色微涼,露水深重。


    她的語調舒緩,卻如同平地驚雷,炸起在場人員的思緒。


    “過完這個年,接下來就要準備大賽事宜了。”


    “目的地是青州。”


    “好快啊。”遲鳶覺得有點突然,數著自己的手指開始算日子,然後驚恐地發現,距離過年也不過隻剩下十來天。


    這次江望舒沒有安撫她,她繼續說了下去:“青州人傑地靈,風水極好,你們安心去吧。”


    “宗門這邊,有我和真人守著。”


    說罷,江望舒的目光流連過遲鳶的臉,少女的臉蛋已經漸漸褪去了嬰兒肥,顯出靈動清純的容貌來。


    這是她一手拉扯長大的小姑娘,養著養著,如今竟是也到了出征的時候。


    無論她內心多麽不舍,也知道這是屬於遲鳶的道路,年輕氣盛的她還需要更多曆練,也不止是遲鳶。


    江望舒目光一一掃過其餘三人,符玨,然燈,越九青。


    他們都是宗門的天驕,獨一無二的榮光。


    透過少年青澀的麵龐,她忽然想起了自己的過往,一樣的意氣風發,但她隻希望這群孩子能飛得更高,更遠。


    思及此處,江望舒溫柔地囑咐他們,“去吧,去尋找屬於你們的天地。”


    她用力地推了愣住的遲鳶一把。


    對於江望舒,遲鳶完全沒有防備之心,她驚詫地看著師姐,趔趄地朝著身後倒去,然後被來自三隻不同的手臂接住。


    他們接住了她。


    遲鳶徹底迴歸到了小隊的隊列裏。


    “關於隨行人員,我們這邊安排了江懸還有江漓陪同。”


    江望舒轉過身,聲音變得疏遠而淺淡。


    “雖然我不知道江懸在鬧什麽脾氣,但是他應該去外麵看看了。”


    江懸鬧脾氣?


    這說辭並不符合他們對江懸的印象,幾人對視一眼,皆是不解。


    “江師兄他怎麽了?”遲鳶上前一步,大聲問。


    這次江望舒說了一句閑話:“或許你們應該自己去看看?”


    遲鳶看了自己一眼肩膀上無憂無慮的小鳥,感覺它胖了不少,沉甸甸。


    果然人活著就是有諸多煩惱啊,她忍不住歎了口氣。


    *


    另一旁,被人念叨的江懸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少年整個人都隱沒在黑暗中,門戶緊閉,餘暉浸不進來一點。


    他裹了裹被子,將自己縮成一團,整個人宛如一尊木雕,沉靜地合上眼睛。


    良久。


    木門被叩動。


    “江師兄你在嗎?”


    那道久違的熟悉聲音將他從朦朧的幻覺拉了迴來。


    聽到動靜的江懸搓了搓自己的腮幫子,仿佛整個人都浸泡在雪水裏,他想去開門,僵硬得朝前邁出一步。


    然後咕嚕一聲,倒頭栽了下去。


    “師兄?!”


    聽見了裏麵沉重物體落地的聲音,遲鳶暗道不好,幾人合力劈開了木門。


    映入眼簾的一幕讓所有人都震驚了。


    江懸癱倒在地上,床上的被子被拖了半截下來,桌前枯敗的蘭草在花瓶裏萎靡不頓,沒有靈力滋潤的小橘燈的外殼更是腐朽了大半。


    整個房間毫無生氣,死氣沉沉,連同房間的主人也是。


    少年久不見日光的肌膚由健康變得病態,那樣的蒼白脆弱不由讓人側目一驚。


    說不準什麽時候,他就會像一縷風,一炊煙,一束光,悄無聲息地消散在這塵世間。


    符玨皺眉拉住要上前的遲鳶,任由越九青和然燈把失去知覺的他帶迴床上。


    摸到江懸的手臂時,然燈忍不住歎了一句:“好冰。”


    越九青:“他好像生病了。”


    遲鳶有點著急,但還是頓住了腳步:“怎麽了?”


    符玨像是有話說,對她招了招手。“出來吧。”


    二人說話這期間,符玨順手擋住了能溜進房間內的陽光,任由房間繼續昏暗。


    見到遲鳶一無所知的表情,符玨還是動了動唇,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去:“你不覺得,他現在這種狀態更像是鬼魂時期的江漓嗎?”


    此話一出,遲鳶便抬頭,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另一邊,正窩在藏書閣裏的與夜驚雨聊天的江漓忽然心有所感。


    他低下頭,發覺自己的手掌如同壞掉的某種靈器,光芒微弱。


    察覺到了他的失神,夜驚雨便問道:“怎麽了?”


    江漓沉默地把自己的手悄悄藏進袖子裏,然後搖了搖頭,“沒事。”


    透明的手掌若隱若現,他的心底忽然無端蔓延出了惶恐。


    但表麵仍舊毫無異常,少年饒有興致將頭湊了過去,“讓我看看你最近在寫什麽來著?”


    “唔……霸道仙君愛上落跑甜心?”


    本來隻是為了轉移注意力的江漓語氣忽然凝滯,他遲疑地揉了揉眼睛,一字一頓地念出那行長長的書名。


    被江漓用平鋪直敘的語氣念出這種略帶羞恥意味的書名,哪怕是淡泊如夜驚雨也有些招架不住。


    他認真想了想,還是決定為自己正名,“是啊,本來隻是聽了那個小師妹一言,沒想到…賣的還挺暢銷的。”


    平心而論,夜驚雨的文筆很不錯,塑造什麽樣的故事都不在話下,再加上這般有噱頭的標題。


    夜驚雨狂野霸道的路子才橫空出世,文學市場幾乎全部被他的書給擠占了。


    看著友人自豪的表情,江漓忽然問他:“現在的生活你還習慣嗎?”


    “挺好的,這些讀者還會給我寄信,你看,這位名為蜀南公主的筆友給我寫的信!”


    夜驚雨喋喋不休地對他訴說創作過程中的趣事,一邊給他看粉絲寄來的東西,一封又一封的信堆在腳邊。


    青年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睛像是燃起了一簇火焰,一下又一下地躍動著。


    江漓支著下巴看了他好久,忽然輕笑出聲,“看來你已經找到了生活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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