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越九青所說,遠處人潮洶湧而嘈雜。


    遲鳶率先推開門,她認出了其中一道聲音的主人,是錢師兄。


    這家夥向來秉承著哪裏人多往哪鑽的信念,少女匆匆拽住他的袖子,為著打探情況。


    “前方發生什麽事了?”


    這個點是爭分奪秒的清晨,按理來說是訓練的訓練,上課的上課,做任務的做任務,各司其職。


    現在四大峰的弟子們都朝著同一個方向湧去。


    偏偏那個地方…是風鳴宗的行刑台,但它平時隻是作為威懾存在罷了,就像稻田裏綁著鮮豔彩布耀武揚威的稻草人。


    錢師兄的表情很訝異,“你還不知道嗎,如果真人要被公開處刑了。”


    “處刑?”


    沒有江懸在,她的消息閉塞不少。


    遲鳶仰著頭,麵露思索。


    宗門大比那日,幾乎所有弟子都知道了如果真人的事跡。


    “是啊,雖然他現在已經不是我們的老師了,但…我想還是該去看看的。”


    錢師兄的眼睛裏泛起密密的波瀾,名為困惑。


    如果真人待在風鳴宗許多年,是近乎中流砥柱的存在,如他所言,有三分之二的弟子都被其教導過。


    他的背刺讓許多弟子感到惶恐和不安。


    “我不明白他為什麽要對江漓出手,明明沒有必要。”


    “難道他從來沒把我們當做人來看待嗎?”


    錢師兄是合格的商人,他也知曉利益至上的道理,卻絕不會劍走偏鋒。


    遲鳶在心底默默迴答,是證道的工具。


    在如果真人的思想裏,無法創造價值的人不值得關注,權衡江漓與謝攬厭,他自然選擇了謝師兄。


    所以江漓叫他的時候,謝師兄在想什麽?


    他的道分毫未進。


    錢師兄默了默,極小幅度地扭過頭,“所有修無情道的人,都會變成這般瘋魔的模樣嗎?”


    聽出了他語氣裏蘊含的擔憂,遲鳶愣愣地搖搖頭。


    無情道是世間最慘烈也最兇悍的道,可謂是天坑級別。


    數千年來,九州大陸隻有百分之一的修士成功畢業飛升。


    他們都說無情道要剝離所有羈絆和感情,斬斷塵緣,真正做到無欲無求,超脫大道之外。


    可人之所以是人,正是天生擁有豐富的感情。


    為了修煉反抗自己的天性,失去了基本的情緒波動和人類的情感,和提線木偶又有什麽區別,那樣的謝攬厭還是他自己嗎?


    她不知道如果真人對謝攬厭言傳身教到了哪一部分,也突然開始懷疑上一世謝攬厭的結局。


    不應當因為道心不穩而隕落,或許,身死道消才是他留給自己的體麵。


    “你要去看看嗎?”錢師兄話剛問出口,便後悔了,他不確定遲鳶是否能承受血腥的場麵。


    遲鳶唿出一口濁氣,“…看情況吧。”


    如果真人應該為他所犯下的錯付出代價。


    *


    今天的光線格外好,雪也很大,仿佛是一個很特殊的日子。


    人群熙熙攘攘,如果真人一掃而過,他被束縛得無法動彈。


    “李清名,你於風鳴宗勞苦數年,因個人緣故犯下諸多小錯,便不再盡數,功過相抵。


    如今你卻背叛風鳴宗,勾結外黨,謀害弟子!


    我們宗絕無可能容下叛徒,今日便讓你身死道消,諸天可見!”


    “你可有異議?”


    實際上,就算他有異議也不會被采納。


    經過反反複複的幻境折磨,此人已是形銷骨立,他的精神狀態也不太正常了。


    可能真人無聲地歎息,她最厭倦的便是處理風鳴宗的大小事務,可為了弟子們,又不得不背負起責任。


    君翩翩也是圍觀群眾之一。


    如果真人曾經對她釋放過善意,可是…可是,“為什麽啊。”


    三靈根的她那個時候根本沒有什麽潛力可言啊。


    “你在問我嗎?”如果真人轉了轉滯澀腫脹的眼珠,那張生硬的麵容忽然扯出一個猖狂的笑容,隱隱透出癲狂。


    “你們不懂,當然是因為——我窺見了命運。”


    命運?


    君翩翩覺得自己的喉嚨仿佛被扼住了,連唿吸都艱難無比,唯有胸腔躍動的心髒告訴她:眼前這一幕,為親眼所見。


    “你呢,你看見了嗎?”


    “被無數紅線包裹著的,充滿絕望的九州未來——”


    他在說什麽?


    君翩翩的額頭溢出冷汗。


    此刻的自己宛如正被毒物注視,動彈不得,抬不動腳步,也發不出聲。


    “我做錯了什麽,我不過是想讓風鳴宗發揚光大,而勝利往往需要鋪墊,你們不懂這個道理嗎?”


    “至少他是死得其所,江漓應該感到光榮!”


    “那不過是你以為的正確,你還不明白嗎?”大概真人揉著眉心,聽見他的胡言亂語,越發鬧心。


    “他已經瘋了,也罷,就讓他麻痹自我去吧。”


    在渾渾噩噩中死去或許也是一種幸運。


    “我瘋了?我看是你們活得不清醒,所有人都被蒙在鼓裏,這是個充滿謊言的世界!!!”


    如果真人徹底拋去了曾經偽善的外殼,他仰天長嘯,眼角流下一行清淚。


    “我沒瘋,我沒瘋...瘋的是你們!”


    但可能真人不打算讓他繼續說下去,她的聲音清冷而堅決:“準備行刑吧。”


    聽見這句話,如果真人的眼神如毒蛇般刮過在場每一個人,窒息而空洞。


    他的目光倏然定格。


    是謝攬厭。


    “好孩子,救我!”


    謝攬厭看著舊日的師長傷痕累累,對他伸出求援的手,心底卻是一片麻木不仁。


    如果真人沒有得到滿意的答複,表情重新變得兇狠暴躁,“連你也是幫兇!”


    “你就是第二個我,你以為你能逃得掉嗎?反反複複的因果輪迴,沒有人能成功,沒有人…!”


    如果真人沒能再說下去,他的嘴裏發出一聲急促的喘息。


    所有人都聽見了繃緊的弦聲。


    與此同時,他的身體瞬間布滿了窟窿,大大小小,每一股鮮血從洞裏流出,在行刑台上匯聚成一條深淺不一的小溪。


    雪下得越來越大,覆蓋住他倒下的身體,還有髒汙的一片暗色。


    萬箭穿心,死無全屍。


    可能真人說:“這就是叛徒的下場。”


    她從不吝嗇於將修真界殘暴與冷血的一麵呈現給弟子們,因為那才是真實的世界。


    目睹了全程,謝攬厭碧藍的眼底宛如盛了一片死海。


    如他本人一樣的沉寂,了無生氣。


    哪怕是死亡,李清名脫力的手還朝著他這個方向,仿佛要抓住什麽。


    他想要抓住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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