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迴來了?”


    江望舒下意識地想起這個不省心的弟弟之前在花樓的場景,她便不滿地皺起眉。


    “說來慚愧。”江漓換下了無憂無慮的表情,本來應該是我這個當哥哥護著他的。”


    江漓與江懸是一對雙生子,盡管江漓隻比弟弟早出生一分鍾,可他依然是哥哥。


    作為長姐的江望舒向來嚴苛,因此道:“他生性頑劣,還須得好好打磨。”


    聞言,江漓眉眼凝重起來。


    他立刻否定了她的言論,語速不疾不徐,“阿姐,他是我的弟弟,不管是過去還是未來,我們的心一直都連在一起。”


    “我比你想象得了解他,江懸以後會成為很厲害的人。”


    說這話時,江漓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認真。


    似乎沒想到他如此維護江懸,江望舒張了張嘴,欲說些什麽。


    “可…”


    少年江漓轉移了視線,看著後退一步,打算離開的謝攬厭。


    他眼眸含笑,抱怨道:“誒,好不容易迴來一次,大師兄怎麽沒話跟我說?”


    江漓死在十四歲,因此性格與容貌也定格在那一年。


    他似乎格外的天真燦漫,連抱怨也是如撒嬌一般。


    “…”


    麵對這樣直白性格的人,謝攬厭難得生出了被抓包的窘迫感。


    在不久之前,他還對江望舒撒了謊。


    但就隻這一件事,江望舒想不通。


    於是少女好整以暇,抱臂斜眼看他。


    謝攬厭頂著這道強烈的視線,看了江漓一眼。


    終究是扛不住壓力,江漓歎氣:“阿姐,別為難隊長啦。”


    話音一出,兩人都有些恍惚。


    這個陌生而熟悉的稱唿瞬間把二人帶迴到五年前。


    隊長的特定稱唿,是隻屬於少年時代的五人小隊。


    江漓沒有因為她的出神停下說話,“是我要求隊長保密,也是我讓隊長把我給…”


    他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江望舒攥緊了拳頭,她卻聽見自己隱藏得格外鎮定的聲音。


    “為什麽?”


    江漓語氣出奇的平靜,“雖然陸舟那家夥總是說,好死不如賴活著,但我當時被設計,還不如死掉。”


    沒了束縛,謝攬厭自行替他解釋起來:“那並不是白金蛇的毒液。”


    江望舒下意識看著自己腕間纏繞的金龍,抿直了唇線。


    江漓。


    曾經也是她放著別的高階毒物不用,反而契約低級白金蛇的緣由。


    明明是毒修,卻解不了最親近之人的毒,如何算不得一種嘲諷?


    少年聲音涼薄,自嘲一般道:“我不過是個棄子。”


    “百枯葉——你們都知道吧,雨林中本沒有那樣的毒物,是如果真人和神州的宗門聯合起來,將這毒蛇放了進去。”


    百枯葉在數年前並不常見,中了就是無解,一般來說,並不會出現在模擬戰場。


    因為毒性猛烈,無藥可治,毒發時,會流通身體的每個角落,從內髒腐蝕到外表,最終身體徹底潰爛而死。


    說起往事,江漓的語氣格外輕鬆,“我呢,不想被你們看見毒發的樣子,也不想死得那麽醜,所以隻能對隊長殘忍了。”


    謝攬厭不由自主地垂下眸,唯有顫動的睫羽不安分地暴露了他的所有情緒。


    讓他親手殺掉朝夕相處的同門,江漓對自己狠,對他更狠。


    但謝攬厭沒有立場去責怪已死之人,這是當時最好的解決辦法。


    他隻記得少年當時臉色蒼白,笑著說,“反正隊長決定修無情道,幹脆拿我練手,不過…”


    “這件事不存在任何巧合與偶然,因為我是隊裏最弱的,如果真人便要將我置於死地。”


    如果真人也算是風鳴宗半個元老,如他所說,風鳴宗有三分之二的弟子都是從他手裏教出來的。


    畢竟是師長,江望舒迴想起之前的話語,險些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她咬牙切齒地擠出幾個字。“可是為什麽?”


    “他的動機是什麽?”


    謝攬厭從頭到尾都表現得很漠然,唯有這時候開口了。


    “…是我的錯。”


    “他一直想讓我放棄人間道。”


    “如果真人是一個很矛盾的人。”


    “他看中名譽,比旁人的性命更重要,但這麽久以來,的確為宗門做了不少貢獻。”


    聯賽冠軍是地位的象征,權利的代表。


    那時的風鳴宗已經連續二十年沒拿過一場勝利了。


    風雨欲來。


    落魄的風鳴宗岌岌可危,不隻是謝攬厭,宗門裏的所有人都需要這一份勝利。


    可情感是情感,理智又未必能與之區分開。


    謝攬厭修的是人間道,唯有入世曆劫,看遍人間百態與各色煙火,才能修為大成。


    十幾歲的少年肩膀並不寬闊,他必須承擔起身為代理掌門的職責,不辱使命,要對得起前任掌門沉重的囑托。


    宗門的榮光是謝攬厭的榮光。


    作為大師兄,他必須是守衛宗門的最鋒利的一把利刃。


    為了這份責任,必要時刻須付出自己的生命。


    但他是人,做不到那麽狠絕。


    因此如果真人一邊洗腦,一邊訓教他。


    他說:“風鳴宗要得到生機,等不了你那麽久。”


    *


    冰冷的審訊室裏,鐵鏈摩挲地麵的聲音格外響亮。


    可能真人居高臨下地看他在地麵上爬行掙紮,早沒了平日的威視。


    沈長老不願參與這場紛爭,他已經離去。


    比起常人來,大概真人總有一種冥冥的預感。


    就像他預感自己會在藏寶閣待很長一段時間。


    如今他無比慶幸自己因著這預感將事情告訴了遲鳶。


    但仍舊免不了失望,他略帶失望地問:“…你為什麽要謀害同門?”


    如果真人卻是仰頭瞪視二人,他不甘,他憤恨。


    “謀害?我做錯了什麽?”


    “我所做的,都是為了你們,為了這個宗門!”


    “就說那江漓的骨頭,你們誰沒踏過?”


    一股無名的寒意從骨縫裏湧出來。


    向來無所謂的大概真人臉色巨變,他揪住了如果真人的領子,“你發什麽瘋?”


    如果真人垂著脖頸,並不看他,反而陰森森地道:“本來我隻是想讓謝攬厭借此證道,反正我這個年紀,也不會再有建樹了。”


    “是他自己撞上來的,誰讓他是真元靈骨,用來做天階最合適不過!”


    擁有真元靈骨的修士,比其他修士更受靈氣青睞,修煉起來很容易突破。


    同樣的,抽出他們的靈骨,鍍作靈器或者靈藥,也能起到不可思議的作用。


    他扯起了個幅度極誇張的笑容,雙眼不再清明,繼續念叨,“每踏過一次靈骨,修煉速度就會一次比一次更快。”


    “就是可惜,真元靈骨消耗太大,不夠用,好在江望舒她與她弟弟一脈相承,再不濟…江懸——”


    話音兀自止住,是大概真人一拳頭揍了過去,牙齒從口中滾落,混合著血與口水。


    如果真人的臉迅速腫脹起來。


    “不可理喻!”


    “風鳴宗再弱再窮,也用不著犧牲弟子的性命換取榮光!”


    可能真人看曾經共事的如果真人那般癡狂的模樣,周身彌漫著沉黑的怨氣。


    她的聲音漸漸淡了下來。


    “他入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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