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符玨,也不得不承認,慶熙樓是裝潢極為氣派的,對得起江州第一樓的名號。


    因為他來過幾次,菜就是由遲鳶和符玨一起點的。


    點完菜,遲鳶對然燈說,“我可是點了辣子雞哦。”她已經下定決心要見識見識蜀南菜係的威力!


    因著江望舒的貴賓身份,他們的包廂位置極好,二樓靠著窗邊,能看見各形各色人間事,百態萬象塵世閑。


    越九青端起茶杯,內質細膩白如玉,絳青色花紋點綴,是燒得極好的白玉玲瓏青花瓷。


    他抿了一口茶水,本以為會如印象裏一般粗澀苦口,舌尖卻略帶甘甜,圓潤的眼裏顯出驚色。


    遲鳶揭開茶壺的蓋子,她眯著眼睛瞧了一眼,隨即恍然大悟。“這是柚子花茶。”


    符玨倒是理解了掌櫃的苦心:“應該是掌櫃看我們年齡不大,所以換的。”


    大人喝的茶多半都是苦的。


    然燈點頭,一本正經的點評:“服務果然高端。”


    趁著等菜的過程,他們一邊閑聊,一邊看著江景。


    一方彎彎的白拱橋下,肥嘟嘟的鴨子排成隊伍遊過去,平靜水麵泛起漣漪,帶起一道無限延長的水波。


    此時此刻遲鳶忽然很想吟詩一首,但腦子裏殘留的詩句隻有:“白毛浮綠水,紅掌撥清波。”


    她不由得暗自感慨,真是書到用時方恨少,“好多小花在洗澡。”


    “?”遲鳶停住幻想,是誰在偷聽她的心聲。


    然燈好奇,“哪來的花?”


    原來越九青一臉認真地望著江景,他指了指水流裏的落葉與飛舞的柳絮。


    遲鳶鬆了口氣,原來是個誤會,嚇她一跳。


    她很自然地轉換了話題,“說起來,如果真人提到的神州是什麽樣的呢?”


    “神州麽。”


    符玨神情凝重,細長的拇指抵住下巴,


    他沉吟片刻,道:“那裏的單靈根很多,幾乎遍地走,一個宗門至少有二十位單靈根。”


    遲鳶震驚地張大嘴:“?這麽多?”


    風鳴宗的弟子單靈根加上她這一屆,也不過十來個,已經算很出類拔萃的了。


    但在符玨嘴裏說出來就好像那個不要錢的大白菜一樣。


    “他們的資源非常好,譬如天山雪蓮,這種在都城也算不得什麽,勉強用用罷了。”


    理智的然燈也不淡定了,“那我們豈不是很懸?”


    “是這樣沒錯。”符玨麵色平靜,“他們自然有他們的優勢,但我們也不是庸才,”


    “真不知道師姐師兄是怎麽拿下兩屆冠軍的。”遲鳶低低囈語了一聲。


    還欲再談,門外響起沉重的腳步聲。


    是兩個店小二,他們熱情地報完菜名,又說:“菜上齊了,各位請慢用。”


    待門合上,遲鳶又恢複了原本的精神頭。


    “以後的事誰說得準,吃飽好幹活,看我點的紅燒獅子頭!”


    慶熙樓對得起它第一的名頭,哪怕隻是普通的家常菜也做出來不同尋常的味道。


    輕咬一口獅子頭,便能察覺到肉香彌漫,唇齒相碰,軟糯q彈,直到醬汁驀然在口腔內爆開,又是一番滋味。


    然燈卻舉著筷子有些僵硬,那盤一直被遲鳶念叨的辣子雞反而擺在他的麵前。


    “吃啊。”遲鳶眼饞的咽了咽口水,“你怎麽不吃?”


    越九青和符玨也盯著他毫不顧忌地看。


    被盯得壓力山大,然燈舉棋不定,最終還是硬著頭皮架起一塊,辣子雞做的很好,色香味俱全,看著也誘人。


    他將那塊雞塊送入口中。


    火候得當,辣味也適中,少年忽然以手掩口,將頭低垂到飯桌下。


    瞥見他神色古怪,行跡也是奇詭,遲鳶疑心:“是味道不對嗎?”


    正要動手時,符玨視若無睹將遲鳶的碗填滿,“咳咳咳,吃還堵不住你的嘴。”


    這句話太熟悉,遲鳶猛然迴神,而後看見自己碗裏堆砌的小山,大驚,惱道:“你夾得太多啦!”


    這一插科打諢,然燈別過臉,再抬起頭時,沒人能看得清他的神色。


    十三四歲的少年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一大桌子的菜被幹得一幹二淨,完全不用擔心浪費。


    其中越九青被大家一致冠上了幹飯之王的美譽。


    遲鳶正懶洋洋癱在椅子上消食,就聽見符玨說:“我們去鬼市看看如何?”


    他們出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


    這時候快到落日的時候,眼看天快黑了,然燈猶豫了一會兒,他問:“沒有門禁嗎?”


    符玨說:“鬼市隻在天黑以後才開。”


    遲鳶一聽,抓住然燈,惡魔低語:“別管什麽門禁了,讓師姐在前麵抗會兒!”


    語畢,她憂愁道:“畢竟,下次下山還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呢。”


    這句話瞬間打消了然燈的顧慮。


    他果斷道:“那便走吧。”


    這次是符玨帶路。


    傍晚時分的街道也別有韻味。


    夕陽薄暮,淺金色餘暉半遮半掩落在長街上,叫賣聲依舊連綿不絕,忽而落在船艙上,原本打著盹兒的麻雀被驚走。


    清清江水隨著船槳的擺動而泛開一圈圈波瀾,碎金點點,流光浮影。


    遲鳶跟著走後麵,不安分地探頭:“你以前來過啊。”


    符玨隻是微微笑道。“很意外嗎?”


    遲鳶搖頭,隻是她覺得符玨不應該會接觸到這裏。


    拐過一個彎,來到人煙已然稀少的小巷子,環境驟然濕冷,道路也越走越窄了。


    符玨從懷裏掏出幾個麵具,遞給他們,“戴好。”


    “鬼市裏的一切都是匿名交易,處於灰色地帶,所以我們有可能在裏麵遇見妖修,獸族,甚至是魔修。”


    符玨自己的麵具是純白色的簡約風,然燈的看起來就比較詭異猙獰,能止小兒夜啼的那種。


    遲鳶的麵具是一個花裏胡哨的狐狸麵具,沒甚特別的,越九青分到的正好是狼,這次他毫無顧忌地將毛絨絨的大耳朵探了出來。


    應該沒有人會想到,堂堂妖族會拜入人類的修真宗門。


    把身上所有能代表身份的東西都藏起來,又做了一番喬裝打扮,確認無誤,幾人才繼續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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