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煉丹房,遲鳶就將三隻球球放了出來。


    頭頂一隻,左右兩肩各一隻。


    遲鳶咬牙切齒的說:“你們真會享受。”


    雖然這樣說,但也沒見她挪動它們的位置。


    “沈長老,我又雙叒叕來啦!”門外,紮著兩個丸子頭的家夥叉腰大吼,連舊青色的瓦楞也跟著震上一震。


    人未到,聲已達。


    正打著盹兒的小老頭一個激靈,險些從寬大的搖椅翻下去。


    “你這皮猴!”沈長老氣勢洶洶地推開門,然後眼見露出了遲鳶人畜無害的小臉。


    她笑得很甜,就像陽光下暴曬的、暖洋洋的蜂蜜,再加上身上那三個毛絨團子的玩偶,倒是挺乖巧的。


    沒錯,沈長老將森森它們當成了玩偶。


    “長老,我是來拜師學藝的!”遲鳶恭敬地一鞠躬,兩隻手高高抬起,禮物袋就掛在上麵。


    “現在想起來了?”沈長老重重地哼了一聲,實際上心裏有些記仇,遲鳶來得有些晚。


    遲鳶熟練擠出兩包淚,這是她小時候被大師兄罰出來的必備技能,已經形成了條件反射。


    “這不是剛從秘境裏麵出來嗎,原諒我吧,沈長老!”遲鳶又大聲地吼了一嗓子。


    沈長老不堪其擾地捂住耳朵,“行了!”


    沈長老隻是哼哼了兩聲,為了自己的聽力,並沒有真的打算為難遲鳶。


    他接過那兩個袋子,也不覺得遲鳶這個調皮蛋會真的帶什麽好東西來。


    “看在你還有誠意的份上…”他慢慢拆開袋子,等到裏麵的東西露出來時,一愣。


    “這,這是什麽?”沈長老僵住了,


    難道送錯東西了?!


    遲鳶將眼光轉向左肩的花花,不安地迴他:“是靈植啊…”


    “我知道是靈植。”沈長老混濁的老眼中爆發出精光,但說話時卻顫不成聲。


    “你是從哪裏得來的?”


    這個她早就想好了措辭,遲鳶挺直了腰板,“是之前兩個秘境裏得來的!”


    她小心翼翼地問:“長老不喜歡嗎?”


    不知何時,沈長老的眼中竟然泛出了晶瑩的淚花:“喜歡,我很喜歡。”


    那雙布滿歲月痕跡的手抖得不成樣子,可是不應當,煉丹師的手是最穩的。


    他忽然從手中幻化出一本厚重到足以比擬磚頭的書,正色看向遲鳶。


    “遲鳶,今天我就教你辨認這些靈植。”


    “等你通過我的考試,就正式開始學習。”


    什麽,又是背書和考試!


    遲鳶心裏一震,但還是硬著頭皮接下了那本靈植百科全書。


    沈長老的動作從未如此的珍重,他將簡易的袋子換成了特製的保存靈植的盒子。


    “這截藤蔓,叫做百生藤。”


    “百生藤可以治愈數百種蛇毒,年份越大,能解的蛇毒越多,它是蛇的克星。”


    “而你給的這一節,約莫有五百年的年份。”


    看沈長老引經據典的樣子。遲鳶突然堅定了將這本磚頭啃出來的決心。


    緊接著,沈長老又指著那顆遲鳶從靈植園最高的樹摘的果子說道:“這個金色靈果,並不能吃。”


    “它的名字叫光陰果,具有迴溯時光的能力,一般生長在無人之境,因而被世人取了這個名字。”


    “難怪…”遲鳶嘀咕了一句,難怪那棵樹隻結了三顆果子。


    然後她手裏一沉,對上沈長老肅穆的眼神,“我不能收。”


    遲鳶愣住,既然森森他們同意了,那就是能收下的,她不解:“…為何?”


    下一秒,她看見了這個白發蒼蒼的老頭麵上的淚珠。


    沈長老為什麽…哭了。


    遲鳶不懂,試圖安慰,沈長老卻掩麵歎息,“若是,若是你拿出來的再早一些…”


    “再早一些,那人或許也能活下來。”


    誰,是誰。


    遲鳶警惕地豎起耳朵,但很快被反應過來的沈長老推出門外,他的目光朦朧,將盒子裏的東西強行塞給了遲鳶。


    這個老頭的態度突然冷硬如鐵,仿佛剛才落了淚人的不是他,“你還是好好學習吧,我隻給你三天時間。”


    三天?


    遲鳶沉默地看向懷裏的磚頭書,決定收起多餘的好奇心。


    “長老再見!”


    她抱著書狂奔,微風卷起額前的濕潤發絲。


    直到來到後山的桃林,這裏仍舊寂寥。


    遲鳶終於停了下來,她喘了口氣,將三隻團子放了下來。


    少女說話的態度是平和的,可平和到不像樣,“森森,你們為什麽要這樣做。”


    裝死的三隻球球終於裝不下去了。


    她已經從沈長老的眼淚裏明白了一切,那是不能觸碰的忌諱。


    但森森它們明明可以不挑選這些東西,卻有意而為。


    它們急急忙忙地解釋,“圓圓,我們是在幫你呀,我們是…”


    遲鳶的聲音漸漸冷了,“可是這樣傷害到了沈長老,不值得,我說過,宗門的長老們,還有我的師兄師姐,他們都是我的家人。”


    “如果用這種揭人傷疤的方式讓沈長老來感恩我,我寧願不學這煉丹術。”


    她的眸色完全地黯淡了下來。


    第一次見到遲鳶發火,也稱不上發火,森森它們隻能低著頭道歉,“對不起…”


    遲鳶不知道該怎麽說清楚,她歎了口氣,心底難受:“送人禮物是要他開心,而不是這樣,我把這一切都搞砸了。”


    花花嘴快,它有些著急:“圓圓,你聽我說。”


    遲鳶卻有些疏遠地看向它。


    幾隻團子被這樣的目光刺傷了。


    森森理智的說:“我們隻是想解開沈長老的心結,你就一點都不想知道,你師兄跟師姐關係是怎麽到這一步的嗎?”


    遲鳶靜默了片刻,聲音艱澀,“我是想知道,但不是用這種方式。”


    可花花卻完全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它急於辯解,“他們之所以水火不容,都是因為你的大師兄。他在聯賽裏害死了一個人。”


    “他眼睜睜看著師門的同伴死在了自己的眼前。”


    “而那個人曾經是你的同門師兄,江望舒的弟弟。”


    遲鳶睜大了雙眼,連瞳仁都在震顫。


    “你究竟在胡說些什麽…?”


    她的師兄,江師姐的弟弟,難道不是江懸嗎?


    “不,你還有一個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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