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然燈,快救我!”


    內裏是無邊無際的一片猩紅的火海,季少幽死命咬著牙,手指緊緊抓住邊緣。


    現在再看,這裏哪裏還有什麽寶藏?一切都是假象!


    熾熱的火舌燎著他的腳底,半隻靴子掉入烈焰,再看不到蹤影。


    這裏的全部都是引誘人犯罪的陰謀,也是埋葬貪婪者的藏屍地。


    那張高傲的臉上終於出現了崩潰的表情。


    季然燈一步一步走了進來,然後緩步蹲下,注視著季少幽,陰影籠罩在華衣少年上麵。


    “你這劍塚,怎麽還不拉我,想死是嗎?”


    季少幽仿佛已經感知到,死神站在他的頭頂,隨時預備收割他的性命。


    這裏沒有光,季然燈仍舊無動於衷,他平靜地說:“你好像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處境。”


    “你…?”季少幽看著他模糊的臉,他的影子,心髒猛然一跳。


    季然燈垂下霧灰色的眼睛,露出無害的模樣,然後狠狠地踏在季少幽的手背上。


    如同鳳鳴宗的入門考核那日。


    “啊啊啊啊!”他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吼聲。


    季然燈偏頭,靜默地看著這位少爺此刻的神態,平淡得如同看一具死屍。


    厚重的劉海下,他有一張穠麗近乎妖孽的臉,狹長的霧色眸子閃爍不明,睫毛長得驚人。


    他極輕地問:“痛嗎?”


    死亡的威脅壓迫了他的大腦,季少幽已經感受到下方腳底鑽心的疼痛,他神情已經是癲狂的,低吼著,近乎威脅一般:“你瘋了,想讓你僅存的家人被車裂嗎?”


    可惜惡語相向,換來的隻是讓對方更用力碾壓,骨節寸碎。


    “你的痛,不及我半分。”


    季然燈幹脆坐了下來,絲毫不怕被他拽住。


    火光照亮了他灰色黯淡的眼睛,仿佛裏麵也燃燒出熊熊烈火。


    “十年前,你說,我是天生為奴的命。”


    “於是,你在我的臉上劃了一刀。”


    季然燈撩起頭發,露出精致的眉骨,那裏有一道淡淡的白色疤痕。


    “七年前,你把我病中的母親拖到寒雪中,然後讓野狗分食了她的身體。”


    “五年前,你囚禁了我年僅五歲的幼妹,把她扔進了軍營。”


    “兩年前,你派人燒光屠盡我生活的村落。”


    “而你,把這稱之為訓練死侍的測試。”


    越說,季然燈的聲音越發平靜。


    看著他逐漸逼近的麵容 ,季少幽毛骨悚然。


    終於失去了趾高氣昂的資本,涕泗橫流,手已經痛得快要失去知覺,可是他還不能鬆開。


    烈焰海翻滾得更用力了些。


    他終於明白了,唯一的活命之道,是向眼前的少年求饒。


    於是他拋出了最後,也是最關鍵的價值。“這次救我一命,我便給你和你家人自由!”


    “家人?”他輕輕地笑了一聲,極為嘲諷,“我唯一的家人,我的幼妹早就死在兩年前,連屍骨也沒人掩埋,你還想騙我嗎?”


    季少幽瞪大了眼睛,“你怎麽會知道?”


    少年湊近他的耳朵:“那麽,你知道你的靈根是怎麽從單變成雙的嗎?”


    這句話極輕,落在季少幽的耳中,宛如晴天霹靂,炸開。


    他的耳朵一片轟鳴,大腦空白。


    單靈根,他的單靈根,他本來是該單靈根的天才!


    季少幽徹底失去了理智,麵目猙獰:“你這個該死的野種!”


    季然燈扯起嘴角,“忘了嗎?那是你欠我的。”


    “四年前,你的父親,季家的家主,讓你換走了我的單靈根。”


    “至於自由?”


    隻不過是把自己的東西拿迴來而已,相貌格外秀美的少年偏了偏頭,眼神空靈又純粹,“自由這種東西,你死了,不就能得到了麽?”


    他的自由不需要被別人束縛。


    季然燈輕輕活動了下手腕。


    撕拉——


    是衣服布料被撕碎的聲音。


    季然燈看著自己缺失的衣擺,愣了神,季少幽怨毒的神色對上他的眼睛。


    一隻投影飛鼠從上空飛了出去。


    “你以為我死了,他們就不會懷疑你了?”


    “就算死,也要留點證據給遲鳶那群自詡正義的修士,讓他們看看,當初的奴隸如何背主的,讓他們看看,你屈膝卑躬像條哈巴狗的樣子!”


    “你覺得,看完這一切以後,他們還會讓你繼續在第一宗門裏待著嗎?還會有宗門要一個近乎成魔的修士嗎?”


    他咧出一個弧度誇張的笑容,瘋魔一樣,嘴角被越撕越大,近乎能看見森森白骨。


    即使是死,他也會成為季然燈背負一生的屈辱與汙點!


    “寧願死也要毀掉我的人生麽?”季然燈歎了口氣,他早就沒什麽可失去的了。


    “沒關係,至少我還能活。”


    他的眼神更冷了些,“至於你,還是下地獄去吧!”


    季然燈一刀斬斷他的手臂,伴隨著季少幽的慘叫,惡臭的血濺進他灰色的眸中,竟然連眨也不眨。


    但下一秒,原本應該落入深淵的季少幽的身上忽然爆發出一陣金光!


    季然燈眯起眼睛。


    大意了,季少幽身上還有保命的靈器。


    他憑空躍起,竟是斷臂求生,空蕩蕩的袖管淌著血,嘴角扯起一個殘忍的笑容:“野種,你還是心太軟,太不果斷。”


    “等我活著迴去,再加上錄像,你就等著枯死在水牢吧。”


    季然燈冷笑一聲,但還沒動作,他聽見了腳步聲。


    二人頓時停住準備交戰的動作。


    “這是誰的飛鼠?”


    少女清淺的聲音響起。


    青衫的裙角從洞口處露了出來,竟然是本該被抓走的遲鳶。


    她手中抓住想要逃竄的老鼠。


    季少幽卻欣喜若狂地道,“遲鳶,快看投影!”


    “這家夥已經入魔,他要殘殺同門!”說罷,他指著自己空蕩蕩的袖管。


    那就是最好的證據。


    季然燈抿著唇,唯有毫無波瀾的眼睛暴露了他不安的內心。


    遲鳶卻道,“錄像我已經看完了。”


    她鬆開飛天鼠,淡淡地道:“季然燈的確傷了人。”


    “…”


    聽見這話,季然燈心中驀然湧起一股無力感,果然,他就該再果斷些。


    “他或許需要被處罰。”遲鳶頓了頓,在季少幽狂喜的注視中,殘雪逼近了他的脖頸。


    季少幽眼一低。


    緋色的鮮血大量的迸濺了出來。


    少女的聲線如唿嘯的寒風,“但那是你受難以後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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