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她對傅家寶道:「日後不要再針對袖紅了,你堂堂一個少爺,何苦為難一個小丫頭。」


    傅家本來正享受著娘子給他梳頭,聽了這話微微一愣,壓抑著不滿道:「娘子,被爬床的不是你,你不懂啊!」


    林善舞:……


    傅家寶接著道:「那丫鬟被送到我身邊不過兩個月,兩個月她能對我生出什麽情誼?況且我又是個有家室的人,她卻寧肯做小也要爬床,分明就是貪圖虛榮想要當姨娘過好日子,這種丫頭決不能留在身邊,我看等她病好了就找人牙子賣出去。」反正這裏是樂平縣,離青林縣遠著呢,要是郝夫人問起,就說這丫頭被他留在家裏伺候他爹了。


    林善舞卻不讚同他的做法,她緩緩道:「便是愛慕虛榮,也沒有錯。她隻是囿於眼界,隻能選擇這條路罷了。」


    傅家寶一怔,隻聽林善舞接著道:「你出身富貴,生來便享受這傅家錦衣玉食的供養,你不曉得,你日日習以為常的東西,卻是他們一輩子不敢奢望的。若是看不到也就罷了,若是看到了,又如何能忍得住?他們的賣身契捏在主人家手裏,這一輩子除了服侍主人,再也沒有別的出路。袖紅既有幾分姿色,又如何能忍住不去利用?畢竟若是成功了,可就能脫離丫鬟的身份了。」


    傅家寶理所當然道:「可他們是下人,本來就該老實本分地幹活兒,當初誰也沒有逼著他們簽賣身契。袖紅生出不該有的妄想,我沒將她趕出去已經是仁至義盡了,娘子你就是太心善,可袖紅不是個好丫頭,你就不要再為她開脫了。」


    林善舞反問:「如果不是男人們默許了這種事,袖紅怎麽會冒險爬床?」


    袖紅這次爬床失敗,隻是因為遇到了傅家寶這樣的人,倘使每個男人都像傅家寶一樣潔身自好,那些爬床的丫鬟難道還能強迫主人?歸根結底,還是某些男人自己管不住下半身,自己好色縱欲,就將髒水全都潑到女人頭上,即便是千百年後,這一點也沒有變。


    而像袖紅這樣的底層女性,根本沒有開闊眼界提升自我的機會,會接受那種扭曲的價值觀,覺得能夠靠爬床上位也就不稀奇了。


    傅家寶聽完,沉默了一會兒,說道:「那要是袖紅成功了呢?萬一她趁我熟睡之時自個兒脫了衣裳陷害我呢?難道我就要憋屈地為她負責,然後納她為妾?到時候你肯定就不會這麽想了。」傅家寶有句話不敢說,他覺得就是因為袖紅沒有成功,所以娘子才會這樣說,若是袖紅成功了,那娘子肯定恨不得那袖紅給撕了。


    林善舞卻微微一笑,透過銅鏡對上傅家寶的視線時,那眼神竟顯得十分溫柔,「所以我說你堂堂一個少爺,不必和丫鬟計較。」她一邊給傅家寶梳發,一邊道:「我信任你,相信你不會背叛我,所以才這般從容。而若袖紅當真陷害你,你是主她是奴,你還能被一個丫鬟牽製?」那些富戶家裏,多的是收用了身邊的丫鬟卻不給半點名分的,那些丫鬟又能將主人如何?


    「袖紅不過是想過上好日子罷了,又有哪個人不想過好日子?既然她已經接受過懲罰,這事兒就翻篇吧!跟袖紅比起來,你強大得太多,又何必跟她過不去?下人也是人,隻是迫於生計變成了奴仆,你即便不同情他們,也不能肆意折騰他們。」


    傅家寶聽完,一臉若有所思,半晌後才道:「娘子,我明白了,我以後不會隨便讓人欺負袖紅了。」


    林善舞:……


    感情袖紅被排擠還有你的一份功勞在?


    不過既然傅家寶已經聽進去了,林善舞也不再多言,畢竟她已經有些喜歡傅家寶了,自然不會看著傅家寶放著正事不幹,總將心思花費在整治下人身上,何況袖紅其實也並沒有犯什麽罪大惡極的事兒。再者,袖紅雖隻是個小丫鬟,但也是個人,是人就有喜怒哀怨,萬一她在心裏記恨家寶,不顧一切要做些傷害家寶的事……等到那個時候可就晚了。


    傅家寶並不知道娘子說的那番話也有關心他的意味在,他見娘子麵色平和,確定娘子不會生氣,才道:「那娘子,我答應你,不會再跟袖紅計較,那你也要答應我,今後離袖紅遠些。」


    林善舞疑惑地看著他,隻聽傅家寶接著道:「我說了你可別氣啊!娘子,我聽說有些女子以磨鏡為樂,隻要你不跟袖紅磨鏡,我什麽都答應你。」


    林善舞:……


    她哭笑不得,隻能繃緊麵皮,對傅家寶道:「你覺得我是中意袖紅才替她說話?」


    傅家寶敏銳地察覺一點危險,立刻搖頭道:「沒有沒有,我隻是先防備著。」見娘子目露疑惑,他接著道:「娘子,你看你夫君我生得這般俊,你卻從不同我親熱,連其他女子接近我你也不醋,我能不想多麽?」


    多想到以為她是同性戀?傅家寶腦洞怎麽能這麽大呢?


    林善舞嗬嗬一笑,道:「你想多了,其他女子接近你我不是不介意,我隻是篤定你不敢背叛我。否則……」哢嚓一聲,她手中那柄材質上乘的木梳瞬間裂成兩半。


    傅家寶身子一抖,立刻老實得如同鵪鶉。


    林善舞說道:「夫君,你同我說,你敢不敢跟其他女子親近?」


    傅家寶連忙搖頭,那副樣子簡直溫順極了。


    林善舞:「是被我逼的?」


    傅家寶心裏含淚,麵上待笑,「不是不是,是娘子的賢良淑德感動了我。」


    日子過得飛快,眨眼間,縣試就快開考了。縣試是童生試的第一場,等將縣試、府試與院試一同過了,才稱得上秀才。樂平縣的縣試,當然是由縣令主持,卷子也是縣令出的。雖然不同的縣令脾性不同,出的題也不太相似,但總歸是有範圍的,畢竟縣試的難度不可能太高。


    縣試一般分五場,不過這一屆的明縣令倒樂意分作四場來考。二月初一開考第一場,剩下的隔五天考一場。隻要通過了第一場考試,剩下的可以不參加,不影響考生接下來備考府試。


    林善舞跟傅家寶商量過後,決定參加兩場縣試,要是隻能過第一場,還有運氣的成分,要是兩場都過了,那就證明了傅家寶還是有實力的。


    到了縣試開考這一天,全家上下緊張無比,就連遠在府城書院的傅周也寄來書信細心叮囑。


    由於考生卯時一刻就得到考場前排隊,林善舞早早就將傅家寶從床上拉起來,催促他洗漱過後趕緊出門。


    傅家寶對這次考試是勢在必得的,昨晚躺到床上還在默背四書五經,折騰到很晚才睡,結果今早起來整個人精神頭都不是很好,林善舞見他洗漱完還是一副半睡不醒的模樣,趁他不注意,往他腰上狠掐了一把。


    吃痛的傅家寶頓時一個激靈,睡意全消,整個人精神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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