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靜靜坐了一會,覺得光線刺目,就起身過去拉上了窗簾,房間內瞬間暗了下去,隻餘下幾縷光線漏進來。


    她背對著他立在窗前,好一會,才緩緩轉身,邢司翰依舊自顧自在看電視,仿佛電視裏有什麽特別吸引他的東西,讓他這樣目不轉睛。


    那一張臉,依舊是油鹽不進的樣子,黎靜靜看了他一會,才迴到自己的位置上,掀開棉被,坐了進去,說:「我先睡一會,在看守所這幾天,一直沒睡過一個好覺。有事叫我。」


    她說完,就躺了下來。


    邢司翰拿著遙控,不停換著台,兩人似是有意僵持,誰也不願意先跨出那一步。黎靜靜閉上眼睛,清空了自己的腦袋,什麽也不去想,不多時,到真是襲來了陣陣倦意。


    邢司翰換台的速度多來多快,最後,直接甩了手裏的遙控,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黎靜靜的臉上,瞬間就將她給砸醒來了。


    她夢的跳了起來,「怎麽了?」


    轉頭,就看到邢司翰冷若冰霜的臉,她不解,怎麽一會的功夫,他就生氣了,誰惹的?


    她剛才在睡覺,總不至於是她惹的吧?


    她神情有些木訥,問:「怎麽了?」


    「我同意你睡覺了嗎?」他掀起眼簾,冷聲說。


    「但你剛才也沒有拒絕,不是嗎?」


    「那我同意了嗎?」


    黎靜靜覺得這事兒沒得說,總歸現在是他說了算唄,她坐起來,理了理頭髮,靠在床背上,說:「那不睡了,你想讓我幹嘛,你說。我知道我自私逃跑,你心裏不痛快,可我現在不也被你抓迴來了麽?我每一個行動,不都在你眼皮子底下麽?」


    「我跑的辛苦,反倒你耍的我很歡樂。是不是?」


    邢司翰側過身,問:「那你倒是說說,你為什麽要逃跑?是想起以前的事了?」


    黎靜靜轉頭,對上他的目光,並沒有立刻迴答,好一會之後,她才轉開視線,問:「你好像很希望我能想起以前的事,為什麽?我想起以前的事,對你有好處麽?」


    「黎靜靜,你知道我什麽時候知道你想逃跑的嗎?」


    「不知道。」


    「玫瑰鎮的老宅,住的舒服嗎?」


    黎靜靜轉頭,定神看了他許久,沒說話。


    他突然過來,隔著棉被,捂住了她的小腹,說:「聽說你懷了我的孩子。差點流產了,是嗎?」


    黎靜靜神色未變,默了一會,便噗嗤笑出了聲,「原來從頭到尾一直是你啊,那你玩的應該特開心吧。」


    「其實我真該讓你坐牢試試。」


    她抿著唇不說話,神色不變。


    「牢裏的滋味可比看守所要有趣多了。」


    她低垂了眼簾,一言不發。


    邢司翰坐了迴去,拿起床頭櫃上的煙,抽出一根,慢慢抽了起來,「黎靜靜我佩服你的膽量,明知死路,還要闖過來。我早就說過,既然開始了,就不要停下來。而你,已經沒有權利叫停了。勸你一句,老實待著,別再給我耍什麽小聰明,真讓我覺得煩了。後果,你心裏明白。」


    黎靜靜仍是一句話也不說,邢司翰幽幽抽完了一支煙,將菸頭摁滅在了櫃子上,說:「老實聽話,互幫互助,我可以饒了你當年的所作所為。」


    他們之間第一次這樣直白的提到過去的事,她心頭一緊,仍有些猶豫,到底要不要繼續裝下去。


    「你若還沒想起來,也沒關係,總有一天記憶是要恢復的,你隻要記住我說的這句話,等你完全恢復那天,也能奏效。」


    他伸手從她脖子後麵穿了過去,將她一把攬到自己身上,低頭看著她,說:「我們邢家的種,不是隨隨便便什麽人都可以懷的。」


    「你最好不要打什麽歪主意,知道嗎?」


    黎靜靜睜大眼睛看著他,隻見他唇邊慢慢浮起了一抹微笑,連著眼底都滿是笑意,他低頭,在她的眼睛上輕輕吻了吻,「不要用這種眼神看著我,這一陣子你最好是乖乖的,不要再鬧出什麽事端,公司你繼續去,不過這一次,你沒有那張護身符可用。年前我要跟唐家小姐訂婚,我跟你所有的傳聞。在你逃跑的這些日子,都順利擺平了。」


    「管住你的嘴,若讓我聽到一點關於我和你的事,我就全部算在你的頭上。」


    他說完這句話,還在她的唇上親了親。


    黎靜靜隻覺得渾身上下,從裏到外覺得冷,冷到骨頭裏。


    「我們什麽時候迴去?」


    「明天。」


    她仍靠在他的身上,問:「迴去之前,我能去看看甘梨嗎?」


    他看了她一眼,沉默數秒,才點了點頭。


    黎靜靜立刻坐了起來,「那我現在就去,晚上立刻就迴來。」


    「你跟她關係倒是挺好。」


    「嗯。」她沒多言,隻應了一聲。


    「不行,我還在生氣。」


    黎靜靜迴想了一下他們合約裏的內容,甲方生氣乙方要無條件想盡辦法逗樂甲方。


    逗樂邢司翰,這真是個極其艱巨的任務,她想了想,突想起小時候,有一次在他們邢家,她跟翹楚一塊,打扮的漂漂亮亮,在花園的草坪上跳舞,穿著芭蕾舞的裙子。這還是翹楚特別給她準備好的,頭髮盤起,套上專門的髮飾。


    那會黎靜靜的皮膚就是黑了些,穿著白色的衣服就顯得更加黑。


    不過小時候哪兒有什麽審美意識,就覺得裙子特好看,穿在身上,人也變得好看了。


    翹楚是專門學過的,跳的自然標準,黎靜靜是跟著她學,四肢又不協調,跳的特別滑稽。


    原本草坪上就她們兩個外加一個保姆,黎靜靜憋了好久,在翹楚的再三邀請之下,才終於動了起來。


    小時候的她臉皮薄的很,又有點膽小怯懦,這種事兒打死她也幹不出來,可那天,她成功跨出第一步,慢慢的也就解放了天性。


    蹦噠的尤為歡樂,雖然舞姿醜陋難看,但她還是很開心,一張臉都笑開了花。


    在她最放鬆的時候,花園某處忽然傳來笑聲,是那種特別大聲並直白的笑。


    黎靜靜和翹楚幾乎同時停了下來,往四周看了一圈,才發現躺在樹叢裏的邢司翰。


    他兩個眼睛上蓋著樹葉片,翹著腿,說:「醜小鴨像變天鵝,等下輩子投個好胎再說。」


    這話很明顯說的是誰,黎靜靜往後推了一步,站在了翹楚的身後,低著頭,用力的扯了扯身上芭蕾舞裙。


    一張臉漲的通紅,不知所措。


    上次是黎靜靜誤闖他的地盤,是她們沒道理,可這一次不是,翹楚雖然有些怕他,但碰上不公平的事兒,也會站出來,替人出頭。


    「六哥,你這樣就不對了。我們隻在在院子裏跳舞,招你惹你了。你要說這樣的話。虧你還是哥哥,有你這樣欺負小孩的嗎?」


    邢司翰往上吹了口氣,睜開一隻眼睛,瞧了瞧躲在翹楚身後的人。低低一笑,「我就說了句實話,怎麽就欺負人了?再說,我欺負人了嗎,我說的是一隻黑色的鴨子,是人嗎?」


    「你……」


    黎靜靜扯了一下翹楚的裙擺,小聲的說:「別說了,咱們迴去吧。」


    「幹嘛不說啊!這一迴咱們可沒招惹他,他這樣就是不對!更何況他還是是哥哥,怎麽能這樣呢!我要告訴二爺爺去!」


    「你敢!」邢司翰蹭的坐了起來,臉上的表情一下就兇悍了起來。


    翹楚嚇的退後了一步,卻還是梗著脖子,將黎靜靜護在身後,「我為什麽不敢!本來就是你的錯!你不但不道歉,你還罵我們不是人!我告訴二爺爺去,讓二爺爺來教訓你!」


    她說著就轉身準備跑迴去打電話,邢司翰手長力氣大。一把就將她揪了迴來,直接就上手打屁股,「你敢!你要敢去告訴任何人,我就去抓懶蛤蟆放趁著你睡著的時候,放進你被窩裏去!」


    他的力道大,打起來又沒輕重,那時候的她們到底還小,翹楚更是個孩子,當機哇哇大哭了起來,傭人站在旁邊,對這個小霸王也是忌憚三分,隻敢勸卻不敢上手幫。


    黎靜靜急紅了眼睛,在原地又叫又跳,扯著傭人的衣服,讓她過去救人。可傭人站在原地紋絲不動,她一咬牙,猛的沖了過去。一把抓住了邢司翰揪著翹楚的手,張嘴直接咬住了他的手臂,她眼睛亮亮的,真要較起勁來,那也是兇悍的。


    這一口咬著,怎麽也不肯鬆口,邢司翰痛的哇哇叫,扯她的頭髮衣服都不管用,直到傭人上前把她拉開,黎靜靜才撲通一聲摔在了地上。嘴巴一圈全是血跡,可那眼神堅定的都叫人害怕。


    邢司翰猛的一迴頭,惡狠狠瞪了她一眼,說:「我記住你了!」


    黎靜靜這會倒是不怕了,張開血盆大口,說:「我也記住你了!」


    後來,邢司翰的手怎麽樣,她不知道,隻知道每次再去邢家,隻要邢司翰在家,她都沒好果子吃。偏巧的是,每次她來,邢司翰一定在家,像是特意等她似得。


    就算開始不在,沒多久勢必就迴來了。


    可以說是陰魂不散。


    ……


    黎靜靜起身,去了趟衛生間,將頭髮盤了起來,這裏沒有化妝用品,她隻能搓搓臉搓搓嘴,讓自己的臉色看起來紅潤一點。


    她站在衛生間門前,深吸一口氣,露出笑臉,拉開門,便以芭蕾舞的姿勢跳了出去。


    動靜頗大,瞬間就引起了邢司翰的注意。他轉頭過來,就看到黎靜靜在哪兒四肢特不協調的跳著芭蕾舞。他眉頭微微皺了一下,慢慢的就露出了一絲笑,笑容很淺,淺到不易察覺。


    黎靜靜特別賣力的跳舞,似小醜,似鴨子,又似天鵝。


    她的腿很長,如果好好的跳,自然是美的,可她的臉又因為兩處疤痕,顯得不似以前好看,像個醜小鴨。而故意裝作四肢不協調,逗人笑的舉動,那誇張的表情,又特別像個小醜。


    她轉著轉著就撲通一下倒在了邢司翰的身邊,整個人靠在他的身上。喘著氣,洋溢著笑,那是一抹特別純真的笑容。意圖很明顯,想讓你開心。


    她坐在地上,胸口起伏不停,他坐在床上,稍一低眸,便能將襯衣裏的風光看的透徹。


    「你以為這樣,我就能高興了?」


    黎靜靜依舊掛著笑臉,指著他的嘴角,說:「你笑了。」


    她咯咯的笑著,臉頰因為劇烈的動作變得通紅。


    邢司翰眸色一沉,伸手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將她拉了上來,卷著被子,直接將她壓在了身下。


    她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手指在皮膚表麵輕輕摸索,還沒摸到什麽,邢司翰就將她的手攥進手心,扣在枕頭上。


    緊接著便是一陣瘋狂而又深入的索取,黎靜靜很自然的迎合,若是美貌不夠,就隻能用另一種技能彌補了。


    結束後,兩人便又迴到了起初的狀態,坐在床的兩側,他在點菸,黎靜靜側頭看了一眼,恰好就看到他夾著煙的手腕上有一個較為明顯的疤痕,是個齒痕。


    黎靜靜突然有些想笑,用舌頭頂了下自己的牙齒。


    「我可以去找甘梨嗎?」


    他緩緩吐出煙霧,眸色暗沉,「去吧。」


    黎靜靜說了聲謝謝,先去衛生巾洗了個澡,出來的時候,床上多了一套她的衣服,邢司翰這會穿著睡袍站在床邊,背對著她沒有做聲。


    黎靜靜也不多說,穿好衣服,同他說了一聲就出了房間。


    酒店大廳,邢司翰的人已經等在那兒了,她這會也沒別的心思,自然就乖乖上車,不多久就到了甘梨家樓下。


    黎靜靜上去,敲了敲門,沒一會,門就開了,小迪見著黎靜靜,高興的撲了過來,說:「姐姐你終於迴來了!我好擔心你的。」


    黎靜靜親了親她的小臉蛋,說:「姐姐也特別想你。」


    甘梨倒了水出來,放在桌子上。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笑說:「好了?」


    黎靜靜自然知道她這兩個字裏麵包含著的意思,她抿了抿唇,說:「沒辦法,我不是人家的對手,隻能乖乖認命。再折騰下去,我倒是累死,反倒給他找了點樂子。」


    甘梨點了點頭,她對邢司翰了解的不多,但多少也知道一點邢家的事,「也是,如果逃不過,不如就乖乖的。」


    「對了。今天不是周末,小迪怎麽沒去學校?」


    小迪說:「姐姐,我們要搬家了。」


    「為什麽?」她詫異,可轉而一想,又似乎明白了什麽。看著甘梨,依舊有很多話想問,可礙於小迪,她沒問,隻點了點頭,說:「那,以後有什麽事兒,你就來找我。這是我的手機號碼,如果我還在興港城,號碼就不會變。」


    出門之前,邢司翰把手機還給了她,至於證件他還收著。


    「好。」


    「一起吃個晚飯吧,我請客。」


    甘梨笑了笑,點頭,說:「好。」


    之後,黎靜靜幫她收拾了一些東西,小迪在客廳裏玩。


    黎靜靜往外看了一眼,壓低聲音,說:「對不起。」


    甘梨手上的動作微的頓了頓,旋即停了下來,轉頭看她,說:「這句話,該是我跟你說才對。」


    她搖搖頭,「如果不是因為我,你肯定不會被他發現,是我連累了你。還連累你要搬家,真的很抱歉。」


    「不是。是我自己的問題,如果我不是存了疑心,去市人民醫院打聽你的事,我壓根就不會遇上他們。我怎麽也沒有想到,這天底下會有那麽巧的事兒。」她笑了笑,繼續疊衣服,說:「上天註定的吧,我以前做了那麽多壞事。註定了我不可能躲一輩子,總有一天會被他找到。」


    「這件事我們誰也想不到,你就不要放在心上了。到最後我也沒幫你什麽,反倒害你被發現,我心裏也過意不去。」


    說來說去,兩個人突然就笑了起來,小迪聽到動靜,跑了進來,問:「媽媽,姐姐,你們在笑什麽?說給我聽,我也要笑笑!」


    「沒什麽,大人說話,小孩子別搗亂,出去玩。」


    小迪撇撇嘴,對著小手指就轉身出去了。


    黎靜靜說:「隻怪咱們太有緣,以後可以長聯繫嗎?」


    甘梨沒說好。也沒說不好,隻說:「看情況吧。」


    也是,她還要繼續逃避,跟她聯繫,豈不是自投羅網。


    讓邢司翰知道行蹤,就等於是被傅靖州知道。


    黎靜靜自然不強求,甘梨收拾好東西,這才停下來與她好好聊天,她今天紮著辮子,一張臉完全露出來,臉頰後側的傷疤一覽無遺。


    甘梨微的皺了下眉,看著像是剛受傷不久的樣子。


    「這臉,去看過醫生嗎?能不能消除?」


    黎靜靜搖搖頭,說:「不知道,還沒問過。」她輕輕摸了摸,「是不是特別難看?」


    「男人都是視覺動物,雖說關了燈之後,誰都一樣,除非他不在乎這些。」


    「正好,他確實不在乎這些。所以,其實我也沒什麽可介懷的,老實說,就算我有一張完好的臉,我也是見不得光的,或者這樣,以後還省去了要對付正室的麻煩。」


    黎靜靜像是說笑話那般,說道:「到時候她的正室一見著我,哇這麽個醜八怪,一點威脅都沒有……」


    她的話沒說完,甘梨就打斷了她,說:「行了,別給我叫笑話了。就你這張臉,即便有點瑕疵,也比其他人好看一百倍。」


    黎靜靜笑了。是那種發自內心的笑,特別高興。


    之後,兩人聊了點別的,時間差不多了,就一塊出去吃飯,黎靜靜讓司機找了個環境好檔次高的地方用餐,叫了包間。


    這樣就免去了任何人的打擾,小迪第一次來這種地方話吃飯,從進門開始,一雙眼睛就泛著光。對每一樣東西都表現出了好奇感。


    點餐的時候,她特別克製,看著圖片上精美好看的食物,她都開始有選擇恐懼症了,一邊看一邊用小手指戳著嘴巴,然後看一看身側的甘梨。


    黎靜靜見她那模樣,笑說:「小迪,你想吃什麽隨便點就是了。不用想,喜歡就全部點上。」


    小迪吞了口口水,雖然黎靜靜這麽說了。但她還是守著規矩,不敢亂點,最後糾結再三,才點上了自己最想吃,並且能吃的完的量。


    不得不說,甘梨把小迪教育的很好,那麽小的孩子,聽話懂事又熱情善良。


    黎靜靜帶他們吃的是西餐,等她們母女點完之後,她又加了不少,全是小迪剛才猶豫挑選的那幾樣。


    甘梨說:「她吃不完的,這裏的東西也不便宜。」


    「沒關係。吃不完就打包,錢你不用擔心,那個人有的是錢,我現在能花就多花點。不礙事。就這點量,又吃不窮他,你擔心什麽。」黎靜靜說著,又點了不少小孩子喜歡吃的。


    餐點一上桌,可謂是滿滿當當一桌子,小迪眼巴巴看著甘梨。似乎是在詢問她是否可以吃,甘梨摸了摸她的頭,說:「別吃的太快,沒人給你搶,知道嗎?」


    小迪臉上一喜,點點頭,說:「知道了!」


    從甘梨用餐的樣子,可以看出來,她曾經並不是一個普通人,起碼也是富貴人家出生的孩子。隻是生活瑣事,終究是洗掉了她身上所有的嬌貴。


    時間過的很快,飯後。邢司翰親自過來接人。


    黎靜靜原本還想去家裏坐一坐。見著他的車,就知道沒機會了。


    車窗下降了一半,邢司翰的臉露了半張,他側目過來。看了甘梨一眼,兩人的目光正好對上。


    黎靜靜同甘梨說了幾句,就道別,拉開門上了車。


    邢司翰說:「不送她們迴去?」


    她搖頭,「不用,她們還要去逛逛,我們走吧。」


    片刻,車子便啟動,緩慢駛入車流。甘梨和小迪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視野裏。


    黎靜靜迴過頭,笑了笑,說:「我忽然覺得你該感謝我這一次的出走。」


    「怎麽?」


    「如果不是我這麽一鬧,你的好朋友,又怎麽會找到想找的人。」


    邢司翰低笑一聲。笑聲裏帶著一點嘲諷,「那你又怎麽知道,我的好朋友就很想找到這個人呢?你又知道多少?」


    「我知道的不多,但看的出來,你朋友對甘梨,可不一般。而且……」她停頓了一下,買了個關子。


    邢司翰似乎知道她想要說什麽,「你可不要多想,那女孩兒跟我朋友一點關係都沒有。」


    「幸好沒什麽關係,要是有關係,這關係就剪不斷了。有個孩子可真好。」


    他側頭看了她一眼,隨後,兩人便沒再說話。


    第二天一早,他們就迴了興港城,傅靖州並沒有隨行,說是還有點事兒要善後一下,讓他們先走。


    黎靜靜沒多話。但誰都看的出來,他想善後的事兒,是什麽,在這裏他能善後的還能是什麽事兒。


    傅靖州到底是有些糾結的,上次說了那樣的話,他也想保留自己最後一絲顏麵,就這樣走了算了,再也不去管她。可真要走了,就猶豫了起來。


    七年,在這七年裏,她杳無音訊,一點兒消息都沒有,很多時候他甚至以為她可能已經死在外麵了。頭幾年他找過,後來就不找了,大概心裏對她還有一絲的念想,若是把人找迴來了,那巨額的債務,讓她一個女人來還嗎?


    他在酒店裏窩了兩天,第三天一早,洗了個澡,換了一聲幹淨整潔的便裝,出了門。


    他站在甘梨家門口,猶豫再三之後,敲了門。


    沒一會,門就開了,來開門的是個男人。他一驚,頓時變了臉,「你是誰?」


    站在門內的男人,也是覺得非常莫名其妙,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反問:「你又是誰?」


    「我找這家的主人。」


    「我就是這家的主人,你誰啊?」


    傅靖州臉色一冷,一股子怒氣聚集在胸口,「你再說一遍。你是這家的主人?」


    「對啊……」


    那人後麵的話,還沒說完,傅靖州二話不說,一拳頭就砸了過去,嘴裏咒罵著,「甘梨,你這個賤人!王八蛋!」


    男人被他揍的毫無反抗的能力,這時從裏頭跑出了一個女人,操起凳子就要砸過來,幸好傅靖州反應快,迅速扣住,抬頭一看,便愣住了,「你是誰啊?」


    女人急的臉紅脖子粗,「你他媽是誰啊!竟敢打我的男人!我打死你!」


    傅靖州立刻起身,退了出去,讓那女人打了幾下。旋即從皮甲裏掏出了一疊錢,說:「抱歉,我弄錯了,這是賠償。不夠你就開個價。」


    女人見著那紅色的一疊鈔票,剛才又打了幾下,氣倒是消了一半,看了他兩眼,一把奪過他手裏的錢,說:「要多少錢,還得看我男人傷的有多重。你是哪兒跑來瘋子,有你這樣不弄清楚就打人的麽?」


    「我記得這裏之前住的是一對母女。」


    「那我就不知道了,咱們也是剛搬進來的。如果你沒找錯地方,那麽你要找的那對母女大概是搬家了吧。」女人一邊說,一邊數著錢。


    男人揉著臉頰,從地上爬了起來,咒罵了兩聲,「別人我看到你,再讓我看到你,我就宰了你!」他說完,就直接甩上了門。


    傅靖州站在門口,想笑,卻怎麽也笑不出來。看樣子,她還真是躲他躲的非常徹底。


    這些日子,他不找她不見她,倒是給了她機會再次逃跑,然後繼續消失在這茫茫人海裏。她是準備好了,這一輩子,都不要再相見。


    既然她都這般決絕了,他又何必還要再糾纏下去。他總不能指望這種沒良心的人,會知道報恩吧。


    那就此身不復相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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