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問一句,你們是一定要把黎靜靜接迴去嗎?」


    「不是。」


    祝雅茵迴答的極快,不給傅一舟留一絲的機會。


    他一臉不快,用力扯了一下她的手,低聲說:「媽!你在說什麽!我跟靜靜是領過證的,她當時還懷了我的孩子,他是我老婆,為什麽不能接迴去!」


    邢司翰微微的笑著,說:「我正要說這結婚證的事,看的出來,你跟黎靜靜的感情已經破裂了,離婚是遲早的事情。隻是我不想再跟你拖延時間,我現在就要她,所以我想你可以主動自己的辦理離婚手續,並永遠不再煩她。當然,我知道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隻要你肯離婚,江南區的項目,我可以讓你參與。如此一來,想必你在傅家的地位,一定會有所上升。傅老爺子也會對你另眼相看。」


    他沒有立刻追問他要一個答案,隻給了他充分的時間考慮,是選擇女人,還是選擇事業有成。


    傅一舟的底子,他是查的一清二楚,自是知道他如今最想要的是什麽。恰好,他能給,一切也就好辦了。


    祝雅茵見傅一舟一直沒有說話,便忍不住起身,衝著邢司翰抱歉一笑,說:「您稍等一下。」


    說著,她就拽起了傅一舟出了包間,一直到轉角處沒人的地方,才停了下來,一副怒其不爭的樣子,壓低聲音說:「你還在想什麽!你自己說說這些年你除了吃喝玩樂,你還做了什麽!讓你好好的找個有地位的女朋友,你倒好,非要娶一個家裏不得寵的。你明知道家裏競爭那麽大,你還娶一個沒用的女人迴來!」


    「傅一舟你就告訴我,你是真的沒心思在事業上,還是沒用?就是比不上你那些哥哥弟弟。」


    傅一舟靠著牆壁,微低著頭,抿著唇不說話。


    祝雅茵快要被他給氣死過去,忍不住伸手狠狠扭了一下他的耳朵,「你到底在想什麽!這麽好的機會。你到底在猶豫什麽!你不是已經對黎靜靜失望了嗎?你還在乎什麽?用她換一個項目,還是江南區的項目,你是不是腦子進水了,這個時候怎麽就那麽糊塗!」


    「媽,我那會是氣瘋了,可我……可我確實還是喜歡她。我根本就見不得她在別的男人麵前搔首弄姿,還笑的那麽燦爛,我忍不了!」傅一舟終是說了實話,「茜茜在告訴我那些之前,我一直都特別相信她,可我沒想到她竟然騙我,所以我才那麽生氣,氣的發瘋。我生氣,也間接的代表我對她的感情。她不見了半年,我一直都在找她,再見她的時候,她竟然跟別的男人在一起,那一刻,我就覺得,我根本就不想放手……」


    他的話還沒說完,祝雅茵便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臉上,「一巴掌不夠,我可以再給你一個,讓你徹底清醒過來。你知道黎靜靜為什麽要跟著邢司翰嗎?」


    傅一舟不語,可她的這句話,卻直中他的要害。他心裏比誰都清楚,為什麽黎靜靜要跟著邢司翰,那個女人不想成為邢司翰的女人。


    祝雅茵深吸一口氣,說:「如果有一天,你跟邢司翰可以平起平坐,你就可以說不,可以把黎靜靜從他身邊搶迴來,可現在你根本就沒有這個資格,就算你不同意,你選擇黎靜靜,你以為邢司翰會放手?你以為他會放過你?他現在是給了你大好處,你明不明白,他邢司翰這樣的人,想要強取豪奪一個女人,即便是一個有夫之婦,你以為需要經過你的同意嗎?傅一舟,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你在傅家有什麽說話的權利嗎?」


    「隻要老爺子一發話,你敢不從?就算不從,你就真的能保住那本結婚證嗎?啊!」此時,祝雅茵氣的眼睛都發紅了,隻恨傅一舟的父親走的太早,留他們孤兒寡母,在家裏沒個地位。


    她忍住眼淚,顫抖著聲音,問:「你現在告訴我你的答案。」


    傅一舟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她說的每一句話都在理,邢司翰那樣子勢在必得,就算他想留,黎靜靜大約也不想再迴到他身邊了。不是因為感情,是因為錢和地位。


    他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包煙,抽出一根點上,祝雅茵立刻奪過來,摁滅在了窗台上,「迴答我!」


    他皺了一下眉頭,「你別逼了,我知道我該怎麽選擇,我現在就隻想抽一根煙,這都不行?」


    祝雅茵抹了一把眼淚,沉著臉,說:「既然當初你先放棄了那段婚姻,現在你也隻能接受這個結果,怨不得別人。」


    她說完就走開了,迴到包間門口,等著他抽完煙。一起進去。


    她的這句話,猶如一記重錘,壓在了他的心上。他想反駁,可祝雅茵已經走開,而那些反駁,也不過是要說給他自己聽的。他站在窗台前,抽著悶煙,低聲自語,「她那麽騙我,我能不生氣麽!我隻是生氣,頭腦發熱才那麽做,她要是不藏起來,多找我幾次,解釋兩句,現在不久好了麽!是她攀高枝,根本就是她嫌棄我無能……」


    說到這裏,他便停了話頭,旋即重複著『無能』兩個字。


    邢司翰大約等了十五分鍾,一杯茶剛見底,母子二人便一道迴來了。


    傅一舟親自給邢司翰倒了茶,「抱歉,那天衝動之舉,給您惹了不少麻煩,圈子裏的小道消息,我一定會澄清。離婚的話,我想還是要黎靜靜本人與我一塊去民政局,很簡單的手續。您放心,我一定說到做到。」


    邢司翰倒是不為難,點了點頭,笑道:「你都這樣配合了,這小小的要求,我自然會滿足你。不過要等幾日,到時候我會聯繫你。」


    「那麽江南區的事……」


    他起身,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說:「等我看到離婚證,我會叫人通知你。好了,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傅一舟立刻起身,畢恭畢敬的將他送到茶樓門口。


    這會,恰好有輛車開過來,傅靖州從車上下來,見著邢司翰和大嫂在一塊,不由一怔。


    祝雅茵見著他,態度還不錯,衝著他微微一笑,說:「靖州。好久不見了。」


    「大嫂。」他扯了一下唇角,迴應了一句。


    邢司翰說了兩句,傅一舟和祝雅茵便先走一步,等他們離開,傅靖州便扯著他往裏走,說:「你怎麽跟他們在一塊啊?啊!難不成那小道消息是真的!你搶了人家的老婆,還光明正大帶出去了?」


    「差不多吧。」


    「不過話說迴來,我怎麽覺得你那小姑娘長得那麽眼熟呢。對了,今個有空,帶我去見見真人唄。」傅靖州笑眯眯的用肩膀撞了他兩下。


    「不巧,她今天離家出走了。我還有點事,就不跟你瞎扯了。」


    傅靖州自然不會那麽輕易放過他,連忙跟上,「有事?不就是找她迴來這事兒麽,我幫你。」


    「不用。」邢司翰毫不猶豫的拒絕。


    他依舊不依不撓,「人多力量大,時間越長,這人就越找不到,到時候有你哭的。」


    邢司翰驟然停下腳步,側頭看了他一眼,說:「別多管閑事。」


    他那模樣特別嚴肅,傅靖州識趣的沒再多言,他本就是約了朋友到這裏,不過是好奇心驅使,想去瞧一瞧真人,並且確定自己心裏的猜測。


    等邢司翰離開,他拿出手機,調出那張照片,仔仔細細的看了又看,真的很像,隻是沒有那麽漂亮。隻是邢司翰不可能跟那個女人在一塊的。


    ……


    黎靜靜在火車站的衛生間上了個廁所,就被人從後麵捂住了口鼻,還沒怎麽掙紮,便失去了知覺。


    等她再次清醒過來,雙手雙腳被人綁住,眼睛被黑布條蒙著,嘴裏塞著棉布,還被人套在麻袋裏。空間很窄,空氣也不太流暢。但她能感覺到自己是在車上,這大約是在後備箱。


    她沒法子動,四肢無力,腦袋也昏昏沉沉的。


    誰要綁架她?


    不知過了多久,車子在一陣顛簸之後,車速變緩,隻片刻的功夫,車子便停了下來。這時,外麵響起了男人說話的聲音,聲音粗嘎,還帶著很濃的口音,有幾個甚至索性就說方言,她壓根也聽不懂,也不知道是哪裏的話。


    後備箱打開,黎靜靜能感覺到光線,還有清新的空氣。


    她一動不動,假裝昏睡,一個身材強壯的男人將她抗在肩上,說:「兄弟,你說咱們多久沒聞女人香了,別說這女人身上還真是香,香的我真想狠狠咬一口,嚐嚐味道。」


    「僱主不說了麽,給錢宰人,既然人都歸咱們了,咱們想怎麽做,人還管得著麽。想吃就吃唄,等咱們哥幾個玩膩了,再給她個痛快,或者往那山溝溝裏買,這樣的美人,說不定能值好幾個錢呢。我就喜歡做這類生意,爽。」這男人的聲音尖細,從後側傳來,話音剛落,黎靜靜便感覺有人在她的屁股上狠狠擰了一把,賊疼。


    「不過這位僱主也狠,接著筆生意的時候,不小心聽到他們的談話,聽起來他們還是父女關係。城裏人真會玩,自己的親閨女都捨得下手,比咱們這些亡命徒還狠心。起碼我不會害自己的崽子。」


    黎靜靜聽得很清楚,黎晉華還真他媽狠毒!竟然想殺了她!


    片刻,她就被隨意的扔在了地上,她緊咬著牙關,硬著沒發出一點聲音。


    「肚子餓了,我先去弄點吃的。」


    「你去你去。」


    「幹嘛?你這會就想弄了?這麽猴急。」


    「誰說的,我就是看看。這藥效早就該過了,她到現在還沒反應,不會是死了吧?」


    「別說,還真有這個可能性。」


    兩人說著,便齊齊上前,解開了麻袋的開口,三下五除二就把人給弄了出來。其中一個上前探了探鼻息。又摸了摸脖子上的動脈,鬆了口氣,嘖了一聲,說:「你就大驚小怪吧!這人又不是玻璃做的,哪兒那麽容易死啊。行了,你看著,我出去吃東西。」


    那人隻嘿嘿的笑,擺擺手,道;「去吧去吧,這裏由我看著。」


    「真是個老色狼,你給我悠著點啊。」


    兩人嬉笑了一陣,隨即聽到一聲關門聲,屋內便安靜了下來。由著四周靜寂,黎靜靜可以清晰的聽到腳步聲漸近,緊接著便有人將她扶了起來,靠在了牆壁上。


    綁在眼睛上的布條摘下的瞬間,黎靜靜睜開了眼睛,眼眶裏充盈著淚水,眼瞼微微一動,豆大的眼淚便滾落下來,真他媽絕了,這女人怎麽能哭的那麽好看,那麽讓人心動。


    男人用力的吞了口口水。輕聲說:「你不要怕,我會好好對你的。」


    黎靜靜不懂,隻目不轉睛的盯著他流眼淚,她的眼淚越落越兇,男人變手足無措的用袖子給她擦,順手還摘掉了她嘴裏的棉布,「你別哭啊,我這還沒幹什麽呢,你哭什麽。別怕別怕,我不會讓他們碰你的。」


    黎靜靜哼唧了兩聲,啞著嗓子,小聲的說:「你可以放了我嗎?」


    「那可不行。」


    男人的眼神絲毫沒有掩飾,那目光簡直像是在扒她的衣服,實在噁心。她舔了舔唇,「你們的僱主給你們多少錢,我可以三倍給你們,隻要你們能把我送迴去。」


    他們這些個亡命徒,貪錢也貪色,而在錢和美人之間,他們兩者都要。再說了,這次任務的進帳也不少,日後平白多個女人跟在身邊解解乏,還是個極品。想想都覺得爽快。


    「這事兒你就別想了,你知道要做掉你的人是誰嗎?」


    黎靜靜不說話。


    男人便兀自說下去,「就是你老爹,你說給三倍,你的錢還是要從你老爹手裏拿來,哪兒來的三倍。你是漂亮,我也確實有色心,並且特別喜歡你,可我又不傻。你想用美人計誘惑我放你走,不可能。說真的,就算這會子你老爹反悔,老子也不願意放了你。」


    男人說著,便站起身,走到她的身側,一把將她拉到自己的懷裏,扯起衣服一角,給她把眼淚鼻涕擦了幹淨,說:「你也好一會沒吃東西了,我出去給你弄點吃的。等有了力氣,咱們有的是時間。」


    說罷,那男人就出去了,也沒給她再把嘴堵上。


    這房間沒有窗戶,頭頂上是一盞白熾燈,房間不大,四四方方一眼便能看到全部,隻有一張木板床,床單很久,上麵還有幹涸了的血跡。她看著這籠子一樣的房間,看不到外麵,心裏莫名燃起了一絲絕望。


    她突然很後悔逃跑,而周江也太過心軟,竟然真的會背叛邢司翰,就這樣讓她走。當然,這怨不得任何人,隻怨自己,聰明反被聰明誤,沒想到黎晉華竟然來了個黃雀在後。


    她真懷疑自己到底是不是黎晉華親生的,他竟然可以狠到這種程度。


    不知過了多久,木門被推開,黎靜靜猛地抬起頭,進來的是一個看起來很瘦小的男人,像個瘦皮猴。他走過來,將一個盒飯放在她的麵前,說:「吃吧。」


    黎靜靜臉上的眼淚已經徹底擦幹,直勾勾的瞪著他,說:「我要見你們老大。」


    「巧了。我就是,你要跟我說什麽?」瘦皮猴蹲了下來,這人笑起來竟然還有酒窩,由著瘦,一雙眼睛就顯得特別大,看模樣年紀也不是很大,竟然是老大。


    黎靜靜盯著他看了幾秒,一字一句的說:「我再說一遍,我要見你們老大。」


    「你再說一百遍,老大也是我,怎麽?你覺得不像?」


    她皺了皺眉,「好,就當你是,你聽好,我要跟我所謂的父親通話。」


    瘦皮猴搖搖頭,說:「這可不行,你父親說了,他不想聽到其他任何廢話,隻要一張你的死亡照片。我們都是聽吩咐辦事的,可不能明知故犯。做這一行,也是有職業操守的,別以為我們沒底線。」


    黎靜靜冷笑一聲,倒也不示弱,硬著語氣說:「底線?所以你們要錢也是有底線的?就算我可以給你們三倍,甚至十倍的傭金,你們還是不願意放了我,對嗎?」


    他沒有說話,隻挑了挑眉,眼裏帶著點點笑意。


    「我還真是沒想到,你們這樣的人也會有嫌棄錢多錢臭的時候。那沒辦法,我今天也隻能死的心服口服了。」


    瘦皮猴咯咯笑了起來,「十倍的傭金,你當你老爹就給我十塊錢的傭金麽。小姑娘,十倍的傭金,你有嗎?把你賣掉都不夠吧。」


    黎靜靜跟著他一道笑了起來,「你怎麽知道沒有,邢司翰聽說過嗎?我是他的情人,你說我有沒有這個資本跟你談條件?」


    瘦皮猴深深看她一眼,伸手解開了她手上的繩子,說:「吃飯吧,別做夢了。」


    他說完,就出去了,黎靜靜看了一眼放在地上的飯盒,菜色不錯,她這會到確實餓了。可這些人的東西,怕是不能吃。


    過了一會。黎靜靜衝著緊閉的房門大喊了一句,「我要上廁所!」


    片刻的功夫,就有人開門進來,這人估計是喝了不少酒,一身的酒氣,進來就把黎靜靜從地上領了起來,醉醺醺的說:「行,上完了,咱們幹幹淨淨的來。」


    黎靜靜自然明白他這話裏的意思,也沒辯駁什麽,任由他扯著,走了出去。


    屋裏三個人,兩個喝得有點多,那男人把他推進衛生間就走開了,黎靜靜偷瞄了他們一眼,輕手輕腳的把衛生間的門關上,並上了鎖。


    衛生間裏有一扇窗戶,她往外看了一眼,竟然有三樓,旁邊有個條看起來很陳舊的水管子。


    這高度跳下去是不可能的,摔下去多半會成為殘廢,可她現在隻有這一條路可以走。就是死了,也比被這一群男人當玩物要強。


    她狠了狠心,爬上了窗戶,窗戶口距離水管有一臂的距離,她伸手過去正好能勾到。隻是這一段距離全是懸空的,沒有一處可以落腳的地方,她得憑空跳過去。


    黎靜靜往下看了一眼,不由吞了口口水,以前沒覺得三樓有多高,真遇上事兒了,才知道即便是二樓,那也不是隨隨便便能夠跳下去的。鬧不好就是半身殘廢了。


    她站在窗戶上猶豫了好一會,直到衛生間的門被敲響,男人的聲音隔著門板傳進來,「你好了沒有啊,生孩子呢!」


    「催什麽催,馬上就好了。」


    「告訴啊,別耍什麽花樣,你逃不掉的!」


    黎靜靜沒說話,隻側頭看了一眼那根水管子,又往下看了一眼,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死就死吧。她一咬牙,縱身一躍,幸得她平時一直有在鍛鍊,手臂的力量還行,隻是她到底是個女人,又沒練過什麽功夫,一時之間根本攀不住,一個勁的往下滑,她雙手死死握著那根水管子,手皮都磨破了,她也不撒手。


    她閉著眼睛,將所有的力量都用在手上,雙腳不停的找個能穩住的地方。由著下降的速度極快,還不等她穩住,人已經直接到下麵了,即便她已經用盡了全力,但腳脖子還是崴到了,那種鑽心的疼從腳底心一直傳遍全身。下半身麻痹了好一會,等她迴過神來,忍不住笑了起來,眼角還泛著眼淚,她抬頭往上看了一眼,緊接著便忍著疼迅速的跑開了。


    這附近有個小鎮,她一路走在草叢裏,越走腳脖子就越疼。感覺裏頭像是有根針在紮一樣。可她不能停,她必須快點,快點走到小鎮上,尋求幫助。


    許是有強大的意誌力,這一路過來,她一刻都沒有停下,小鎮上的店麵幾乎都已經關門了,隻偶爾幾盞燈。她敲了兩扇門,均沒有人應答。她走過第二條小巷的時候,看到盡頭的小店還開著。


    她心裏一喜,靠著牆壁單腳跳著快速的過去。


    店老闆是個老頭子,正坐在躺椅上看電視,再仔細一看,才發現是在打盹,黎靜靜張了張嘴,突得聽到不遠處有急促的腳步聲,立刻鑽進了店鋪,躲在櫃檯的後麵,她偷偷往外看了一眼,果然是那群人追上來了。


    她緊緊捂著嘴巴,又看了看那老頭子,非親非故,他一定不會幫她,就算他願意幫,那群人要是真找上來,怕是也會連累了他們。她想來想去,源頭在黎晉華,她必須得給黎晉華打個電話。


    她的視線在小店裏掃了一眼,發現櫃子上放著一隻老年機,她又偷偷的瞥了一眼老頭子,他閉著眼睛,還有輕微的鼾聲。她慢慢的伸手,小心翼翼的將那老年機取了過來,然後迅速的出了店鋪,找了一個陰暗的角落,撥通了黎晉華的手機。


    所幸,她記憶夠好,為了以防萬一,她當初記下了很多人的號碼。


    半晌,黎晉華才接起電話,「餵。」


    黎靜靜咬著牙,一時沒有說話,心裏頭憋著一股氣,氣到連話都說不出來。


    黎晉華看了一眼手機屏幕,這個號碼他從來也沒見過,但既然能打到他這裏。自然不會是一通普通的電話,他又喂了一聲。


    黎靜靜暗暗的吸了口氣,調整好唿吸,「是我。」


    「黎靜靜?」


    「是啊,是不是沒想到還能聽到我的聲音。」她冷笑,不再假裝,「你是巴不得我現在已經死了吧。」


    黎晉華揚了一下唇,不置可否,「不想說什麽?」


    「黎晉華,你以為我死了,你就能高枕無憂了嗎?你做的那些齷齪事情,就可以從此以後再也不見天日了嗎?你以為我死了,邢司翰就真的奈何不了你了?」


    黎晉華冷然一笑,「你就是這樣跟自己的父親說話的?」


    「父親?你還是我父親嗎!你配當一個父親嗎!試問世上有哪個父親會想要置自己的女兒於死地!我當你是父親,那麽請問你有當過我是你女兒嗎!」


    「那麽請問,世上有哪個女兒一心想要自己父親身敗名裂!家破人亡的!不是失憶了嗎?這麽快就裝不下去了。」


    黎靜靜深吸一口氣,聽到附近的腳步聲,立刻噤聲,將自己掩在樹叢的後麵。緊接著,她便看到一個人往這邊走來,她死死捂著嘴巴,將手機揣在肚子裏。


    那人快要走近的時候,不遠處傳來一個聲音,「有沒有?」


    這人停下腳步,四處看了看,迴道:「沒有。」說完,就走開了。


    黎靜靜長長舒了口氣,拿出手機貼在耳邊,不再同他繞彎子,說:「黎晉華,我隻想告訴你,如果我死了,一定會有人將你做的那些齷齪事全部都曝光,到時候不用邢司翰出手,你的豪門夢就會破碎!」


    「你!」


    不等他罵人,黎靜靜繼續道:「當然,你要是肯放過我,我倒是可以幫你對付邢司翰,當年的事,反正他是一定不會放過我的,就算我幫了他,最後還是不會有好下場。既然如此,血濃於水,你到底是我父親,我更願意跟你合作,消除邢司翰這個後患。如何?」


    話音落下,電話那頭靜默良久,「你覺得我會相信你嗎?」


    「你可以不相信我,反正你一定鬥不過邢司翰,我死了無所謂,但我死了,你也別想好好活著。黎晉華,別以為我死了,你就真的可以高枕無憂了,隻要邢司翰在一天,你就永遠不可能高枕無憂。你不是不知道邢二爺的下場,你認為他會放過你嗎?」


    黎晉華默了一會,低低一笑,緩和了語氣,說:「你有一句話倒是說到了我的心坎上,血濃於水,咱們畢竟是父女。我便姑且相信你一次。」


    這時,耳邊突然傳來沙沙聲,特別近,她一迴頭,還沒來得及看清楚人,就失去了知覺,倒在了地上。


    ……


    井上華府,邢司翰坐在茶室內。慢條斯理的泡著功夫茶,剛泡好一壺,放在一側的手機便震動起來,他瞥了一眼,是周江。他沒有立刻接起來,隻淺抿了一口茶,才拿起手機接通,「餵。」


    「六哥,不好了,人搶走了。」


    邢司翰的臉色一冷,「誰。」


    「不知道,但他們似乎有所察覺,直接就把我給甩開了。現在怎麽辦?」


    邢司翰微眯了眼睛,捏著茶杯的手緊了緊,「你先迴來。」


    「可是,可是靜小姐怎麽辦?」


    「這群人如果是沖我們來的,就不會有事,你先迴來。」


    「是。」周江沒再多說,怕邢司翰發火,他其實還想問,如果不是衝著他們來的,那怎麽辦?黎靜靜豈不是兇多吉少麽。他想了想,轉而給劉文騫打了個電話。他向來主意多,說不定能救黎靜靜一命。


    邢司翰仍紅木的椅子上,側頭看著窗外,會是誰呢。


    ……


    黎靜靜再次醒來的時候,躺在一張特別柔軟的床上,一隻手被人用鐐銬鎖著,她環顧了一圈,依舊是個沒有窗戶的房間,但環境比之前好很多,周圍全是白色,四麵牆都貼著白色的軟包,床頭櫃上放著一束百合,一杯已經涼透的水,杯壁上凝結了水珠。


    唯一的色彩,就是那條紅色的金魚,顯得特別奪目。


    沒有人,沒有聲音,她甚至找不到門的位置在哪裏。這簡直像是關神經病的地方,她心裏莫名恐懼,比之前還要害怕。


    她開始掙紮,並開始大喊大叫,可除了自己的迴聲,根本就沒人迴應她。這種感覺真是糟糕透頂了,她坐起身子,盯著那條金魚良久,終是忍不住伸手一把將魚缸掃落在了地上。水花渾身玻璃四濺開來,那條紅色的金魚在白色的地磚上撲騰了幾下,便慢慢的不動了。


    黎靜靜就這樣看著它,慢慢死去,不再動彈。她親手害死了這裏唯一陪伴她的生物。


    她再次掙紮,不知道該往哪裏喊,隻能瞎叫,「來人啊!來人!有沒有人!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她喊了很久,直到聲音嘶啞,再也發不出聲音,剛剛衝動掃過魚缸的時候,連著那杯水也一塊揮落在了地上,這會她喉嚨冒煙,連一滴水也沒得喝,真真兒是自作孽。


    這會,她才反應過來,那杯水是用來做什麽的。


    鬧了半天,依舊沒人理會她,她也就不再做無謂的反抗,坐在床邊。雙腳懸空,低著頭看著手上的鐐銬發呆。


    然而,這樣的環境下,她根本沒辦法徹底的安靜下來,每隔一段時間就要鬧騰一迴。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人送飯進來的時候,她的腳底板上紮著許多玻璃渣滓,她依舊那樣坐在床沿上,雙腳懸空,有暗紅色的液體從她的腳趾上低落下來,一滴一滴,落在白色的地磚上,像一朵朵艷麗的花,那麽刺眼奪目。


    「放我出去,我不要待在這裏,你們是誰,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她啞著嗓子,一字一句的說著。


    來人並沒有理會她的意思,麵無表情將食物放在床頭櫃上,旋即,一言不發的準備離開。


    黎靜靜這會的反應有些遲鈍,猛地下床要去拉住他的時候,慢了一拍,那人的手堪堪從她指間劃過,她沒抓住。


    「你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她衝著那人大聲的吼,吼完之後,便覺得喉嚨口冒出一股腥甜的滋味。


    那扇門關上,這裏又隻剩下她一個人,無盡的白色,無邊的安靜。她紅著眼眶,眼淚卻沒有落下來,她一瘸一拐的退迴了床邊,坐了迴去。


    餘光瞥見床頭櫃上的食物,是一些麵包和壓縮餅幹,一瓶碳酸飲料。


    這一迴,她到老實了,撕開包裝紙就吃了起來。


    ……


    整整三天,沒有絲毫關於黎靜靜的消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傅一舟打過一次電話,被邢司翰搪塞過去。黎靜靜失蹤,周江也就不需要留在井上華府,跟在了邢司翰的身邊。


    他看起來比任何人都著急,並上心。


    邢司翰不在的時候,劉文騫不由打趣道:「你這是看上黎靜靜了?」


    周江耳根子一紅,一拳頭砸了過去。怒斥道:「你他媽瞎說什麽,黎靜靜是六哥的人,是我跟丟了人,現在找不到她,我難辭其咎,我當然要更用心一點。你就知道在旁邊說風涼話。」


    劉文騫笑笑,伸手彈了一下他的耳朵,「那你耳朵幹嘛那麽紅。」


    「我……」他用力的搓了搓自己的耳朵,「我哪知道,可能是這裏太熱了。」


    劉文騫不再追問,隻咯咯的笑了笑,語重心長的說:「你呀太沒心眼,別被人家的外表給欺騙了,她可不是什麽善類。」


    「滾犢子!」


    兩人正說著,電話就響了起來,劉文騫立刻收斂的嬉皮笑臉,伸手接起了電話,「餵。」


    「同你們六哥說一聲,善哥晚上請他一塊吃飯,六點,吳家灣。」對方說完,就直接掛斷了電話。


    劉文騫的臉色微微有些變化,周江瞥了他一眼。見他神色有異,問:「怎麽了?誰來的電話,怎麽臉色突然那麽不好看。」


    劉文騫將電話放迴原位,並沒有迴答他的話,隻沉默了一會,就起身去了邢司翰的辦公室。


    他沒有敲門就直接沖了進去,邢司翰一抬眼,他便知道自己有些失態,立刻出去,重新敲門再進。


    「什麽事?」


    「剛才善哥那邊打來電話,約您晚上六點吳家灣吃飯。」


    邢司翰聞聲,手上的動作微微頓了頓,眉梢微的一挑,片刻就恢復如常,笑說:「那我還真是沒猜錯。知道了,你出去做事吧。」


    劉文騫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說:「六哥,你說善哥是不是一直在監視你的一舉一動?咱們這公司裏,是不是也有他的人?」


    邢司翰抬起眼簾,同他對視一眼,不等他開口,劉文騫便說了聲抱歉。「我出去做事了。」


    辦公室的門輕聲關上,邢司翰放下手裏的筆,抬手揉了揉額頭,微不可察的嘆了口氣。


    晚上,邢司翰提前十分鍾到了吳家灣,他在大廳等了一會,直到顧景善出現。


    「是我來遲了嗎?」顧景善走過去,麵上帶著微笑。


    「是我來早了,提前結束了公司的事,就過來了。」


    顧景善微微挑了一下唇角,伸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攬著他往預定的包間走,說:「以前你要是每次都能那麽準時的話,我就不用總是費心思哄我妹妹了。」


    邢司翰抿了一下唇,「是啊。」


    「現在知道錯有什麽用,就算說一萬句對不起,時間也不能倒迴,人死也不能復生,真當是一點用都沒有。」


    「是啊,隻是活著的人才痛苦的,死了就什麽都不知道了。哪裏懂得什麽叫做活受罪。」邢司翰目視著前方,唇邊含著一絲淡淡的笑意。


    顧景善側目看了他一眼,冷然一笑,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咱們兩個好像有很多年沒有單獨一塊吃飯了。」


    說話間,兩人已經到了包間門口,服務生推開門,顧景善頗為客氣,「請吧。」


    這一頓飯,仿佛鴻門宴,顧景善越是客氣,就是越是有問題。


    邢司翰笑了笑,同樣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善哥先請。」


    「得得得,兄弟一場,何必弄的這般疏離,進吧。」他笑著拍了拍邢司翰的肩膀,率先走了進去。


    兄弟?這兩個字有多久沒在顧景善嘴裏出現過了,真當反常。


    兩人落座,沒一會服務生就開始上菜,吃飯的時候,顧景善隻同他聊一些無關緊要的話,邢司翰就這麽應著。旁人看來,他們確實是一對多年未見的兄弟,並且感情頗好。


    也確實,曾經他們的關係確實很好,好的可以穿同一條褲子。


    吃飽喝足,顧景善放下了筷子,倒了一杯酒,同他碰了一杯,他一口飲盡,倒第二杯的時候,突得開口,「心急嗎?」


    邢司翰臉上的表情頓了一下,很快又恢復淡然,「不急。」


    顧景善抬眸看了他一眼,低低一笑,「不急,還找那麽多人打聽消息。說不著急,我還真是不相信。」


    「人在善哥手裏,我放心,又有什麽可心急的。」


    「放心?你哪兒來的信心,覺得我不會對她怎樣。」他放下酒瓶,單手抵著下巴,笑眯眯的看著他。


    邢司翰抬眸,對上他的目光,「上次若不是善哥一個電話,她又怎麽能逃得出宋哥的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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