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和靈峰,宇文決三人出了店鋪,依舊是清風帶路,穿過了這條老舊的街道,又繞了好幾個彎,到了一片比那條街道還破舊的地方。


    如果說剛才的那條街是個魚龍混雜之地,那麽現在靈峰麵前的這區域,就是名副其實的貧民區,房屋已經損壞到了讓人不堪入目的程度,建築又低又矮,青石板鋪成的路上長滿了青苔,到處都是汙水,散發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臭味兒。


    一眼望過去,很多房屋的窗戶紙早已風化,破碎開來的口子在風中忽閃作響,屋頂上的瓦片沒有幾塊是好的,一到下雨天,就會漏雨。


    就是在這種極端的環境下,還有很多人在這裏生活,他們都是泰川鎮上最低等的人,受不到王朝的保護,完全像是活在陰影裏的蛆蟲。


    清風早已習慣了這裏的環境,每當他執行任務,需要配製一些特殊的藥,他都會來泰川,這裏,有他想要的東西,隻要價格給到位,就能買的到。


    而現在的這片貧民區,是他無意中發現的,距離那條街道不遠,卻是個根本沒人注意的地方,到了這裏,隻需要很少的錢,就能從貧民手裏租到一間房子,而且這裏的貧民很懂規矩,暫時交出房子的使用權後,便不會再來打擾。


    清風依舊麵無表情的往前走,靈峰和宇文決跟在他身後,宇文決一直在捂著鼻子,空氣中的臭味兒讓他想要嘔吐,到了貧民區後,宇文決才知道,這世界上竟然還有這種地方存在。


    靈峰則是跟清風一樣,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他這個時候在想,清風到這裏來,是有什麽目的?


    突然間,從一旁的小巷裏傳出了一陣喧嘩聲,幾名瘦弱,渾身上下沾滿了汙泥的孩子打鬧著從小巷裏跑了出來,其中一個孩子見到了靈峰三人後,竟然還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之後跑開了去。


    宇文決見到了那幾個孩子後,不禁動容,這幾個孩子,竟然在這種環境裏成長?看他們骨瘦如柴的樣子,一定連飯都不飽,忽然,他十分同情這些可憐的孩子,慢慢的拿出了一塊碎銀子,扔到了遠處。


    銀子落地的時候,發出了一聲脆吃,在地上滾了幾滾,停住。


    立即有耳尖的孩子聽到了聲響,跑了過去,撿起了地上的銀子,他小小的手上沾滿了汙泥,泥水也沾到了銀子上,隻不過,銀子依舊在陽光下閃爍著刺眼的光澤,那孩子怔怔的看著手裏的銀子,突然興奮的叫了起來,大喊道:“銀子耶!銀子耶!”


    孩子歡唿著,跑向了遠處,鑽進了一條小巷裏。


    “宇文決,你不是在幫他,你是在害他。”清風突然冷冷的道,慢慢的從小巷處收迴了目光,轉身朝前麵走去。


    宇文決不明所以,道:“我隻是見這些孩子可憐,想給他們一些錢,怎麽就是害他們了?”


    清風沒說話,在這時,卻是從遠處傳出了一道淒厲的孩子慘叫聲,隨後便沒有了任何動靜。


    宇文決盡頭一驚,猛然轉身朝遠處看去,一名衣衫破爛的大人,腋下正著一個孩子,隨意扔到了小巷口,殷紅的鮮血流淌開來……


    宇文決怔在了原地,地上的那一灘鮮血迅速在他眼中放大,即便是隔了這麽遠,他依舊看的清清楚楚,被扔在地上的那個孩子,就是剛才撿起了銀子的那個。


    為什麽?為什麽?宇文決不由自主的朝孩子屍體走去,心中充滿了自責,是他,害了這孩子,現在他有一種殺了那兇手的衝動。


    “宇文決,你要記住,殺手,不需要有同情心。”清風冷冷的道,不管靈峰和宇文決二人,自顧自的朝遠處走去。


    宇文決仿若沒聽見一般,他此時充滿了罪惡感,那個孩子,就是他所謂的好心舉動害死的,他的良心在譴責他,無論如何也不肯停住腳步,骨子裏的那一絲倔強,在驅使著他往前走。


    靈峰歎氣,上前拉住了宇文決,道:“師弟,你涉世不深,很多東西你都不懂,跟我走吧。”


    宇文決搖頭,雙眼中出現了血絲,道:“為什麽會這樣?”


    靈峰不知道該怎麽迴答他,過了好一會兒,才道:“這裏的人,都是一些沒有管的人,這裏沒有王法,他們隻是在遵循最基本的法則,弱肉強食,師弟,你若是真同情他們,就要好好磨煉自己的心性,將來有了實力,再迴來幫這些孩子,現在,你什麽都做不了。”


    “至少,我可以殺了那個兇手。”宇文決道。


    靈峰搖頭,道:“師弟,便是你殺了那個兇手又有什麽用?根源不在殺人的兇手身上,而是在利益身上,很多人,為了生存,什麽事都做的出來,這個世界上,這種地方,不知道有多少,你幫的過來嗎?”


    宇文決低下頭,想了好一會兒,道:“師兄,我明白了。”


    靈峰點頭,拍了拍宇文決的肩膀。


    等靈峰和宇文決想要去追清風的時候,他早已消失在了街道的一頭,靈峰不禁苦笑,好在清風沒有故意隱藏氣息,他們尋著氣息,到了一處還算是看的過眼的院子前停住了腳步。


    破舊的大鬧前,坐著一位麵色蠟黃,滿臉皺紋的老人,老人的眼睛非常渾濁,隻有眼白,稀鬆的眉毛,左抬架在了腿上,在不停的抖,他完全沒有注意到有兩個人出現在了他麵前。


    宇文決向前走了一步,蹲下身,道:“老人家,你可是看見了一位年輕人進了院子?”


    老人晃若未聞,隻是左手抖的更厲害了。


    宇文決還想再問,卻被靈峰拉住,靈峰貼著老人的耳朵,喊道:“老人家,剛才是不是有個人給你銀子了?他現在在院子裏?”


    那老人這才瞪了瞪眼睛,道:“是是是,他就在院裏。”老人說完,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扶著牆艱難的朝遠處走去。


    “原來,他是一個又聾又瞎的人。”宇文決歎氣道。


    靈峰點頭,邁開步子進了院子,到了屋門前打開了門,進了屋。


    屋裏非常潮濕,透著一股濃濃的黴味兒,時不時的有老鼠到處亂竄。


    牆角處堆著幾個袋子,清風就十分隨意的坐在了袋子上,看著靈峰和宇文決二人,冷冷的道:“你們花的時間太久了。”


    “找你花了一些時間。”靈峰道。


    清風起身,取了一包藥粉出來,打開後,裏麵的藥粉是紅色的,他把藥粉從屋子的一角開始,灑了一圈,又進了內屋,把藥粉全部灑幹淨後,才出了內屋。


    他剛才用的藥粉,是一種可以驅蟲,吸收潮氣的特製藥,不多時,屋裏的空氣便清新了不少,不少老鼠亂叫著逃竄出了屋子。


    清風等屋裏的空氣徹底一點異味沒有後,這才道:“你們隨我進屋。”


    靈峰和宇文決進了屋子,眼睛登時一亮,屋內像是早已被人收拾過一樣,有一張桌子,兩張椅子,還有數十個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整齊的擺放在了架子上。


    如此擺設,這地方,分明就是用來製藥之地。


    清風拿出了從藥店和石店買的藥材和奇石,戴上的那副金色手套,小心的分類擺放到了桌子上。


    隨後,道:“你們別亂動,我去拿東西。”


    清風出了內屋,把外屋的一個袋子搬了進來,打開了袋子,裏麵有很多製藥和碎石工具,有些靈峰見過,有些他則是沒見過。


    清風把那些工具逐一擺放整齊,把袋子扔到了一邊,走到了桌子前,道:“現在我要教你們兩個製作最基本的毒藥,這種毒藥的名字叫攝神散,有麻痹神經,奪有意誌的功效,殺手必備。”


    他說完,從桌子上拿起了一珠紫色,三葉藥草,放到了藥缸裏,邊搗邊道:“三葉攝神草,隻生長在極北的寒苦之地,三年一開花,結果時采摘,效果最佳,這一珠,是上等的三葉攝神草。”


    靈峰雖然早就知道了這草藥的名字和它的屬性,卻還是認真的聽著上,而宇文決,根本不懂藥理,一聽之下,登時感覺大開眼界。


    清風把那珠三葉攝神草全部搗碎後,倒進了一個開口小瓶裏,又從桌子上拿起了一塊通體金色的石頭,道:“宇文決,這塊石頭,你可是熟悉?”


    宇文決隻覺得眼熟,片刻後,啊的一聲,道:“那不是南山巫瘴石?”


    清風點頭,拿起了工具,又拿過了一隻碗,邊磨邊道:“不錯,你還沒笨到讓我吃驚的地步。”


    宇文決麵色變得不太好看,清風說話也太直接了,他雖然是不懂藥理,卻也懂得了些最基本的知識,再不濟,配藥這種事,他學便是。


    清風揮手如飛,不多時就已經把那塊南山花瘴石全部磨成了金色的粉沫,小心的倒進了小瓷瓶裏,又把三葉攝神草藥粉倒了進去,晃均勻,封住了口,收進了空間戒指,這才道:“宇文決,你太稚嫩了,如果不快點成長起來,最終會讓你送了命。”


    “我修為不低,可沒那麽容易就送命。”宇文決哼了一聲,道。


    清風直視宇文決,並沒有因為他說話不客氣而生氣,反倒罕見的笑了笑,冷冷的道:“你可知道三葉攝神草跟南山巫瘴石粉混合到一起,成了什麽藥?”


    宇文決搖頭,道:“我又不是煉丹師,怎麽會知道?”


    清風道:“這兩種藥粉混合到一起,就成了最致命的殺人毒藥,瘴毒散,無色無味,隻需要很小的劑量,就可以讓一名太虛境強者瞬間斃命。”


    宇文決麵無表情,瘴毒散厲害又如何?說實話,他還打心眼裏不喜歡用毒,隻有陰險小人才會用那種東西。


    “你可知道藥石店的老板,為何不讓你碰那塊南山巫瘴石?”清風道。


    宇文決想了想,道:“有毒。”


    “有毒?”清風冷笑,道:“南山巫瘴石,像是瘴氣一般,隻有你吸進了肺裏,融進了血液,才會發揮真正的毒性,他不讓你碰那塊石頭,是因為南山巫瘴石質軟,很容易被水溶解,你沒有戴隔熱隔毒隔水的鎏金絲手套就去碰,會破壞了南山巫瘴石的材質,他是不想讓你幾個手指印印上去,那樣就賣不了高價了。”


    “那又如何?”宇文決不為以然,清風跟他說這些,無非是想證明,他比自己懂的多。


    清風突然皺起了眉頭,神色變得冷了下去,非常冷,攝人的目光直盯著宇文決,盯的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宇文決,我知道你出身大家族,身上傲氣不小,不過你記住,身為殺手,首先要學會如何保命,殺手這一行,不像是你想象中的那般容易做,揮劍砍幾個人就可以。”清風說著,一彈手指,一抹金色粉沫落到了桌子上,指著桌子上的粉沫,接著道:“剛才若是換成了別人,你已經死了好幾次了。”


    “想要做一名合格的殺手,藥理,計謀,膽識,心境,實力……缺一不可,你現在隻是個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首先就要學會怎麽保命,下次再在我麵前耍大少爺脾氣,我會親手把這藥粉塞到你嘴裏。”清風又冷冷的道。


    靈峰見情況不對,立即扯了一把宇文決衣角,向前走了一步,道:“清風師兄,師弟他涉世不深,你莫要生氣。”


    清風看了怔在原地的宇文決一眼,舒緩了語氣道:“宇文決,我想掌門真人選擇你們兩個加入覺隱部,自然有他的考慮,而且這次這麽重要的任務,又派你們兩個新人和我來執行,任何一步出了差錯,我們三個都得死,所以在接下來的三天裏,我會把所有能保命的手段盡量教給你們兩個,至於能不能消化,那就要看你們的悟性了。”


    靈峰連連點頭,拉過了宇文決,道:“師兄說的極是。”


    說話的時候,靈峰不停的在拉宇文決衣角,他這才有些不情願的道:“師兄說的對。”


    清風收迴了目光,拿起了一珠綠色草藥,道:“殺手,永遠都是把今天當成生命的最後一天過。你們兩個,誰認識,這是什麽草藥?”


    他手上的那株草藥,葉子渾圓,邊緣有鋸齒,葉脈像是凸起的青筋一般清晰,靈峰看了一眼後,立即道:“這是柳邊鋸,與青蘭石,八股葉,紫青藤按比例混合在一起,可以製成迷藥,太虛境強者吸入,瞬間會失去意識。”


    “你是煉丹師?或是毒師?”清風平靜的臉上現出了吃驚的神色,不過又立即恢複了正常。


    靈峰笑了笑,點頭道:“略懂一些藥理而已。”


    “不錯!”清風極為少見的激動道,覺隱部曾經有過兩名煉丹師,不過他們後來都被邱正給挖走了,這等人才,不管是到了哪裏,都是非常搶手,當時清風雖然非常不願意,卻也沒有辦法,現在站在他麵前的靈峰,又是一位煉丹師,他無疑又多了一位強力助手,他雖然懂得用毒,卻因為沒有煉丹慧根,煉製不出丹藥,隻能配製一些藥粉來,現在有了靈峰,他就可以煉製高級的毒丹了,殺人的時候會輕鬆的多。


    現在清風也正在盤算,靈峰是煉丹師這件事,絕對不能再讓邱正知道,雖然他明知道瞞著邱正不是一件好事,卻不想他的得力手下再被邱正挖走。


    “靈峰,今天你什麽都不用做,把我這本書看完了就行,宇文決,我來教他配製毒藥。”清風從袖子裏取出了一本名叫《萬毒通理》的古書,遞給了靈峰。


    靈峰接過了古書,瞧了一眼,不禁皺起了眉頭,一看這書的名字,就知道它是在教人如何用毒,清風的目的靈峰也非常清楚,煉丹師,可以煉製出更高級的毒藥,而毒藥,絕大多數,都是用來殺人的,這與靈峰的本意背道而馳,煉丹師,本就是應該救死扶傷不是?


    “你先到一邊去吧。”清風認真的搗起了藥,衝靈峰晃了晃頭,道。


    靈峰有些不願的拿著古書,出了內屋,到了外屋牆角拽了一個袋子托到了門口,坐了下去,打開了書頁。


    《萬毒通理》前幾頁內容,講的是總綱,寫的是天下毒物利弊一說,還有作者對於世人的告誡,他本人也是不希望這本書成為世人作惡的工具,靈峰看過了前幾頁,不禁苦笑,不僅是他們殺手喜歡這本書,他相信還有很多見不得光的行業裏,也會用到這本書,完全違背了作者著這本書時的初衷。


    總綱之下,便是圖文並茂的詳細毒物介紹,上麵非常清楚的注明了每一種毒物的產地,屬性和價值等等,看的靈峰暗暗咋舌,這書的作者,一定跑遍了大江南北,才最終利己著成這本奇書,而且,他一定還做過大量的調查研究,才會知道每種毒物的價值。


    靈峰一頁一頁的往下看,爭取把每一種毒物都記住,直到太陽快要落山的時候,他才看了不少二十幾頁,而且已經感覺再看下去,消化不了了。而《萬毒通理》剩下的部分,算上一算,足以再讓靈峰看上幾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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