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不起悠然,對不起程朗,對不起所有的人!我實在活得太痛苦了!悠然還活著的時候就很痛苦,寄人籬下,什麽都不如她,還要整天看著她和我愛的人秀恩愛,她從來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總是一副救世主的姿態,對我恩賜和施舍。其他人也都隻在乎悠然。可是她死了,我還是很痛苦,而且更加痛苦。如果大家知道死掉的不是俏玲,而是悠然,事情會變成什麽樣子?我不敢想,我真的很害怕,隻能在心裏,把真正的我,把許俏玲給抹殺掉了!”


    許俏玲已經泣不成聲,淚水瘋狂的迸流在她的臉上。“今天早晨,我起床後,嬸嬸來找我,說她要去觀音廟,讓我8點半準時去找她,她會在台階上方等我,有話要和我說。我準時去了,我無法上台階,繞了一大圈,從另一頭的坡路上去的。當時,雨下得很大,嬸嬸一見到我就質問我,是不是假冒悠然,欺騙了大家這麽久,還把我推倒在地上。我費力的從地上爬起來,我不能承認自己的欺騙,堅持說自己是悠然。但她根本不相信,她的樣子好可怕,她罵我是狼心狗肺的東西,懷疑是我故意放火燒死了悠然,像瘋了一樣嚷著叫著,要我把悠然還給她,還撲過來掐我的脖子。我掙紮著推開她,她沒有站穩,向後踉蹌了兩步,就從台階上摔了下去。我不是存心要把她推下去的,真的不是,請你們相信我!”


    “原來,我的女兒,早已經不在了……”許章眼睛一瞬也不瞬的盯著許俏玲,淚水升到他的眼眶裏,他的聲音那樣淒涼、悲傷,他似乎在一刹那間蒼老了許多。女亡妻喪,生命怎堪承受如此之痛!


    程朗眼睛迷離,神色憔悴,燈光陰影裏,他的臉頰顯得分外消瘦。


    慕清澄睫毛半垂,星眸半掩,眼光落在一個不知名的地方,思想似乎也已飄入了另一個星球。


    這個殘酷真相的揭曉,對於他們來說,都是太大的意外和震驚,一時之間難以接受。


    許俏玲拄著拐杖起身,到飲水機前,取出一個一次性杯子,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她背對著大家,整個身子都在索索發抖。她端著那杯水,慢慢走迴來,重新在沙發坐下。


    屋裏依舊一片靜默,少頃,陳雨飛打破了沉默:“許俏玲,跟我們走吧,還有些事情,要向你了解。”


    許俏玲仰頭將那杯水一口氣喝完,她雙眼紅腫,臉上淚痕滿布。“我欠悠然的,該還給她了,用我的命來還。”她淒淒慘慘地說完這句話後,驟然發出痛苦的喘息聲,瞬間口吐白沫,渾身抽搐著倒在了沙發上。


    陳雨飛和趙君急奔過去,陳雨飛伸手試探了鼻息後說:“已經死亡。有苦杏仁味,像是氰化鉀中毒。”


    陳雨飛戴上手套,取過許俏玲喝水用的杯子嗅了嗅,又搜了她的身上,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包粉末。“請大家都到外麵去,我們要進行現場鑒定。”


    許章、程朗和慕清澄都被這接二連三的狀況弄得驚愕無措,許章想站起來,卻站立不穩,身子狠狠晃了晃,程朗和慕清澄一左一右扶住他,將他攙出休息室,程逸頡也隨後出去。


    程朗另外聯係了附近的一間休息室,先帶許章到那兒去。慕清澄跟在程朗和許章身後走出一段距離後,猛的收住了腳步。她有感應似的迴


    過身子,見程逸頡靠在走廊的石柱上,他孤獨的佇立著,燈光把他的影子投在地下,竟顯得那樣寂寞淒涼。她覺得心中一陣痛楚,忽然就像被魔杖點過,變成了一個不會移動的石頭人。她瞪著他,好一會兒,沒有思想,也失去了思想的能力。然後,她看到他走了過來,在她麵前站定。


    “有事嗎?”她冷冷的問。


    他同樣語氣冷漠:“我聽說,離婚案,你已經撤訴了。”


    她高高的昂起下巴,竭力在維持殘餘的驕傲,聲調如寒冰與寒冰的撞擊,清脆而幽冷:“你那樣卑鄙無恥,不擇手段,不就是為了得到這樣的結果?我不是你的對手,隻能認栽,你該滿意了吧。”


    他在她那幽冷的語氣和負傷的眸子中震動了,不自禁的把聲音放柔和:“我承認,對你用了不光彩的手段,但我有不得已的苦衷。隻要你肯息事寧人,至少在物質方麵,我絕不會虧待你。”


    這話實在太刺耳,她驟然提高了聲音,厲聲說:“我不稀罕,隻要你不再來騷擾我,我就謝天謝地了!”她一刻都不想停留了,想撇開他,往前衝去,可是有樣東西在她腳底一絆,她站立不穩,身子就向前栽去。他本能的伸出手,要去扶她。她一下子跳開了老遠,聲色俱厲的喊:“別碰我,我會覺得惡心,想吐!”


    他凝視她,她拚命咬緊嘴唇。他心跳氣促,她那努力維持驕傲的樣子觸痛了他的神經,這樣仇人相見的姿態,對他們雙方都是一種莫大的傷害。他隻能使出了“殺手鐧”:“我知道你不稀罕,但是你的娘家人,他們很稀罕。”


    像是有一盆冷水對她兜頭淋下,她一凜,冷靜下來了。“他們找你麻煩了?”


    “開庭的第二天,你媽就鬧到公司來了,罵我不是東西,耽誤了你的幸福,毀壞你的名聲,還不讓你分財產。”程逸頡無奈苦笑,“她那潑婦罵街的樣子,我要是和她理論,簡直是自取其辱。為了不讓她影響我工作,我隻能投其所好,告訴她,隻要停止謾罵,有什麽要求,我都會盡可能滿足。她馬上就不鬧了,說你弟弟最近談了個女朋友,有結婚的打算,需要買房子,準備彩禮什麽的,加起來至少需要1000萬,我答應了,開了張支票給她,她心滿意足地走了。”


    慕清澄恍惚記起,當她發燒昏迷醒來後,翻看手機看到未接來電中有弟弟和媽媽的電話號碼,當時她的腦子一片混亂,根本沒心思理會他們,後來也沒再接到他們的電話,就把這事給忽略了。離婚案鬧得那麽轟動,他們肯定會從媒體上看到消息,沒有理由不借題發揮,為自己謀算獲利。原來是已經得到了好處,難怪到現在都還沒有動靜。


    那刻骨的悲哀衝擊著她,已經像大理石般的麵頰,現在慘白得如同透明的一樣了。她的身子搖了搖,扶住牆,穩住了自己。她覺得自己比許俏玲還要可憐,許俏玲雖然從小父母雙亡,寄人籬下,但她的叔叔至少盡了心力,將她栽培成才。而她從來不被重男輕女的親生父母待見,在他們眼裏,以前是賠錢貨,現在就成了搖錢樹,恨不能把她榨幹用盡,所有的一切都歸弟弟所有。當初如果不是因為程逸頡替弟弟償還了賭債,她也不會這麽快決定嫁給他,以至於賠上一生的幸福。可是,除了逆來順受,她別無選擇。


    她淒涼的笑了,淚水衝出了眼眶。她背過身子,精疲力盡的把額頭抵在牆上。


    程逸頡望著她,她看起來單薄、虛弱、渺小而又不真實。他的心中充滿了難言的歉疚和憐惜,走近她,他喉嚨暗啞:“我們講和行嗎?你還是搬迴來住,先堵住那些好事者的嘴,讓離婚案慢慢平息下去,這樣在麵子上,大家都好看一些,否則隻會讓親者痛,仇者快,對我們自己,也是有害而無利。除了……感情上,其他的,你對我有任何要求,我都會盡量滿足,包括,你娘家的事情。”


    他的話,擊中了她的軟肋!她維持著原先的姿勢,眼前是一片黑暗,無邊的黑暗!自從和程逸頡結婚以來,她像是陷在霧穀中的濃霧裏,茫茫然不辨途徑,她奔跑又奔跑,卻總是撞在冰冷堅硬的岩石上,實在累極了,乏極了!罷了,就當作是賣身給他們家吧,媽媽獅子大開口要去的那一大筆錢,連同之前從程逸頡那裏得到的錢財,全部加起來,她一輩子都償還不清了。隻是,她好不甘心,她是個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為什麽就要像木偶一樣被操縱著命運,無法主宰自己的人生?


    她慢慢抬起頭,轉過身來,她挺挺背脊,到現在才覺得自己能透出一口氣來。“你打算一輩子困住我,讓我成為你們愛情的犧牲品?”


    “一輩子太長了,我能活多久,還是個未知數。”他說得很隱晦,“或者,你應該祈禱我早點死,那樣你就可以獲得自由了。”


    “我沒有那麽殘忍,不管怎樣,我都希望你能好好活著。”她苦惱而矛盾的低語,“但是,我已經看不到自己的未來在哪裏了。我還要過多久這種日子?什麽時候才能獲得解脫?”她仰頭看看天,迷蒙的夜色,黯淡的天空,什麽都是朦朧迷離的,就像她那飄渺的、不可捉摸的命運。


    “我給不了你答案。”他帶著幾分惘然和蕭索,“我也無法預知自己的未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傾城謎情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顏灼灼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顏灼灼並收藏傾城謎情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