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說了一個站名,是在西湖邊上。慕清澄下了車,迷迷茫茫的往前走,一直走到了湖邊。


    她迎風佇立,雨點打著她,夜色包圍著她,在黑暗中伸展著的湖麵一片煙雨蒙蒙。四周靜極了,隻有雨點和風聲,颯颯然,淒淒然,夜的世界是神秘而陰森的。她的頭痛更厲害了,雨水沿著頭發滴進脖子裏,雖然撐著傘,衣服卻已經濕透了,她很冷,渾身都在發抖,但腦子裏如火一般的燒灼著。


    她的心裏充滿了傷心、絕望、憤怒和恥辱。程逸頡,她那樣深愛著的男人,卻把她折辱、傷害得體無完膚!這世界多奇怪,人類多奇怪,愛和恨的分界多奇怪!反正全身都已經濕透了,她幹脆扔掉傘,在湖邊席地而坐,任憑冷雨澆淋。黑色的水麵反射著亮光,她的眼前金星亂冒。程逸頡!程逸頡!……她咬住嘴唇,閉上眼睛,在心裏一遍遍地呐喊,你怎麽能這樣對我!


    但是,她還是愛著他,當她獨坐在這黑夜的湖邊,忍受著他加諸於她的痛苦的時候,依然可以感到心中那份被痛楚、憤怒所割裂的愛。可是,這份愛越狂熱,她的恨也越狂熱!程逸頡,這名字是一把刀,深深的插入她的心髒裏,那黑色的湖水,全像從她心髒中流出的血。


    頭痛使慕清澄無法再思想了,她也不能睜開眼睛,模糊了眼睛的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她努力維持神誌清醒,不知什麽時候,雨好像突然停了,有片陰影罩住了她。她微微轉過身,眯著眼睛仰頭看去,她看到一個男人的黑影,他手握著傘柄,靜靜的站著,為她遮雨。


    慕清澄看不清他的臉,也不明白他的目的,但她沒有恐懼,也沒有緊張,她迴過頭,抹去滿臉的水珠,將手支在膝上,托住了下巴,靜靜的凝視著湖水。假如那男人有什麽不良企圖,她也無所謂了,經過了今晚的事,她對什麽都不在乎了。


    但是,身邊的男人不動,也不說話,好像根本不知道有她的存在。她覺得好笑,難道他也是天涯傷心人,也和她一樣被深愛的人傷害,淪為一個天大的笑話?頭痛的感覺越來越強烈,湖水在麵前波動,她覺得整個湖麵都直立了起來,然後向她身上傾倒。她皺起眉頭,直視著那亂搖亂晃的湖水,那些過往與程逸頡濃情蜜意的畫麵,忽然走馬燈似的在腦海中旋轉起來。然後,她把頭埋在手腕裏,失聲痛哭。


    那男人轉到她跟前來了,慕清澄下意識的抬起頭來,頎長的身子,黑夜裏看不清他的麵貌,但有些似曾相識的感覺,她努力想辨認他,想集中自己紊亂複雜的思想,可是,頭痛得太厲害,所有的思想都在未成形前就渙散了。她淒然的笑了,那男人的影子在她眼前旋轉搖晃,她已經撐不住了,隨時都有可能倒下。


    後來,那男人彎下腰來,牽住了慕清澄的手,他的手十分溫暖,而她的手是冰一般的冷。他扶她站起來,她順從的由他牽著往前走。才走出幾步,頭部的一陣劇痛崩潰了她最後的意誌,她的視力也渙散了,終於,倒進他的懷裏,失去了知覺。


    醒來的時候,慕清澄發現她躺在一個全然陌生的房間裏。環視室內,是很女性化的布置,她轉動著眼珠,努力去思想發生過些什麽,逐漸的,她想起來了,程逸頡的淩辱,公交車,湖邊,陌生的男人……可是,她怎麽會躺在這個陌生的地方?那個男人到哪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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