儼司長達數月的戰事中,裴弦月既能撐起後方,又能在前方戰場踏疆殺敵,朝褚晝展示了一個女子不輸給男兒的力量。褚晝覺得光憑這一點,他都無法再對此女子冷言相向。


    裴弦月趁熱打鐵讓他如從前一樣喚她“弦月丫頭”或是“裴丫頭”,褚晝不肯,裴弦月退而求其次讓他換她的名字。公主公主的,聽著真的生硬又生分。


    “褚伯伯怎麽這麽想?”裴弦月一愣,旋即笑道,“廷英他隨伯父駐守邊疆十餘年,戰功赫赫,為護我朝疆土立下汗馬功勞,這是他應得的。”


    褚晝見她麵色真誠,便知沒有撒謊。


    也是,他們是一起入的京,他剛迴府聖旨就下來了,擬旨沒有那麽快的。


    不過,這份心思不是裴弦月的,不代表它就不是裴鶴擎的。


    抬了廷英的身份……


    這時褚廷英飛快換了衣裳出來,一上來就問,“聊啥呢爹?”


    他又恢複平日模樣,笑盈盈的看著他們。


    褚晝不理他,看著裴弦月道,“弦月待會兒留下來吃午飯吧。”


    裴弦月求之不得,生怕褚晝不與她客套,故而她也不口是心非,笑著應下,“好啊,謝謝褚伯伯。”


    鎮南王府的飯桌不大,飯菜也不多,他們請的廚娘不會做驚喜的膳食,會做的隻有家常便飯,這於過慣了苦日子的父子倆而言是煙火美味。


    裴弦月不挑,雖炊金饌玉慣了,但也愛吃這煙火美味,尤其是行軍數月下來,明白將士的一粥一飯都不容易,她吃的更香了。


    褚廷英時不時給她夾一筷子菜。


    “多吃點肉阿月。”


    “這個大白菜很不錯哦。”


    “湯也好喝阿月……”


    褚晝掀了掀眼皮子,光聽聲音他就能知道這傻兒子是啥表情了。


    他咋感覺他不是娶兒媳,而是嫁兒子呢?


    一個男的怎麽能這麽粘人!


    男人還是像裴厭缺那樣有骨氣的好。


    “你們二人,打算何時成婚?”他看都不太樂意看這兒子一眼了,咽下一口濃番茄湯,淡問。


    正因為沒看他們,所以就沒瞧見二人麵上驚喜的表情。


    “年……年節吧!”褚廷英道,“年節後我們就辦婚宴!”


    他當然想早些娶裴弦月進門,可馬上要過年節了啊,年節之前太倉促了,年節後個八九十來天就正正好!


    裴弦月也是滿麵喜色,聽到“婚宴”二字,她愣住了。


    在褚晝表態之前她道,“婚宴太麻煩了,就不必了吧。成婚……各入族牒就是成婚了。”


    “不行。”說這話的是褚晝,“不辦婚宴像個什麽樣子?雖公主是低嫁,但婚宴褚家還是辦的起的,也能辦的風風光光。”


    開玩笑,他還等著喝兒子兒媳敬的茶呢。


    裴厭缺成婚,裴鶴擎喝茶時臉上笑的褶子都出來了,屬實是讓他狠狠動搖了一把。


    “我不是這個意思。”裴弦月一聽他誤會了,連忙解釋。


    “我知道你不是那個意思。”褚晝道,“不管你怎麽想的,結親,婚宴就必須辦。”


    他當然知道她為何不想辦婚宴。


    但她是明媒正娶進褚家家門的女子,那無論她過往如何,這婚宴都得辦。就沒什麽見不得人的,反之就是小家子氣,那才會叫人看了笑話。


    裴弦月微斂的眉眼露出溫笑,真摯道,“多謝褚伯伯。”


    —


    是夜。


    裴厭缺靠著隱囊,惢嫣懶洋洋的窩在他懷裏,疊在他身上。他鐵臂從她腋下穿過,輕輕撫摸著乳白裏衣裏略有些緊實的小腹。


    掌心上突然傳來異動。


    裴厭缺一愣。


    惢嫣輕笑,“他踢你了是不是?”


    “是……他嗎?”裴厭缺看看自己掌心,又盯著那肚子。


    惢嫣被這話逗笑了,“不是他是我啊?”


    裴厭缺的唿吸都放緩了,“他已經會動了?”


    他繼續將溫熱的掌心貼上去。


    “大夫說四個月就會有胎動,月份越大越明顯。”她也是前幾天才感受到的。


    真好呢,清清楚楚的感受到腹中揣了這麽個寶貝。


    裴厭缺勾起惢嫣的葇荑,放在唇邊親了親。他溫熱的唿吸撒在她後脖頸,有些癢癢的。


    “女兒還乖嗎?”


    惢嫣笑容放大,“這麽想要女兒?”


    之前還是叫寶寶,這段時間開始就一直女兒女兒的。


    “嗯。”他蹭蹭她,“我隻要一個乖乖女兒,像我的嫣嫣。”


    “好像說女兒一般都像爹,兒子才像娘。”


    “像我也好。”


    反正是她給他生的女兒就行。


    他隻想要個女兒。


    掌心又傳來輕微的彈動,裴厭缺眉眼都染上笑意,“又踢爹爹了,這是應著呢,爹的乖乖女兒。”


    “咱們的女兒叫什麽?”這是男是女都有一半的概率,不過裴厭缺這麽執著肯定,惢嫣也不好打擊他。


    裴厭缺沉思了片刻,“我們一人取一個字吧。”


    “我可沒想好。”她是取名廢怎麽搞,不過一個字兒應該不影響吧。


    “我也沒想好。”裴厭缺胸膛發出愉悅的震顫,抬手輕撫她的發頂。


    “裴厭缺我想喝水。”


    “嗯,我給你倒。”


    惢嫣撐著身子從裴厭缺胸膛起來,靠在自己那一側,看著裴厭缺起身到桌前,杯子裏的已經涼了,他擰著眉倒掉,還好小湯罐裏還有些溫水。


    惢嫣瞧著他倒水的動作頓了頓,目光凝視窗外。


    “怎麽了?”


    “沒事,好像下雪了。”


    “下雪了?!”惢嫣驚喜的跳下床。


    裴厭缺不明白惢嫣為何這麽興奮,不過初雪而已,年年可見。


    他們初見時好像也是上京那年的初雪,這小女子明明已經睡了,還跑出來看雪,結果撞見他……


    事實上惢嫣前世是南方人,二十歲之前都沒見過雪。


    大學寒假在家時,北方的舍友用冷藏杯給她寄了一杯雪,可把她激動壞了,那是她第一次摸到雪。


    後來也去見過冰天雪地的北方,但在那邊度過的最後幾年,無幸見到真正的初雪。


    過來那年,這具身子六歲,冬日華陽落下的第一場初雪,她看了近一個時辰。


    惢嫣支起窗戶一瞧,銀花耀目,紛紛揚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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