惢嫣親自去給裴厭缺送藥,這已經是第三日了。她蹲在門口,“你感覺怎麽樣?”


    “好很多。”裏頭傳來裴厭缺略沙啞的聲音,“體熱慢慢退了,身上也有些氣力了。”


    “那就好。”太醫也說他恢複的很快。惢嫣唇邊含笑,素手輕撫小腹。雖然裴厭缺離的無限近,可那一門之隔,終究叫他們無法相見。她總覺得等他病好出來了,他們一家才算是真正意義上的團聚。


    “嫣嫣,謝謝你。”屋中裴厭缺喝完藥,扣著那隻空碗,眸中晦澀又溫柔。


    她特地從上京趕過來,為這藥方,花了那麽多心思……如果不是她,他這迴就真的要死了。


    好似每次都是她救他於水火。


    “我不要你謝我,我要你快點好起來。”


    —


    彼端,儼司戰後談判桌。


    兩朝臣子各坐一邊。


    我朝文臣還沒到,故而隻有鎮南王父子。


    對麵是此次戰爭司朝的主將樓焟,即皇太子,以及三個文官。


    如果惢嫣在這裏,定會驚奇,這樓焟,同俘虜主子,那陰狠冰美人長得一模一樣。


    褚晝麵色陰沉,“爾等膽敢說我朝瘟疫同你們無半分幹係?”


    該死的,竟死不認賬!這是認定他們顧忌瘟疫造成的損失,不會繼續發起戰爭麽?


    對麵文臣甲顯得很無辜,“你朝瘟疫不是秋洪泛濫所致麽?同我朝有何幹係?”


    “可是我朝抓捕到,你司朝之人在我境內散播不利於陛下的流言!”


    “他們個人行為,同我等有甚幹係啊?”文臣乙道。


    褚晝滿腹的髒話幾乎要破喉而出了。


    好在他深吸口氣冷靜下來了。


    褚廷英在一旁沒說話。


    他嘴笨,老頭兒不讓他開口。


    來時嗤之以鼻,現在……好吧他的確嘴笨。


    二人這會兒都有點後悔沒把裴弦月帶來。


    當時堅決不讓她來是因為她是皇帝唯一血脈,而這場談判隨時都有談崩的可能。


    “是非你們心底門清!我也不同你們多廢話了,百姓是無辜的,既然戰爭已經結束了,那就趕緊將藥方交出來!”


    藥方子才是最重要的,多少人等著呢。


    褚晝耐著性子,沒翻臉。


    “那抱歉了褚將軍,我朝也沒研究出瘟疫的藥方子。”文官丙故作可惜道,“史書上記載的哪次瘟疫,不是放火燒掉一切痕跡,連人帶物?這也是最有效的方式,王爺不妨讓貴國陛下試試。”


    試你祖宗!


    褚晝咬牙切齒。


    與他對坐的樓焟自始至終未參與這場研判,他微垂著眼眸,在桌下玩弄著一把銀製的匕首,唇角銜著若有若無弧度。


    似是對這樣的場麵非常滿意。


    同樣的麵孔,比起弱不禁風的樓衿,樓焟要顯得陽剛許多,桃花眼並不含情,反而犀利明銳,微微一翻,氣場便墜入危險的邪肆之中。


    突然,他頓住了。


    英氣的眉峰微微下斂,唇邊的笑意也漸漸消失。


    他凝著中指指腹上一抹殷紅的血痕。


    “王爺!”這時,門外傳來我軍士兵的喚聲,褚晝道了聲進來。


    “有加急信件。”士兵恭敬的遞上去,又將另一封信交給褚廷英。


    褚晝緩了口氣兒,打開一瞧。


    他愣了兩息。


    旋即整個屋子裏都傳出鎮南王暢快的大笑聲。


    包括樓焟在內,對麵幾人都怪異的看著他。


    下一刻,一整張長桌都被褚晝給掀翻了,上頭茶盞碎了滿地。


    三個文官驚起,隻有樓焟不動如山的坐著,桃花眸卻微微眯起。


    “哈哈哈哈哈你們還裝起無辜來了?老子日你們祖宗!他娘的陰私小人!滾迴你們國家去!等我朝文官來了,你們有的談的!娘的!”


    於是鎮南王的罵聲充斥了整個談判屋。屋外兩朝士兵心思各異。


    沒錯,褚晝拿到的那封信,上頭明明白白的寫著,我朝已經拿到了瘟疫藥方,談判不用再受挾製!


    那褚晝還不得放飛自我!——他們可是戰勝國!


    褚廷英也不動如山的看他老爹掀桌叫罵,他微微挑眉,目光落迴了自己手中的信上。


    是惢嫣表妹傳來的。


    打開一瞧,上方寫著:褚大哥,幫我查個司人。


    下麵是一張畫像。


    是個男的,真眼熟啊,是……


    褚廷英掀了掀眼皮子,看向對麵的樓焟。


    —


    疫災區正轟轟烈烈開展著救援計劃,一大鍋一大鍋的熬煮著藥湯,確保每個百姓都能分到藥湯,源源不斷的草藥從無災區運過來,每日煮出來的草藥渣都能裝整整兩個車廂。


    藥效是顯著的,七八日下來,重症棚的百姓精神氣肉眼可見的提高,已經能吃下去東西了,死亡人數在不斷減少、再減少,直至降為零。


    悲哀淒慘的氣憤掃去,大部分病人已經露出笑顏,在疫災中死了親人者,也暫且放下了悲痛。


    照顧他們的依舊是太醫,衙役……官民一心,實屬不易。


    郡守府。


    惢嫣煮了一鍋山參粥,命人給郡守夫婦、太醫還有沈長炎各送一份,她對裴厭缺偏心些,裝了兩碗親自送去。


    不愧常年習武者,他的身體比普通百姓恢複的快多了,現在已經好的七七八八了,隻有一些咳嗽的症狀。保險起見他還是待在屋中,怕過給惢嫣,她腹中還有脆弱的寶寶。他尚待在屋中,同在郡守府的太醫等就更不敢出來了。


    收了空碗送去廚房,惢嫣去了樓衿那一趟。


    這男人身體是真的弱,那不致死的毒藥險些要了他的命。


    惢嫣依諾讓吳郡守給了那四人一個痛快,到樓衿這卻選擇性的忘記了。


    他造了孽,就該多受折磨。


    惢嫣本想等疫災結束,儼朝患者清零時再給他個痛快,沒想到男人壓根挺不住,某天發了高熱,太醫斷言放任不出兩日就會喪命。


    死了就死了。


    她是這麽想的。


    也是當日竟收到褚大哥的迴信。


    樓焟、男、司朝皇三子、封號堯、後封太子,生母康貴妃……


    吸引惢嫣的當屬最後一句,褚廷英問:我收到信時正跟他一起坐在談判桌上呢,表妹你怎麽知道他的?


    樓焟前幾天跟褚廷英在一起,那她眼前這個是誰?


    惢嫣當即明白是雙生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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