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語氣倦怠,卻字句清晰。


    明明不含什麽情緒,卻叫魏興寧心裏一緊。


    “姑娘你,叫什麽名字?”她平靜的問。


    “宮惢嫣。”她淡淡說出自己名字。魏興寧已經走進來,她卻無半分上座斟茶的意思。


    “你是裴厭缺什麽人?”魏興寧暗裏上下打量她,忽而覺得她是裴厭缺養在私宅的一個……外室。


    不過也說不準。


    她不想惹惱裴厭缺,也不想惹惱在他身邊得寵的女人,她還要求裴厭缺搭救她一把呢。


    “你覺得呢?”


    惢嫣的反問倒是把魏興寧問住了。她不想迴答,轉開話題,“宮姑娘,請問裴厭缺是何時出去的,我找他有點事。”


    “讓他替你說說話,緩一緩你在蔣府水深火熱的日子?”惢嫣輕笑著挑破她,“或者更貪心些,讓他念在昔日情分上帶你脫離蔣家,畢竟相識一場。”


    魏興寧的心狂跳了兩下。


    她抬頭細細打量這少女。


    穿著不比她華麗多少,神色淡然,眉心隻帶著一些玩味,可魏興寧竟覺得她麵上全是勝券在握。


    “他不會幫你的。”惢嫣繼而落下一句。


    “為什麽?”魏興寧收迴思緒,下意識問。


    “因為我不讓。”


    魏興寧唿吸一緊,握緊身側的拳。


    “你知道我同裴厭缺是何交情,有何過往嗎?”


    她同裴厭缺那點過往自然不足掛齒,裴厭缺冷心冷情,或許從未將她放在眼裏過,如果不是走投無路,她也不會來求他。但她就是看不慣這女子囂張的模樣,且詐一詐她。


    “不知道。”惢嫣絲毫不慌,直白道,“但我知道他討厭你,非常討厭。”


    魏興寧一口氣險些沒提上來。


    惢嫣瞧著她險些龜裂的麵色,總歸沒忍住笑意。她抬手掩在唇間,譏諷道,“陛下下令絞殺所有先皇室宗室之人,你應該很清楚你為何能躲過一劫,倘你離了蔣家,你覺得你活的了?怎麽,還真想憑著相識一場的交情,讓裴厭缺保你此生無虞啊。”


    魏興寧肺都要氣炸了,幾乎絞碎了裏層的衣袖,半晌沒平複下來。


    在覆國前她也是傲嬌的宗室女,哪曾被人這般懟過?蔣家人辱她她沒辦法,誰叫她是蔣家婦呢?可眼前這宮惢嫣是什麽東西,憑什麽這麽跟她說話?


    裴厭缺既不會幫她了,那她也不能在這女子身上吃了虧!


    “你是裴厭缺什麽人啊,擅自替他做決定?真把自己當個東西了,他為何不把你帶去上京養著?他現在可是皇帝陛下唯一的皇子,有權有勢的,卻不肯為你花這麽一丁點的心思,你以為你在他心裏很重要嗎你這麽跟我說話?裴厭缺天生冷心冷情,你猜猜他哪天會厭棄你?”魏興寧瞧著惢嫣麵上微妙的變化,神色愈發得意起來。


    嗬,看來她猜的不錯,當真是個外室。


    “她是我的妻子,我厭棄天下人也不會厭棄她。”這時,她身後傳來男人冷淡的嗓音。


    魏興寧渾身一怔,險些就心髒驟停了。


    她為何敢對這女子說這番話?


    還不是因為裴厭缺不在……即使她告狀,她不承認就是了,裴厭缺大男兒,還能因一麵之詞刁難她不成。


    可是,他為何會現在迴來?


    而且,妻子??妻子!


    魏興寧身子僵硬,都沒敢迴頭,“裴……裴厭缺。”


    “滾出去。”裴厭缺麵色沉沉,厲聲道,嗓音裏夾雜了些殺氣。


    魏興寧脊背發寒。


    妻子,開玩笑吧,她竟然對裴厭缺的妻子說了這般話,說了便說了,還被抓了個正著……那她,別提她,恐怕連整個蔣家都逃脫不了啊。


    她吞吞口水。酷暑天氣卻全身發寒,汗毛倒豎,硬著頭皮轉過身子。


    裴厭缺麵色陰沉的能滴出水來。


    他抓著一隻中藥包,另外一隻手將一隻油紙袋捏到變形,裏頭是極無辜的幾個肉包子。


    魏興寧忽而明白她對口中妻子的寵愛。


    厭棄天下人也不會厭棄她……


    沒敢再多留一步,她幾乎逃似的跑開了。


    惢嫣秀眉微挑。


    魏興寧以為她方才為何神色古怪?


    還不是因為瞧見裴厭缺越來越黑的臉色。


    見魏興寧被他嚇跑了,惢嫣上前去把那袋無辜的包子拿出來,好笑道,“你氣什麽,她話是跟我說的。”


    “胡說八道!”裴厭缺咬牙切齒。


    惢嫣咬了一口包子,還挺熱乎。


    “故意氣我的,我都不往心裏去。”


    “嗯嗯。”裴厭缺麵色這才好些,她不往心裏去就好,他跟著惢嫣進屋,道,“暗衛竟叫她進來,怎麽做事的?”


    “不關暗衛的事,他們通傳了,是我給她開的門。”惢嫣吃下包子,喝了口溫水。


    裴厭缺聞言眉心舒展。“不要見她,不該讓她進來的。”


    “你不懂女人的勝負欲。”惢嫣迴眸看他,語氣意味深長。


    裴厭缺一愣。


    “我現在懂了。”他心情頓時好了,勾唇笑著。


    他明白魏興寧為何說那話了,她那點小心思他自然知曉,有求於他,如若不是被氣到了,她不會對惢嫣口不擇言。


    瞧裴厭缺笑容滿麵,惢嫣也跟著笑,她坐在椅上,伸手遞過去包子,“傻子,快吃。”


    這包子分量足,是兩人份的,他沒在外頭吃飯。


    裴厭缺笑著坐過來,惢嫣給他倒了熱水。


    “我們何時迴京呢?也不知舅舅接到消息沒有。”


    “應該快了。”裴厭缺道,“你想走隨時都能走。”


    “我今天還想歇一歇,我們明天早上出發吧。”


    “好。”


    吃過早飯後,裴厭缺給惢嫣煎了藥。


    兩份。一份補身子的,一份避孕藥。


    當初李叔開方子時就告訴他,任何避孕手段都有閃失。就連不弄進女子身子裏,都有意外懷孕的可能。


    他昨晚不該……他應該成親後再碰她的。


    裴厭缺這麽想著,突然懊惱起來。


    他決心這段時間要克製,不碰她了。


    迴京後就把她娶迴家。


    —


    於是次日他們又啟程了。


    走最近的路線,所有官府都讓他們直線通行。


    於小半個月後,抵達上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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