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蘭定睛看了少女許久。


    她長得真好看,同仙女般,她還沒見過這麽漂亮的姑娘。當然她自己也不錯,但是比起這姑娘來,就差了遠……真標致啊!


    她的膚色白的能發光,剛撿到時是那種紙色的蒼白,如今變成健康的瓷白,還透著紅呢……真想帶她出去曬曬太陽。


    她摸過她的手,又嫩又滑,纖纖玉指柔說的便是這般吧,再看看她自己的,起著一層薄繭……她一定是大戶人家的姑娘,就是不知道為何會墜河。


    惢嫣迷蒙的腦子閃過一道耀目的白光,刺激的她什麽都想不起來,不知她是誰、她在哪、她身處何處……


    那光收歸平寂,她的腦子也就漸漸清醒了。


    於是她想起來裴厭缺和舅舅,想起來兵變她被抓,想起來她的孩子……以及臨跳江前,朝她撲過來的魏行崢!


    她還活著嗎?


    努力想要睜開眼,眼皮卻似有千鈞,無論如何也掀不開。


    但是能感覺到身體被收走的意識漸漸迴歸。


    首先傳來的是饑餓感。


    這個認知讓惢嫣欣喜若狂。


    她還活著!她還活著!


    便感覺到一道灼灼目光落在她身上。


    是誰?


    她在哪呢?


    不會是被魏行崢抓迴去了吧……


    良久良久,惢嫣終於睜開了雙眸。


    光線刺眼,照的她眼前白茫茫的,隻瞧見一個玲瓏的少女,突然驚喜大叫,“爺爺!爺爺她醒了——她醒了!”


    —


    裴厭缺並沒有死心。


    那天晚上,暗衛都聽見魏行崢說,宮惢嫣已經死了。


    他們大多數是從頌州出來,跟隨主子的新人。


    主子這段時日的奔忙他們全看在眼裏。從未想過那般殺伐果斷、雷厲風行之人會著急到這種地步。


    他們所有人都瞧見他噴了血,肝腸寸斷模樣。


    他第二日早晨出現在綏元。


    下達的第一個命令是:繼續找。


    沿著堤岸,一寸一寸的找。


    不管耗費多少人力、多少精力,一直找,直到找到為止。


    裴厭缺自己也找,他花了整整七日,從綏元縣的堤岸一路向下摸索,從東岸往下找,又從西岸找迴來……迴到綏元時暗衛幾乎認不出來他了。


    昔日行如風,永遠昂首的二公子脊梁微彎,墨發微亂,衣袂上全是汙泥,雙目無神的走近客棧,引的其餘客人頻頻觀望。


    男人俊美非凡,卻同行屍走肉一般。


    迴到房間,裴厭缺倒頭就睡。


    確切來說是昏迷過去了。


    一昏就是兩日。


    第三日晨起,裴厭缺的腦子還沉甸甸的。


    夢中他不住的逃避,迴憶同惢嫣美好的過去,隻是不住有個聲音告訴他,惢嫣已經死了……已經離他而去。


    裴厭缺從床榻上起來,才注意到自己滿身汙穢,隱隱散發著惡臭。


    他掀起衣擺凝視一眼自己,旋即自嘲的放下了。


    竟毫無心情打理自己。


    推開門,守在一側的暗衛驚喜道,“主子,您醒了!”


    裴厭缺卻隻瞧見一樓大堂,醬衣男人的背脊,他極霸道的坐在椅上,聽到聲響迴眸看他,眸裏全是寒冰。


    陳錦上。


    客棧中除卻雙方的下屬,就隻餘他們二人。


    兩刻鍾後。


    裴厭缺已穿戴整齊,他坐在陳錦上跟前,雙目微垂,並未對上對方滿是怒火的雙眸。


    麵色蒼白削瘦,眉宇間是淡淡憂鬱,眸中死灰色,毫無神采。


    陳錦上方瞧見也是驚了下。


    他身上尋不見過去裴二的半分影子。


    倘不是他讓其更衣後再麵談,他隻會就要那副樣子坐過來了。


    於是便明白了他對惢嫣用的情,遠遠在他之上。


    但這並不妨礙他發怒。


    “你仔細搜過了?淘江上下無她半分蹤跡?”


    裴厭缺不語。


    陳錦上還真見不得他這死樣子,他鼻梁側的痣似因怒氣變得更紅,“你之前讓人傳我消息,道惢嫣失蹤,距離現在她下落不明甚至是身亡不過短短七八日!為何不早一些告訴我!你是怎麽照顧她的?!……好好好!你真是好樣的。”


    裴厭缺不想多說什麽,一切言語都顯得蒼白無力。


    他任陳錦上衝他吼叫,發泄怒意。


    陳錦上覺得沒意思,緩了片刻冷靜下來,“當初是誰挾持了她?”


    氣血又翻湧,“我問你是誰挾持了她!”


    一刻鍾後,陳錦上見到了魏行崢。


    裴厭缺讓暗衛留著他的命,暗衛讓他在醫館待了幾天,確實也保住了命,隻是依舊昏迷不醒,身上帶著濃重的中藥味,還插著數十根銀針。


    陳錦上凝了片刻他削的幹幹淨淨的左臂。


    目光又落在他剛毅麵孔,抬起兩根指,麵無表情的從他肩胛處的劍傷戳進去。


    魏行崢痛的麵色扭曲,被迫醒來。


    還沒瞧清眼前的人影,就被他狠狠掐住了下頜。


    這才發現他的下頜是脫的,陳錦上捏到幾乎變形,扭過來讓魏行崢看著他。


    他伸出手來,身後的侍從立即遞上一隻瓷瓶。


    他看陳錦上這架勢,心驚膽戰的提醒,“陛下,這毒烈,您隻肖喂一顆,就能叫他痛不欲生了。”


    “那就隻給朕一顆。”陳錦上冷聲道。


    陛下?朕?


    魏行崢濃眉輕斂,迷蒙的眼一直無法聚焦,他許久才看清陳錦上的容貌……如斯年輕,是哪國的陛下?


    莫不是,繆?


    貌似隻有繆朝新帝,剛及弱冠年吧。


    他怎會在此處?他要做什麽?


    卻見那侍從一個激靈,麻利的倒出一顆褐色的丹丸,放在年輕帝王的手中。


    魏行崢本能地覺得危險,然而他的下頜在陳錦上手中,壓根無法合攏。


    舌尖猛抵著那顆丹藥,它卻迅速融化在他口中,沒什麽味道……男人死死捂住他的嘴,他無法遏製的將其吞咽下去。


    魏行崢能清晰的感受到那液體從他喉中滑下去,所流經的地方頓時同灌了沙般,帶走了所有水分,沙啞難耐。


    很快他的髒腑也被這被這種感覺填滿,腫脹、噴張,又緊縮。頭一次這般清晰的感受到他腦子裏的結構,同髒腑一樣,萎縮,撕扯、再萎縮,伴隨著灼燒感,短短幾息就將他吞沒,滿頭大汗。


    除此之外,他的身體無法再有任何感覺。


    肉體是經不住這種折騰的,魏行崢知道他的身子並未受到實質性的傷害,但是這個感覺……好厲害的毒藥!


    繆朝,毒藥最出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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